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周穗乖巧的時候真的很有迷,尤其是在抬頭仰著人的時候,眼睛很亮,圓圓的,像一隻小鹿,盯得人心頭砰砰撞。
“我還想問你呢,實驗班有什麽好的,就非得去那裏?”
段向嶼擰著眉頭反問。
既然虛心向人求教,那就要言無不盡。
周穗也沒什麽好瞞的,便實話實說道:“因為我媽。”
段向嶼眉頭皺了一下,似乎覺有些意外。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媽也是實驗高中的畢業生,想當初還是從學校走出的第一批北大學生。就是實驗班的。”
段向嶼垂眸看:“現在跟當年可不一樣了。”
周穗笑笑,坦言說:
“我知道,我不如我媽聰慧,也不如我媽能吃苦。我隻是想找一個對標的目標。有目標,我的生活才能繼續下去,隻要努力拚了就行,結果對我來說也不是很重要。”
家道中落的事不用再多說,都已經淪落到要去菜市場的小攤那裏買服了,還厚著臉皮在人家家裏蹭吃蹭喝,聰慧機敏如段向嶼,應該能夠猜測出的境艱難。
周穗並不指段向嶼能夠理解,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沒有再繼續追問。
他折到書桌前,掏出周穗今天幫他帶回來的空白卷子,從頭掃到尾,指著最後一道幾何題說:
“這道題你能解出來,我就幫你。”
這道題是一道附加題,數學老師在課堂上提了一,這是要參加奧數競賽的同學才需要做的題,其他同學可以空著。
周穗剛才做的時候刻意瞟了一眼,確實難度大的,看懂題幹都有些費勁,做題更是毫無頭緒。
“現在嗎?已經很晚了誒。”周穗故意為自己找借口。
“不用解答,告訴我輔助線怎麽做就行。”
段向嶼抱著胳膊看。
已經退無可退,再找借口就顯得沒有誠意了。
周穗重新坐回書桌前,拿起一支鉛筆,在圖形中比畫了幾下,還是沒有思路。
越看越複雜,索拿起鉛筆隨便畫了一條線:“就在這裏。”
段向嶼眉心一皺,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睜大眼睛問:
“你是一點兒不會,純靠蒙啊?”
周穗有些委屈,嘟著說:
“沒辦法呀,我立幾何就是弱項,每次都是這個題扣分最多,要不然你考考我別的題,別的題我肯定可以的。”
段向嶼歎一口氣:
“我這麽跟你說吧,你要做不來這個題,上實驗班基本沒戲。”
周穗有些不認同他的說法,認為段向嶼是在嚇唬他,反相譏道:
“可是老師說,這個題目是走奧數競賽的同學才需要做的。你太危言聳聽。”
段向嶼瞇一下眼睛,語氣有些威脅:“你信老師還是信我?”
周穗眨眨眼:“信老師。”
段向嶼很失,多一句話都懶得說,大手一揮:
“走著,送你回去。”
“別別別,別這麽無嘛,我信你還不行嗎?”
周穗看出來他生氣了,趕好言相勸,雙手抓著他的胳膊挽留。
段向嶼冷瞥一眼,任扯著右臂,用左手拿起筆來,在那個圖形上蹭蹭畫了兩道虛線,遞到麵前:
“輔助線幫你畫好了,今天晚上你如果能把這道題解出來,明天開始我來輔導你。”
周穗著這張試卷,跟在段向嶼後麵。
圓月高高的掛在空中,灑下一地清輝,原本晦暗的巷道都被照得亮亮的。
初秋的風已經有些涼爽,半夜又起了霧,打在皮上涼涼的。
“段向嶼,你為什麽從實驗班裏退出來呀?”周穗拋出來自己的問題。
“題海戰,沒必要。”段向嶼淡淡地說。
他應該就是那種被稱為天之驕子的人,就像剛才那麽難的題目,讀了半天都看不懂,他掃一眼就知道解題思路。
這種人,自然不會喜歡刷題,退出實驗班也可以理解。
大概是因為他績夠好,所以他曠課,遲到,上課睡覺,老師們都不管他。
“那你將來想考什麽大學呀?”周穗問。
“哈工程。”
段向嶼看上去並不是很說話,但還是認真地回答了的問題。
周穗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
但凡去過他家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個家夥是個軍事迷。
跟所有的男生一樣,他家裏也擺著各種各樣的模型,隻是別人家擺的都是名牌汽車或者飛機,他擺的都是槍炮導彈還有航母這一類的攻擊武。
“嗯,好的。我想報我媽的學校和專業,北大的數學係。”
周穗說完,又接著補充一句說:
“小時候我媽就跟我說過,未名湖畔的雪景可了,還說過要帶我去看看的。”
媽媽許過太多的承諾,這隻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就像哄孩子隨口說的口頭禪一樣,說過了又不兌現。
每次周穗主提起的時候,就說自己很忙,忙完這陣就履行承諾。
總覺得孩子的忘大,其實不知道,小孩子的記可好了。
惦記什麽,一記就是一輩子。
“喜歡雪?那你不必去北大,應該去東北。”
段向嶼淡淡地說。
周穗從小在南方長大,來北方的次數屈指可數,隻是去過幾個著名的旅遊景點,也是走馬觀花的隻停個一兩天,對北方的地理信息知之甚。
“哈工程是在東北嗎?”
周穗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好在段向嶼並沒有笑話,還認真地解釋說:
“是,在哈爾濱。”
“哦。”周穗輕輕歎一口氣:“那我可以考慮去哈爾濱,畢竟,我大概率是考不上北大的。隻要能看雪,在哪兒都一樣。”
段向嶼沒有對說的話做出任何評價,似乎也並不在乎,隻是悶聲往前走,停在高冬青家的門前:
“你到了。別忘了答應我的題,明早晨我檢查。”
周穗吐了吐舌頭,背著書包著那張卷子往家裏走。
臨關門前,一抬眼,段向嶼還雙手揣兜等在原地。
周穗愣了一下,跟他揮手道別,他麵無表地點了點頭,轉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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