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起伏的草原和松林與高山相映，在黑暗中連沒有邊際的怪，趴伏在大地上。

這條路好像永遠走不完似的。

好在他們在當雄營盤地里已經把牛肺疫和馬鼻疽的防治流程走順了，要做什麼，會遇到哪些困難，得注意哪些問題，如何安排人手等等都積累了一些經驗。

到其他縣時就更容易一些，再遇到新的問題，林雪君心態也慢慢變好，都當經驗積累，不要出紕就行。

出現問題，解決問題，這就是專注做事的態度了。

病例冊上的記錄越來越多，林雪君的隊伍則越來越瘦。

每個區縣、市鎮、公社生產隊裡，會接到牲畜或者接過野生的人都要被檢查。牲畜也要檢查，檢查完了，生病的棚隔離，人也集結到一片區域裡扎帳房治療和隔離。

每個大片區里都得留下一個人醫、一個醫（或者學會打針的藏醫、土醫），再加上兩個幫忙應對各種狀況的士兵，還有一些資。

但隊伍越瘦，也代表著收置的區域增加了——得到管控的區域變多，不控制的、可能正毫無反抗能力地遭遇疫病磋磨的人和牲畜就變了。

總歸前路還是充滿希的，這條路總能走到盡頭。

…

在呂團長派人回去上報馬鼻疽可能的源頭信息11天後，回來傳信的藏民和士兵終於在5號隔離點追上了林雪君一隊。

拉薩方第一時間將消息上報，並請求提供種的地區立即追溯當時那批種的源頭。尋找污染原因的同時，還要對其他可能也被污染的地區進行示警。

一時間好幾個省市都有了危機，開始大範圍地進行馬鼻疽疫病篩查。

「林同志，團長，我們又帶回一批資。還有這次落實優種改良的地區列表，我都畫在地圖上了。」折返的士兵向林雪君和呂團長匯報工作時，還拿出了許多他們正急需的東西。

新隔離區規則的構建是繁雜的，但做順手後大家配合無間，效率很高。

原地停留3天，將所有病馬病牛的第一針打了，林雪君又開始清點人數、整理行囊。

「林同志啦，這樣走下去，每到一個地方你都要先帶隊給牲畜和人治病，隔離畜棚和帳房區安頓好了，你又上路啦。沒有休息，太累啦。」

歐珠仔細打量對方臉上的表，觀察對方的，擔憂之溢於言表。

跟歐珠他們呆得久了，說的話多了，林雪君漸漸也被影響，學會了他們的用詞習慣和句子組織順序。吸一口氧，笑著答道：

「你比我年紀小，都能走下來，我也走下來的要哩。」

一行人繼續向前，跋山涉水，遇到死在草原上的，檢查發現異常的，就地深埋或焚燒，避免野誤食被傳染。

志願隊伍走過海拔低的地區時，會回到春天。

可一旦爬上高山，就變深秋甚至冬天，搭在馬屁上的羊皮大德勒又要穿回來保暖。

蒙東的草原總是翠綠或艷綠的，只在雲和大雨中才變沉甸甸的深綠。

可高山上的草原卻一直是濃綠的，有時甚至讓人覺得它是墨綠的。

在氧氣稀薄的環境裡，連草原都變得深沉了。

有時會遇到狼群尾隨，紮營時燃起篝火，林雪君等人都會站在篝火邊搖響投石繩，展現出人類的威懾力，狼群才會遲疑著掉頭。

有時會看到豹子站在山脊上、藏在雪堆後盯視他們過路，冷眼旁觀他們這些闖者。

有時會遇到一群野氂牛，它們在春季換階段異常暴躁，只要人類跟它對視超過一定時間，有時是幾十秒，有時僅僅幾秒，它就可能猛然低頭朝你疾奔而來。那強壯沉重的奔跑起來充滿力量，令人心驚跳，不得不拉轉馬頭先逃遠。可要確定野氂牛是否染牛肺疫，只路過草草看一眼可不行。於是只能再冒險靠過去，仔細觀察氂牛咳嗽不咳嗽，鼻頭潤不潤，有沒有鼻流出，呼吸困難不困難，反芻不反芻……往往總要靠近、逃跑、再靠近好多次，才能得出一個比較確切的結論。簡直像是在高原上與兇猛的氂牛共舞，給不清楚狀況的人看來，一定愚蠢得厲害。

藏區好像忽然變了分布非常分散的園，林雪君要帶隊跟這些與人類躲貓貓的鬥智鬥勇，不僅要躲避它們的潛伏跟蹤與攻擊，還要追尋著它們的腳步找到它們，並對它們做出健康與否的判斷與記錄。

在來到藏區的已不知是第幾十天，林雪君的隊伍僅剩下不足十人時，他們遇到了4隻染病的野氂牛。

呂團長確認四周沒有雪山，開了4槍才讓重癥野氂牛倒地。

另外3個士兵用5針麻醉針撂倒了另外3頭病中變瘦的氂牛——3頭氂牛追了士兵們一段路才倒下。待士兵確定氂牛暈倒不會再傷人，躲得遠遠的林雪君幾人才敢折返過來給牛做檢查。

經過檢查，其中一頭病嚴重的，被呂團長用刀宰殺後與另一頭氂牛一起挖坑點牛糞焚燒，做無害化理。

另外2頭打了針，上拴綁了拌腳繩，鋸掉牛角後，等氂牛醒了，將之轟趕向下一個目的地，隔離起來與其他病畜一同救治和監管。

這份工作真的太累了，比接任務時預想中最糟糕的狀況還辛苦困難，慢慢的連士兵們也都吸起了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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