這病，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數數日子，大概是從薛丞相返回京城以后開始的？總之侍和太醫的說法是，陛下憂思過重積勞疾，須得好生休養。

從此君王不早朝，宣德殿再沒出現莫余卿的影。凡有奏章政事，擇其輕重，由丞相和史大夫理。

大臣們也不是完全見不到莫余卿。

每隔十天半月，他們進宮看天子，表忠心示關切，順便探探況什麼的。莫余卿倒的確是個病樣子，常常躺在榻上，有氣無力地夸贊幾聲，把人趕出去。當然這個過程必定伴隨著對丞相的激與信任，比如長袖掩面哭薛景寒勞艱難，諸位臣子竭誠分擔重任，或者長聲嘆息：朕有丞相此生再無他求！

反正多說好話，不給薛景寒找麻煩，否則麻煩就要找自己。

等大臣們依依惜別走了，莫余卿才能恢復面無表的模樣，頹喪地仰虛空。

病個屁啊病，是被的。

謀害薛相不，反讓衍西軍倒戈丞相，殺死蕭氏族人，什麼妙的兵法圖，欒陵武庫搬運回來的寶貝……總之和沒有半點關系。

全被薛景寒和穆念青瓜分啦！

丞相當初特意進宮見，講了個欒陵民覬覦中原于是蟄伏三百年滲朝堂的故事，譏笑被蕭煜當刀子使，關鍵還沒使功。

王敗寇，莫余卿只能躺平任嘲。

關于巫夏的事，薛景寒只說自己和當年的大宗伯形貌相同，所以被族人當作轉世，借機掌控局勢，誅殺異心之徒。

個中詳，并未對莫余卿說明。

所以當仰躺著思考人生的時候，總想破口大罵，罵這人世不公，什麼巧合好事都讓薛景寒撞上。呢？擁躉稀，看起來最好用的蕭煜是個捉不的瘋子，現今也被薛景寒下了獄。

唉。

某日，莫余卿再次反省完畢，抬手招人來：“承福啊，給朕倒茶。”

被的生活雖然枯燥，好歹不算遭罪。

既然暫且平安，就得好好活著。

太監承福應聲而來，將沏好的茶水倒滿杯盞。莫余卿不看他，話卻是跟他說的：“還沒有蘇戚的音訊？”

承福俯首道：“回陛下，沒有。”

蘇戚未曾回到薛宅，亦不在蘇府。

哪怕是流言最猖獗的時候，當事人也沒在京城面。

“這就怪了……”

自言自語。

薛景寒對妻子的況閉口不談，莫余卿現今不知道蘇戚是生是死，發生何事。看起來這對恩夫妻似有變，難道真是因為穆念青？

一想到自己可能破壞了薛蘇的，莫余卿就想笑。

可是，打探不到蘇戚的況，的笑意便不夠輕松舒暢。

“朕很掛心蘇娘子啊。”

莫余卿說著，神約恍惚。

難以忘懷那個站在桃樹下張開雙臂的年輕人，每每想起來，都不免悵惘失神。

可是的只有這麼多。半只手掌就能攏住。

而權勢與野心，長在的骨髓里，流淌在中，支撐著一路走來，從弱可欺的宗室之到臨朝的君王。

不愿后退。

……

蘇宏州也躺在家里養病。

他是真病。

之前苦苦支撐著，親自去衍西問詢穆念青，想知道兒的真實況。而穆念青對著他行跪禮，說自己沒能照顧好蘇小戚。

提及螺山發生的一切，年輕的將軍雙拳攥，額角青筋迸現。

蘇宏州則是不敢置信，呆愣著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蘇戚溺水不醒，薛景寒帶人出去治病。也不知道蘇戚醒來后，竟然被變化的薛景寒捅刀子。螺山埋葬了許多士兵，也許他的兒也在其中。

想到此，蘇宏州哇的吐出來。

穆念青照顧數日，他堪堪能彈，便乘車趕回京城，質問薛景寒。無奈心肝大慟，只了一頓鞭子，自己反而昏厥了。

此后纏綿病榻，整個人仿佛失了魂。夜里做夢，常看見蘇戚渾是，小小一團，低聲啜泣。驚醒時，老淚浸枕頭。

蘇宏州不愿相信蘇戚死亡。他派人去關外尋找，至今沒有結果。每一天都變得極度難熬，極度疲累。他沒有心力爬起來與薛景寒斗，斗也斗不過，難不能殺了丞相嗎？活著只是難耐的煎熬，只為等一個好消息，一個關于蘇戚的好消息……

仲夏時節，蘇十一回來了。

蘇宏州對蘇戚曾經挑選的這些兒郎沒有太深印象，只記得十一是個又高又瘦的猴兒，有點咋咋呼呼的。然而正是這個十一，興沖沖跑進蘇府，門都顧不上敲，直接闖進屋里來，將皺的信件塞到他手邊。

“老爺！是公子的信！”

時隔幾年，十一仍然沒能把習慣改換過來，依舊稱呼蘇戚為公子。

蘇宏州睜著渾濁的雙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誰的信？”

“公子！公子寄來的！”十一咧開，出白亮的兩排牙齒，“寄到東廄了，署名是假的，用了我以前的諢名兒……我就猜是不是公子的信，一拆開果然沒錯。”

這會兒蘇宏州也顧不得計較許多，要管事把他扶起來，展開薄薄的信紙仔細讀字。兩頁紙的容，老父親反反復復讀了十幾遍，手抖得抓不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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