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兩天後, 周衍開學，正式爲了一名高三生。

開學這天周明灃早上在工業園有很重要的會議，本走不開, 於是, 姜津津便以周衍家長的份帶著他來學校報到。姜津津現在習慣自己開車到跑, 很會出司機, 周衍也習慣了在周明灃不在時, 坐在副駕駛座上。

今天對於姜津津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

第一，周衍開學。

第二, 原主的那位石老師昨天晚上的飛機來了燕京，兩人約好中午一起吃飯。

姜津津握著方向盤, 想起這幾天查到的蛛馬跡, 在等綠燈時, 看了一眼旁的周衍，突然問道：“周衍, 你在學校有見過校園霸凌的事嗎？”

周衍聞言一怔，搖了下頭，“好像沒。”

或許有，他也沒有注意到。

不過相對而言，周衍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都很簡單。

就比如說這所貴族學校, 學生分兩派, 績好的, 以及家境好的。

績好的沒空去搭理別的事, 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學習上, 想爲自己的未來努力。家境好的，就更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爲, 畢竟各自的父母都不是吃素的。因此，同學之間肯定是有矛盾，但發展到霸凌這種程度的，特別罕見。

周衍一直都是校園一霸，只有他欺負別人的，還沒有人有膽子欺負他。

周衍見姜津津神不對，便問道：“怎麼了，你以前被人欺負了嗎？”

這個問題，姜津津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也沒有被人欺負過。

但原主有。

周衍一見出這種神，便斷定以前被人欺負過，一時之間心下也激甚至憤怒了，側過子說道：“這樣，你給我一份名單，誰欺負你你告訴我！”

好歹他當校霸這麼多年。

自家人被欺負了，這種小事他還是能解決的。

“謝謝。”姜津津真心實意的一笑，“不過，這件事我想自己去理。”

周衍不作聲了，過了一個紅綠燈後，他才嘀咕了一句，“我爸真沒用，居然這點事都不能理。”

在周衍心裡，自己妻子被人欺負，哪怕年代久遠了，那也不能坐視不理。

這還是男人嗎？

當然也只有周明灃不在的時候，他纔敢這樣吐槽。

姜津津淺笑道：“不是，你別誤會，我還沒跟他說，他也不知道。我還是想自己理。”

“我爸不知道？”周衍神怪異的看向問道。

“是的呀。”姜津津側過頭對他說，“所以這件事你也別說，我就說給你聽了。”

周衍憋住笑。

其實這個問題是很嚴肅的，他也很想打聽清楚，但聽到說，連他爸都沒說，只說給他聽了。

他心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雀躍：連我爸都沒說，卻說給我聽。

所以在的心裡，是不是他比他爸更可靠？

一路上週衍的心都很好，在學校教學樓下面，他跟姜津津分開，姜津津去給他學費，他要回教室報到，在去教室的路上，他的表之怪異，令經過他邊的學生都忍不住回頭看。

他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想到姜士以前經歷過校園霸凌神難看。

思來想去，他在教室後門頓足，從袋出手機，給發了一條微信：【如果你理不了，記得告訴我。】

他不知道跟垃圾怎麼講道理，講不了道理，那就用拳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他別的本事沒有，就力氣大、拳頭。

很快地，他收到了的回覆：【okok。】

他還來不及欣，又發來了一個圖片：【媽媽洗腳.jpg】

周衍撇過頭，臉上是“好煩但好想笑”的表。

他的長，坐在課桌前也很拘束，懶懶的打開書包，拿出假期前老師佈置的試卷。

書包裡還有徐從簡的筆記本，他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整個教室據說風水最好、地段最好的位置。

徐從簡已經來了，換上了校服。

周衍笑了笑，上學期打死他也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能跟徐從簡關係不錯。

還沒打上課鈴，嚴正飛從別的教室過來，見周衍正在拿著試卷題對答案時，險些以爲自己眼花，趁周衍一時沒注意，搶過他的試卷題翻了又翻，一臉驚悚：“什麼況？”

雖然爲周衍多年的好友，他非常希周衍能夠好好學習，可真當週衍一改前幾年的學渣作風，開始認真做題後，嚴正飛反而不習慣了。

周衍翻了個白眼，“拿來。”

嚴正飛乖乖地將試卷題還給他，又湊近了他。

周衍往後一仰，一臉嫌棄，“走開。”

嚴正飛：“不是哥，你怎麼回事？真要金盆洗手？”

“文盲啊你，會用語不？”

“好，真要回頭是岸？怎麼回事，了什麼刺激？”嚴正飛一張叭叭叭的，“是不是周叔叔終於採取了強措施揍了你幾頓？”

周衍忍無可忍，“上課了。”

嚴正飛：“哥，告訴我唄，我太好奇了！”

周衍無奈地，低了聲音，“力大，以後要給好幾個人養老。”

“好幾個？”嚴正飛掰著手指頭數了數，“不就你爸你媽。”

周衍不作聲。

嚴正飛腦子裡瞬間闖一個令人驚掉下的猜測，“莫非還有你後媽？”

周衍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嚇得嚴正飛直接出爪子了一下他的額頭，“不是吧哥，你腦子燒壞了，給你後媽養老？”

“滾。”周衍說，“別後媽長後媽短。”

嚴正飛只好將心裡話都憋了回去，又數了數，“好傢伙，你爸你媽，你後媽，說不定未來還要加上你後爸，你老婆的爹媽，衍哥你完了，你以後要給六個長輩養老。”

周衍眼皮微掀，已經有些不爽了。

嚴正飛畢竟是他這麼多年的朋友，一見他這表，立馬說道：“行，你好好學習，太可憐了。”

周衍已經握了拳頭，嚴正飛見狀，趕一溜煙跑了。

*

另外一邊，以往都是劉助理來理這些事。

姜津津是頭一回以家長的份來給人學費。這學費真不便宜，難怪家長們要花費這麼大力氣選一個會長出來。仔細想想，如果是這些家長們，每個學期出個幾十萬費用，肯定也希能超所值。要是學校收了這麼多錢，結果各種條件都沒滿足，是也炸。既然定義爲貴族學校，收學費時也毫沒跟家長客氣，那自然，各種設施條件也得達到貴族學院的水準。

不然，送自己孩子去普通學校它不香嗎？

家長們能來的都來了，看到姜津津，一個個都熱得不得了。

姜津津自然也知道他們客氣的原因，不需要他們提，就主開口說道：“各位放心，既然我當了這個學期的會長，那我一定會負責，接下來除了週日以外，每天中午我都會過來一個小時，到時候我在羣裡視頻直播怎麼樣？”

這當然好！

家長們求之不得。

其實他們也沒別的想法，就是希自己花的錢值得。

花幾十萬的學費，結果待遇跟普通學校一樣，那不是讓人吐嗎？

姜津津已經想好了，這就九月份了，還有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可以參加考試了，等考過了，味公司的工作是要辭掉的。本來就只是一個鞏固的作用。這三個月裡，便利店學校兩頭跑還算輕鬆，偶爾去公司一趟也不算任務重。

學校這邊的事理好後，已經快十二點了。

姜津津跟周衍打了招呼後，便匆匆忙忙離開，來到了跟石老師約好的餐廳。

跟想象的不一樣，石老師很年輕，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多歲。

石老師見了姜津津，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畢竟好幾年沒見了，不過姜津津一向擅長炒熱氣氛，等菜上齊以後，石老師的神也輕鬆自在了許多，“聽他們說你現在過得很好，還真是，真爲你開心。”

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從眼神從神是可以分辨出來的。

姜津津看起來比高中時期好多了。

漂亮又靈，眼神也乾淨得很，像是被人保護得很好的樣子。

姜津津看著石老師眼裡毫不作僞的關心跟欣，心裡到寬。原主的高中時期，雖然到了那樣噁心的事，遇到了那樣一羣渣而不自知的垃圾，但好在，也不是一點溫暖都沒有。

“老師您呢？過得好嗎？”

石老師笑，“還不錯，現在學校社會都注重學生心理這一塊，不像十年前，我那時候剛畢業你是知道的，算是開了一點後門，來了學校，哪知道每天就是幫別的老師打雜。”

十年前，所謂的心理老師，並不被學生太過尊敬。

就算心理有不痛快，學生們也不會選擇去尋求幫助，因爲被其他同學發現，說不定會被冠上“心理有問題”“神經病”這樣的名號。

姜津津想到，譚青青說原主跟石老師關係不錯。

那那個時候，是不是也有人這樣污衊過原主。

垂眸攪杯中的茶。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主要聊的還是現在的生活，姜津津心裡急切，面上卻不顯，直到飯快吃完時，石老師隨口問道：“你現在還會做夢夢到世界上另一個你嗎？”

姜津津怔了一怔，本來用勺子挖酸吃的，一時不慎，勺子摔落在碗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趕忙低下頭，掩飾了臉上的神，語氣含混不清地說：“這個……”

“後來我跟我師兄研究過，這也不算是壞事。”石老師臉上是一種能安人心的笑容，“你另一個人格一直陪著你，當年我還很想幫助你，但我師兄說了，這是好事，至這也是一種陪伴。你現在還會夢到嗎？”

直到此時此刻，姜津津纔將所有的事都串聯在一起。

爲什麼那個畫冊上，原主會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姜津津。

爲什麼那本畫冊裡有好多的畫像。

也許是機緣巧合，原主在高中時期有了這樣一段經歷，在最茫然無措、最黑暗的時裡，夢到了世界上另一個姜津津。

那個姜津津熱開朗，那個姜津津樂於助人、溫暖明。

看著那個姜津津那樣的開心，也被治癒了。並且認定對方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哪怕，對方對自己的存在一無所知。

在對方不知道的況下，陪著對方經歷了漫長的歲月。每一次開心，每一次傷心。

直到石老師走後，姜津津還是坐在餐廳裡。

想起了自己曾經也做過一個夢，那是一個午後，睡了一覺，夢中夢到了自己跟一個孩子一起逛街，一起逛飾品店，看不清那個孩子的臉，但知道，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朋友。等到醒來後，仍然悵然若失，因爲看不清那個孩子的臉，因爲那種覺真的很好很好。

所以，其實大家包括石老師都誤會了。

原主並不是雙重人格。

不是原主的第二種人格，是世界上另一個姜津津，是原主最好的朋友姜津津。

*

姜津津在餐廳獨坐了快一個小時。

終於下定了決心，撥通了周明灃私人律師沈晴的號碼。

沈晴很意外會打來電話。

姜津津語氣低沉地將那些年原主高中時期經歷的種種都講述了一遍，中途時，一度哽咽。

沈晴沉默了許久，問道：“你想做些什麼？”

姜津津握了手機，“我想起訴。這種況如果我收集好證據，能起訴那些人嗎？”

“有難度。”沈晴說，“因爲時隔太久了，而且就算最好的況發生，行爲最嚴重的人也很難判刑。關於校園霸凌這種現象，國還沒有引起特別廣泛的關注。”

姜津津嗯了一聲，“我知道，能功最好，不能功的話也要試試，至讓那些人知道，我沒有忘記，並且接下來一輩子我會一直盯著他們。”

如果這個世界上，連知道了所有的來龍去脈，仍然無於衷，仍然想著賤人自有天收而不付諸行，那對得起原主將當是最要好的朋友嗎？

會讓那些人知道，即便他們沒有付出代價，餘生也會盯著他們，一直一直。

讓他們知道，當事人都沒有忘記，他們憑什麼忘記，當事人都沒有放下，他們更沒有資格放下。

讓他們也嘗一嘗，恐懼的滋味。

沈晴答應了：“我會給你介紹在這方面有經驗的律師，一起收集證據。”

姜津津笑了，“沈律師，謝謝你。”

“不謝。”沈晴回，“其實我學生時代也被孤立過，懂這種滋味。”

*

在跟沈晴通完電話後，姜津津看到周明灃發來的信息，略一思索，整理好緒後，撥通了周明灃的號碼。

他很快地接通了，“在哪？”

姜津津深吸一口氣，還是不想影響到自己的緒，“在一個餐廳，跟以前一個老師約著吃了飯，怎麼？”

“沒，就是想問下你下午有沒有時間，今天阿衍開學，我上午沒空，要不下午去接他放學？”

姜津津聞言笑道：“好啊，沒問題。”

想起那件事，說給了周衍聽，也說給了沈晴聽，難道還要瞞著他嗎？

當然不。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當然知道，如果將一切都說給他聽，那麼想理起來，肯定會更容易些。

陷了沉默中，周明灃居然也包容了難得的沉默。他也靜靜地等著。

電話裡，兩人都沒說話，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姜津津突然說道：“我要去做一件事，可能很多人都會覺得我小題大做，可能別人也會覺得我小心眼。”

周明灃也沒問是什麼事，只是說道：“沒關係，不必在意，去做你認爲對的事。”

姜津津心放鬆了，“你不問我是什麼事？”

周明灃正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目深沉的看著底下的車流，他握了手機，“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嗯。”姜津津儘量語氣輕快地說，“那就等我辦了這件大事再告訴你？”

“好。”周明灃想了想，低聲道：“那，加油。”

姜津津的手機著耳朵，幾乎貪婪地聽著他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