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充沒說話。

他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顧寒也皺起了眉頭。

倒不是因為無雙的話，而是無雙的態度。

平淡，冷，漠然。

似乎……慕容嫣賈充也好，玉擎宗也罷，乃至一切所有在他眼里，都跟手里的小石子沒什麼區別。

無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再一次的。

顧寒的腦子里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麼多年來。

他和無雙斗了很多次，也曾經聯手過，他原本以為對無雙的為人格幾乎了如指掌，可……眼前的無雙，卻讓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一懷疑。

看似隨和，實則冷。

看似平易近人，實則斷絕。

相比他悉的無雙，眼前的這個無雙明明活生生地站在這里，可他卻很難把對方當作人來看，或者說，對方上了一種為人的至關重要的東西——人。

善惡是非。

六七……這些在眼前的無雙上本看不到！

“無雙。”

剛想到這里，賈充又是看開口道：“這次的試煉，你還是不去？”

“……”

無雙沒回答，反而平靜問道：“若我不去，是不是就要被逐出宗門了？”

“當然不會！”

賈充眉頭一挑，傲然一笑，道：“我賈某人的弟子，便是在宗門混吃等死，也不會，也不敢有人說什麼！”

顧寒的眉頭也挑了起來。

這麼多年的觀察。

他是知道的，其實按照玉擎宗的規矩，對宗門毫無貢獻，毫無歸屬，又毫無建樹的弟子是沒資格留在門的，可……無雙是個例外。

因為修為。

因為無雙的修為進境，始終都是在第一梯隊，甚至可以稱作第一也不為過，這也是慕容嫣每次想到打架，都第一個來找他的原因。

也因此。

玉擎宗高層便將無雙當作了一個只會埋頭苦修，不理人世故的弟子，再加上賈充的關系，便由他去了。

可……

顧寒卻知道，無雙用在修行上的時間，不能說沒有，只能說微乎其微，對方九以上的經歷，其實都在研究怎麼擺弄那十來顆被磨得蹭亮的石子上。

賈充也知道。

嚴格來說。

在曾經的玉擎宗里，他其實是第一個發現無雙的人，所以他對無雙的態度才會很特殊，這種特殊不僅現在他給無雙的種種便利，種種特權上，更現在別的方面。

顧寒曾不止一次地發現，賈充在暗中觀察無雙的一舉一，一言一行……甚至無雙用那些石子隨意擺出的一些陣圖，他都要照搬過去研究許久。

若無雙是個子。

顧寒有一千種理由懷疑賈充心扭曲，圖謀不軌，是個變態。

可……

無雙不是子，賈充也不好男風。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關無辜的好……如果有，一定是別有所圖。

顧寒篤定。

賈充便是如此。

“既如此，我不去。”

諸多的念頭一瞬間便轉過了，無雙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依舊平淡冷漠，沒有毫緒起伏的波。

“為什麼？”

賈充似乎早有預料，淡聲道：“還是覺得沒意義？”

“是。”

“為何？”

“修為，實力，名利，地位……”

無雙又是抬頭，平靜地看著他，淡聲道：“試煉的本質，便是為了這些東西，可我沒興趣，所以沒意義。”

“那你覺得。”

賈充又問道：“什麼才是有意義的？”

生平第一次。

無雙停下了手里的作，他認真思索了好一會，才道：“打破枷鎖，是唯一的意義。”

“……”

賈充一愣，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給出這麼一個答案。

顧寒也沒想到。

可他比賈充知道得多，一瞬間想到了某個可能。

枷鎖？

來自誰的枷鎖？

仙帝？先祖？亦或是……祂？

“無雙。”

正想著，賈充再次開口，聲音里帶上了一慨：“你若是不整日里擺弄這些破爛石頭，以你的資質，怕是早已能蓋過宗主他們，超凡圣了……屆時什麼樣的樊籠破不得？”

他心機深沉。

可認知卻極為有限，覺得超凡圣便能站在世間頂點了。

“有時候。”

“為師真的覺得看不你。”

目一轉，又是落在了遠的五峰之上，云霧繚繞下，諸峰半遮半掩，如夢似幻，宛如披上了一層神的面紗。

“……”

無雙沒理他，依舊不停地擺弄著前的小石子，須臾間又是擺出了一副新的陣圖，衍生出了數十上百種變化。

“你到底在做什麼？”

賈充看著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問出了心中的疑。

“在推演打破枷鎖的可能。”

無雙頭也不抬，聲音很平淡。

“功了嗎？”

賈充追問了一句。

“沒有。”

無雙看著眼前的新陣圖，眉頭破天荒皺了一下，淡聲道：“我推演出了三千九百六十七萬五千六百八之一種可能，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賈充有些震撼。

顧寒也有些震撼。

“你的表現，實在不像一個正常人。”

賈充突然嘆了口氣，又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枷鎖是什麼意思，可正常人絕對不會用你的這種辦法去尋求突破。”

顧寒覺得。

他看了這麼多年，這是賈充說過的唯一一句人話。

“那用什麼辦法？”

無雙不再理會那些小石子，轉而看向賈充，神中出現了幾分認真：“請師父告訴我。”

“通常……”

賈充想了想，道：“我們會出去走走，四轉轉。”

無雙又道：“這便是，人的辦法？”

賈充覺得這句話有點怪。

只是也沒有糾正他。

“出去，便意味著種種可能。”

賈充想了想，認真道：“人非天道，不可能預見每一種可能，可有時候，偏偏是這種無法預料的未知可能，才是那破局的關鍵……”

說到這里。

他突然抬起右手，到了無雙面前。

“便如此時。”

“無雙，你猜猜看，為師手里的靈晶是一顆，還是兩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