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年輕人胃口好像格外好，林雪君、塔米爾和阿木古楞三個大丫頭小伙子吃得比其他所有人吃的還多。儘管林雪君一直甩鍋說都是塔米爾吃的，但拍拍自己鼓溜溜的肚子，也實在抵賴不得。

大家吃得很熱烈，但這種熱烈氣氛里卻始終瀰漫著種離愁。

飯後一群人圍著篝火喝茶時，樂瑪阿媽念念叨叨說：

「回去吧，回去有熱炕睡。」

說時明明還笑著，慨大隊駐地比這裡舒服。

但話題轉到其他人那裡時，樂瑪阿媽低頭還是悄悄抹了眼淚。

塔米爾笑著安額吉，抱住樂瑪阿媽寬厚的，爽朗道：「有什麼好難過的，回頭林同志還要過來給牛犢打疫苗的，到時候也來看你。而且冬後我們也會回冬牧場，只分別很短時間的。」

他上這樣講，第二天卻早早出現在了林雪君氈包外。

說好了和阿木古楞從烏力吉大哥這邊出發，直接回駐地，就不再往胡其圖阿爸家折返告別了。

塔米爾昨天晚上也跟林雪君反覆道了別，一路走著送出1公里地，擺著手大聲喊「再見！」「再見！」「再見啊！」

今天居然又掛著兩抹黑眼圈出現，站在還沒來得及梳頭的林雪君面前，揣著手不好意思地乾笑：

「阿媽讓我來送你。」

是阿媽讓的哦，才不是他非要來。

於是，他看著林雪君梳頭，幫著林雪君將東西放上的小驢車，陪著吃早飯，又騎上馬一路送一路跟，一直跑過連綿的坡地，又繞過冬天積雪融化形的水泡子。

林雪君回頭說：「回去吧，送太遠了，馬要瘦的。」

「沒事，它吃得多，夠。」塔米爾笑笑，只是這一程送別路走下來，他的笑容越來越淡，越來越不像笑容了。

可他也沒有哭泣，不像樂瑪阿媽和阿如嫂子那樣緒外，他忍不住要來送，卻忍住了腔里的翻騰。

漸漸他的速度越來越慢，看著林雪君和阿木古楞並騎走遠，看著林雪君回頭朝他擺臂，叮囑：「留給你的俄語詞句本要一直背啊，那些語法知識也要常常複習，下次見面，我要考你的。」

塔米爾點頭，不知怎麼，又忽然夾，馬兒於是得得得又追上去。

再次與林雪君並行，在沉默的注目下，他低頭看自己的手，看遠坡上早開的馬蘭花，就是不敢看。

又行了好長一段路，大家都沉默在離愁中。

忽然，塔米爾低喝一聲「駕！」，手臂用力一扯韁繩，他騎下的馬兒猛然調轉馬頭，得得得踏塵疾馳向來路。

林雪君拉韁停步，跟在後面的小驢車也停下來。

小驢和一起回頭，目送著塔米爾縱馬漸遠的背影。

「走吧。」阿木古楞低聲嘆氣。

遠坡馬蘭花中開起的一支杜鵑迎風搖擺。

艷的杜鵑總是山片的開，這一枝卻獨自混在馬蘭叢中，孤零零地高昂了搖曳生姿的朵朵花苞。

第59章 小野馬

「虎被殺了，被馬賊殺了！嗚嗚嗚……」

春天的冰河開始融化, 碎冰渣被河水推著前行，水下冰層還凍著，被河水沖刮條條河下冰。

大雁、天鵝、鴻雁等各種候鳥回到草原, 在河流和水泡子邊群結隊地飛來飛去, 泥地和地都長鳥了，吵鬧的不得了。

河裡的魚、蛙也活躍了，與水鳥們鬥智鬥勇。

春天活了。

可這個季節的冰面又是最容易發生事故的。

許多跑去喝水，以為冰面像冬天一樣結實，結果尖蹄子一踩, 冰就碎了。掉進仍然冰冷的河水中, 力氣耗盡, 生命也就到了盡頭。

林雪君帶著阿木古楞從蘇倫大媽幾戶人家養馬的春牧場離開, 又繞路往奧都等幾戶人家養羊的春牧場趕。

要在草原上把遊牧的牲畜看個遍, 才能放心回駐地。

本來以為春天會暖，哪知道風還是帶著刀子。

林雪君覺得自己在馬上掛鈴鐺就像個游醫了, 流浪在草原上，尋找需要救治的病畜。

牽著傲的大黑馬蘇木，每每看到有灰紫大朵大朵的耗子花, 都會採下來丟進背後的籮筐。

耗子花學名興安白頭翁, 消炎、驅蟲不在話下，是可以治百病的好中藥, 採回去給牲畜吃，各種小病都能預防住。

背簍逐漸沉甸甸，就滿滿。

「去那邊尿尿，跑遠點！」看見被放在地上的小狼沃勒要蹲下噓噓, 林雪君立即大著驅趕。

可別把草藥花給尿了。

沃勒一條前仍然被綁著板兒, 聽到林雪君的話, 一直不讓、呲牙的小沃勒還是一瘸一拐地走遠了。

那灰撲撲的糰子背影一扭一扭的，莫名還有點委屈似的，令林雪君忍俊不。

蘇木看見沃勒走遠，假裝過去溜達，抬後就要踢。它像是骨里記得狼吃馬的仇恨，總是暗想給沃勒一腳。

林雪君瞧見它的架勢，忙拽馬韁把蘇木拉回來。

蘇木不滿意地刨了刨地面，轉臉盯一眼沃勒，便憤憤然地轉頭往另一邊去了——又不讓欺負狼，那隻好眼不見為淨。啃兩朵耗子花泄憤，嚼嚼。

一直緒很穩定的沃勒忽然抬頭了鼻子，隨即仰頭朝一個方向嚎兩聲，顛著三條很興地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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