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戚坐在地上，用清水潤了嗓子，低聲問道。

“大娘，此是何地？”

農婦驚訝于一個乞丐談吐如此冷靜平和，緩慢答道：“我們這兒是石疙瘩村。”

啥地方？

蘇戚有點懵。

農婦抬起發福的手臂，指向遼闊的遠方，“以前這一帶都歸南王管啦，哎喲，就是莫，如今得喚作反賊咯……”

蘇戚逐漸直了腰背。

來到了南王舊日的封地。

……

殺戈闖進臥房時，薛景寒跪倒在床邊，長長的黑發散落下來，遮掩住清冷蒼白的容。

“大人！”

他趕忙扶起薛景寒，“可要我再去端藥？”

薛景寒閉著眼睛息半晌，方開口道：“不了，歇會兒就好。”

鎮痛的藥又加了幾味狠料，雖然有效，但容易損傷。

薛景寒是要擺法陣控制，但不代表他得把自己搞破藥罐子。

痛楚逐漸消退，他坐在床邊，輕輕按著額角：“你有事找我？”

殺戈張了張，面有些猶豫。

“有事說事。”薛景寒蹙起眉心，聲音帶著深深的疲倦和冷厲，“讓你這麼瞻前顧后，莫非和蘇戚有關？”

殺戈點頭：“我們的人查到一些訊息，是府監黃大人和殷家……”

“黃喻庭？”

“對。”殺戈說，“蘇太仆和夫人……蘇戚取得聯絡，派人去烏山郡接。黃家殷家得了信兒，各自用死士私兵，意搶在太仆之前，謀害蘇戚。”

長久的沉默。

薛景寒放下手，垂著眼眸思索片刻，道：“原來如此。”

輕描淡寫幾個字，便不需要殺戈再解釋這兩家殺人的機了。

“他們如何得知蘇家接人？”

薛景寒問。

“去年蘇府籌辦婚事時，和府監黃喻庭借了家里的嬤嬤。”殺戈挑揀著措辭說道，“太仆與黃喻庭常有來往，因此疏于防備。負責接送嬤嬤的家仆，一來二去結識了黃家做事的婢子，兩人暗生愫。此次蘇府派人去烏山郡接蘇戚，那家仆也得走，臨行前私會黃家婢，被對方瞧出端倪。”

黃家枝葉繁盛，子嗣眾多，黃喻庭又長袖善舞，慣會做表面功夫。卞文修還沒倒臺的時候，府和太尉勾連甚多，然而最后黃喻庭竟然能把自己摘出來，手段屬實不可小覷。

蘇宏州沒什麼心眼，知道要防備笑面虎卞文修，卻防不住黃喻庭這種攻心之人。

薛景寒看得清明些，不過他暫時沒抓到黃喻庭的罪名，所以放著沒管。這人對蘇宏州不壞，兩人不錯。

怎料一場變，勾了黃家的念。

“令智昏，難免言行紕。”薛景寒問，“殷家怎麼回事？”

殷氏與太尉卞文修有姻親關系。兩家素來親好，卞文修死后，殷氏如傾頹大廈，又因挽春園戚音之死，再無往日風。

第305章 共結連理

殷氏一直很有野心。高門世家，基深厚，私下里豢養大量死士。卞文修邊的殷晉，便是殷大老爺送給太尉的得力幫手。

然而卞文修倒臺，殷氏也廢了。

為了尋求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們絞盡腦，試圖攀附權臣薛景寒。

從某種程度來說，還順應時勢的。不念舊仇，唯利是圖，把臉面扔在地上自己踩了個稀爛。

“殷家一直派人盯著蘇府。”殺戈解釋，“以前有大人的命令，蘇府外形同鐵桶，他們靠近不得。但這次大人從欒陵回來，撤掉了所有人手。”

所以給了殷家人機會。

世上沒有不風的墻，對于殷氏豢養的暗線死士來說，想要探聽府消息，總有自己的辦法。

薛景寒靜靜坐著，隔了一會兒，問：“蘇戚怎會到了烏山郡？”

殺戈無法回答。

勿論緣由，蘇戚的境很危險，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薛景寒又問：“如果因我而死，有朝一日我會后悔麼？”

殺戈還是沒開腔。

薛景寒輕輕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現在問這個已經遲了。”

他曾親手將利刃捅進蘇戚的腔。死在他手里，和死在那些汲汲營營的食腐蒼蠅口中，又有什麼區別。

“選些人去烏山郡罷，打探的行蹤，遇著殷黃兩家的人，不必留。”薛景寒道，“也該給他們個教訓。”

殺戈想問這算回心轉意麼，抬頭看見薛景寒平靜冷淡的臉，又迅速打消了想法。大人就算護著蘇戚，也不是因為他重新有了，而是不愿屈從轉生陣的意志。更何況太仆尚在朝堂，若讓蘇宏州知道蘇戚因薛景寒而死，勢必要鬧得天翻地覆。

哀莫大于心死，先前蘇宏州陷于無法置信的悲痛中，還沒緩過勁來。憋著一口氣尋找兒，不肯相信已死亡。如今得了喜訊，正是歡欣的時候，真要接到噩耗，確認蘇戚之死，恐怕所有的哀慟都會轉化為憤怒仇恨。

現在的薛景寒不會任由這種況發生。

殺戈微微嘆了口氣，出去了。

薛景寒從床鋪間拈起一顆岫玉棋石。這是蘇戚曾送給他的回禮，本來有滿滿一罐，前幾天他頭痛失控，把眼前的東西砸碎了很多，其中也包括這罐棋石。

只剩下一顆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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