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亮,冉冉新生。
可惜,說好要來看日出的兩人,本沒有欣賞到。
一段被響雷劈斷橫倒在地的糲老木,蘇庭嶼正襟危坐,懷裏摟著鼾睡的虞舟,額頭鼻尖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晨下微微閃著微,眼珠子快速地轉著,睡得還算香。
難得一次的日出,不了蘇庭嶼的眼。
失而複得的小船兒,才讓他心神漾。
緩緩地,他俯下,在虞舟曬得微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喟歎:“我又活過來了。”
“唔……”
虞舟以為被蚊子咬,手要拍自己的臉蛋,被蘇庭嶼一把握住,十指相扣。
這下好了。
渾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直接鯉魚打,從蘇庭嶼的懷裏站起來,又因為睡覺姿勢別扭,兩條如針紮般發麻,一不留神踢到木椴上,哭無淚!
“嘶——我腳麻了!”
虞舟又跳又,整個人都尷尬了一隻醬紫的茄子,哭喪著臉。
“我背你回去吧?”蘇庭嶼背過,半蹲下來,等著虞舟接好意。
窸窣窸窣。
周圍的草叢發出聲音,虞舟愣了片刻,直接推了蘇庭嶼一把:“快跑,有蛇!”
然後,一溜煙跑到前麵路上,跑出去小好幾十米。
到蘇庭嶼哭笑不得。
“你什麽表嘛!”虞舟跑是跑了,腳心還是麻的,隻能金獨立。
蘇庭嶼扶了一把,很紳士地離的很遠,隻是攙扶。
虞舟盯著他要答案。
蘇庭嶼老神在在:“覺得你開朗很多,很好。”
“……”虞舟低下頭,定了定神,“以前我很悶嗎?”
“你很乖,明明我管了你那麽多,但總是很乖。”蘇庭嶼側頭,抿一笑,“或許,是我管的太多了,什麽都想幫你理好。”
又走了幾步,虞舟的腳總算不麻了。
示意蘇庭嶼放開自己,然後往旁邊退了幾步,像是找了個安全距離,輕咳道:“我能理解,畢竟人歲數大了,就喜歡對小輩的人生指點江山,想讓人走點彎路嘛。道理我懂!”
蘇庭嶼純粹自己找氣。
看著虞舟小心翼翼不斷拉遠和自己的距離,他可不能忍。
還是直接上手,把人摟近一些。
“道理都懂,也能理解。那等你想起來的時候,不要再和我生氣,好不好?”蘇庭嶼低嗓音,湊在虞舟的耳朵邊輕聲地哄。
虞舟的半邊都被麻了,抖著肩膀說:“我剛才的重點不是這個。”
“嗯,我知道。你嫌棄我老了。”蘇庭嶼大方承認。
虞舟聽出他的無奈,喃喃:“也沒有那麽……老。”
“你離開一年了。”
蘇庭嶼落寞極了。
虞舟頓時心口酸,竟然有些同。
沒法回應蘇庭嶼的示好,又總在期待他接下來會做些什麽,偶爾想起的畫麵裏,兩人看上去也都很好。
所以,想不通,自己忘掉的到底是什麽?
沒有向其他人打聽,可能也是冥冥中在害怕什麽。
害怕一旦揭開過去的回憶,兩人現在這種親近,不過是鏡花水月。
虞舟有些愧。
其實很喜歡有蘇庭嶼陪著的時候,一看到他,心就定了,角就想要揚起來,眼神也會不由自主地跟隨。
不過,才不會告訴蘇庭嶼呢!
要不然,他肯定會得寸進尺的。
遠的廣場上,人們陸陸續續開始忙碌,完舞臺和展示區域最後的布置。
看著攢的人影,蘇庭嶼不解:“臨時舉辦的活?看上去匆匆忙忙?”
虞舟聳肩:“因為最近一直預報有臺風,活就往小了安排。結果,和南城的妝發學校合作辦展後,請到了不業界大佬,就額外拉了其他服裝工作室救場。”
“是這樣。”蘇庭嶼若有所思。
“虞舟姐!快來幫我下!”飛飛大老遠就看見虞舟,跳著和打招呼。
蘇庭嶼蹙眉,注意到飛飛上的那套青鸞造型,不免想到虞舟去年的事故。
虞舟簡單和蘇庭嶼代後,想朝飛飛奔去。
蘇庭嶼拉住:“要是想讓你頂替的話,不要答應。”
虞舟差點失笑,卻看到蘇庭嶼眉間擰的川字,安道:“不答應。你好不容易救了我,我沒那麽想不開。”
說完,跑去和飛飛匯合。
飛飛急的跳腳,一看到虞舟,都顧不上八卦蘇庭嶼,立刻嚷道:“我家包租婆來了!虞舟姐,幫我去接下好不好?化妝師催我妝造,要來不及了。”
“怎麽來了?”
“怪我多,說沈媛要來頒獎。蒼天,我覺韓老師要殺了我。不說了,化妝師來了,我先走了!”飛飛拎著子跑,還不忘回頭拋眼,讓虞舟幫忙。
“怎麽了?”蘇庭嶼見愣住,有些擔心。
虞舟歎氣:“飛飛媽媽是沈媛的,聽說來頒獎,人已經來了。讓我去接。”
“小船兒,你知道沈媛是我……”蘇庭嶼心頭一跳。
“是你大嫂嘛!你還帶我去參加了婚禮。這個我記得。”虞舟沒當一回事,隨口說著,然後眼眸一亮,“你著急走嗎?能不能讓阿姨和你大嫂見一麵?阿姨人很好的,給我煲了很多湯……就短暫地打個招呼。”
虞舟雙手合十,拜托道。
蘇庭嶼覺自己需要常備速效救心丸,時不時虞舟就會提到一兩句關於過去的事,然後心跳一下子就停了,生怕自己要被拋棄了。
居然能如此平靜地說出沈媛的名字,還幫牽線搭橋。
蘇庭嶼忍不住想,這是不是虞舟對他新的懲罰,讓他以為一切錯誤都被原諒,他們的未來一片坦途時,突然一腳剎車停住,告訴他,遊戲結束。
“你去嘛!你去了,我就告訴你,剛才早上我夢見了什麽!”虞舟使了個殺手鐧!
蘇庭嶼果然上鉤:“好,我知道了。”
活會場分為兩個區域,室外是展區和表演舞臺,室是冷餐會和研討區域。
上午各部門都在做最後的調試,下午開始活。原定活結束後,就散場。但一早大家收到邀請,說明霆集團的蘇董在附近的一家星級酒店訂了自助餐,參與活者,可以直接用。
明霆集團的蘇董,不就是沈媛的老公嗎?
大明星風頭出盡。
周圍人又是羨慕又是八卦,喋喋不休。
說來奇怪,虞舟能輕易想起參加沈媛婚禮,但其他細節都想不起來。
大腦真是神奇的。
居然能夠屏蔽那麽多不快樂的記憶。
虞舟之所以如此判斷,就是因為,能想起的事,都很愉悅。
比如,清晨醒來前,夢見自己穿著青鸞服裝,周綴滿羽,從天下墜落,是蘇庭嶼水救了。
原來,他不止救過自己一次。
虞舟知道自己曾經從威亞掉落,但忘了是誰救了自己。
昨天忙到很晚,準備工作充足,虞舟手頭不算太忙。
韓霄在化妝室和舞臺兩頭跑,他已經放棄了威亞出場,所以想要力保青花瓷配大燈籠的仕造型,可惜模特不給力,恨不得親自上場。
虞舟提醒他,實在不行的話,模特走秀不戴大紅燈籠的頭飾,但可以在展示區布置。人臺在車上還有兩個,正好對。
韓霄差點喊菩薩保佑,招呼著人一起去搬人臺。
就剩虞舟一人在展區。
蘇銘煊看到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一狼狽的打扮,滿頭大汗,上穿了一件寬鬆的導演馬甲,每個口袋裏都塞得鼓鼓囊囊,隻一件短袖T恤,沒有防曬服,皮都被曬紅。
“虞舟?!”明霆大公子驚呼。
虞舟盯著人看了好一會,才出公式化的笑容,稱呼:“蘇董好。”
差一點,好險!
想起了沈媛,把這位蘇董給忘了臉,要是讓蘇庭嶼知道,估計得笑瘋了。
“你怎麽在這裏?”蘇銘煊找回理智,輕咳掩飾尷尬,看看展廳上的韓霄工作室,又看看虞舟的打扮,遲疑半天,才問,“庭嶼知道你在這裏嗎?他也來了,剛在門口……”
“大哥!”
虞舟正猶豫該怎麽回答呢,就見不遠蘇庭嶼大步流星走來,後是小步開跑的飛飛家包租婆。
蘇庭嶼直接站在虞舟邊,輕輕摟了一下的肩膀,以示安。
“小虞在工作呢。目前是韓霄工作室的設計師。大哥如果有興趣,可以看看。”蘇庭嶼笑著和自己大哥解釋。
蘇銘煊這輩子做什麽都是運籌帷幄,隻有親弟弟始終琢磨不。
他著頭皮說:“那我欣賞欣賞。”
說著,蘇銘煊走進展區。
虞舟扯著蘇庭嶼的胳膊,小聲嘀咕:“這裏沒有我的獨立作品。”
“以後會有的。”蘇庭嶼安。
虞舟莞爾一笑。
再抬眸,就看到沈媛在一堆人的眾星捧月中走來,寬禮帽,大墨鏡,擋得嚴嚴實實。
蘇銘煊見妻子走近,鬆了一口氣,嚴肅的表浮現笑容,快步朝走去。
虞舟也有些想看熱鬧,但被蘇庭嶼纏住。
“我完了任務。說好的獎勵呢?”他直覺那應該是個夢。
虞舟想起早上的夢,笑意更濃,問道:“你到底救過我多次?每次我都在水裏嗎?泳池磕到腦袋,救一回。走秀表演掉下來,救一回。還有嗎?”
蘇庭嶼沒想到記起這件事。
不過也對。
重新走一遍秀場,不是模特,旁觀者清,或許更為直觀。
“你是小船兒,本來就該在水裏航行。嗯,大概還有一次吧。”
虞舟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的有,便來了勁:“什麽時候?”
“那一回,應該是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你。”
蘇庭嶼仰頭天,他壞心眼地想,最近真的會有臺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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