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士廷今年七十一高齡，乃先帝泰昌十六年進士，泰昌二十五年閣，泰昌三十二年先帝崩卒后臨危命輔佐新帝，嘉二年榮升次輔，四年后榮升首輔，如今已任首輔十一年，別看老頭子年紀不小，神頭卻一點不老。

徹夜翻看過卷宗之后，孫士廷將目定格在卷宗上“衛國公之妾，禮部侍郎沈文德之沈氏”這幾個大字上，捋著胡須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來人。”

長隨走過來，問大人吩咐。

孫士廷沒說話，提筆寫了一封信。

三更之后，長隨掩人耳目，將私信從孫府悄悄遞到了周王府上。

閑言敘，翌日嘉帝看到刑部尚書送來的奏折和譚氏一案的卷宗，譚氏出忠勤侯府，嘉帝連忠勤侯長什麼樣都記不清了，更別提忠勤侯的兒譚氏，嘉帝還以為刑部尚書大冷天的沒事給他找事，多此一舉，正心中不爽。

然而他詫異地打開卷宗，才發現刑部尚書沒一句話是多說的，譚氏之案表面看起賴稀松平常，無非是主母妒忌家中貌小妾，在小妾生產之日下毒毒害，造小妾及腹中胎兒一尸兩命，于是嘗到甜頭的譚氏同樣的法子又在十四年后鋌而走險用了一次，這在前朝后宮之中屢見不鮮。

意外的是譚氏毒死的那小妾生前留下一兒一，那兒不是旁人，如今正是他那好侄兒、衛國公裴元嗣的妾，前不久裴元嗣還因妾有孕向他告了三天的假，把嘉帝稀奇得晚上回去和戚貴妃說起此事。

查看過刑部審理的案宗，罪婦譚氏供認不諱，案子沒有任何紕，嘉帝唏噓一回，朱筆一勾，定了沈二夫人的死罪，依照大周律法，判罪婦譚氏杖一百，并于今年秋后在菜市場口斬首示眾，從犯王嬤嬤杖一百，絞刑示眾。

林氏難產案中另有從犯錢氏、何氏，考慮到錢氏在沈二夫人的授意下服毒自盡，而錢家也并未花用贓款，后又將沈二夫人給予的錢財一百兩銀子如數上順天府尹，小夫妻一家十幾年來本本分分，刑部遂并未追究錢家之責。

而失蹤的何氏在為通緝要犯的一個月后，東昌府一村子的村民拿著朝廷的懸賞告示找到當地縣衙來，告發何氏下落。

十四年前何氏在為林氏接生之后料定沈二夫人日后會對殺人滅口，故而提前為自己做好打算，在某一日的凌晨悄然獨出城，潛逃去山東一帶，十四年來何醫姓埋名結婚生子，或許是出于對害死林氏的愧疚，這十四年里再也沒有過醫、藥，而是每日在家中相夫教子。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朝廷懸賞一百兩銀子緝拿十四年前畏罪逃出京城的何醫，街坊鄰里中有人認出了何醫的樣貌，回想何醫的樣貌以及在村子里安家落戶的時間，就連生平口音都能對上。

東窗事發的那一日，何醫哭著拜別了丈夫孩子，當地縣衙將其檻送京城，以謀殺從而不加功罪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嘉帝的批復下來之后，當夜沈二夫人便用一麻繩將自己吊死在了刑部大獄中。

就在沈二夫人獄之前，沈文德休妻，休書送至忠勤侯府，為了與罪婦撇清關系，忠勤侯府更為果決冷漠，直接與沈二夫人斷絕了父關系，斷絕書與休書一同送達到順天府尹登記畫押。

短短幾日之眾星捧月的沈家四爺沈瑞眾叛親離，溺他的母親先是以七出之罪的口舌、嫉妒被休棄，接著又被刑部依照大周律法以謀殺造意罪判斬刑，沈瑞四求助無門，在沈二夫人吊死之后，除了他這個親兒子竟無一人來為沈二夫人收尸。

沈瑞仰天痛哭，只能用自己吃喝嫖賭之外剩余為數不多的銀兩，將親娘的尸運到城外十里的無人荒地里草草埋葬。

衛國公府。

沈文德抱著剛出生的七郎，領著大兒子沈瑞在花廳里局促不安地站等著。

頃，簾一掀，面無表的沈玦和阿縈一前一后走進來。

沈瑞低著頭站在沈文德后，聽到聲響他忍不住又往后退了退，手腳打，頭幾乎垂到口抬不起來。

阿縈和沈玦目落在沈文德上的那一刻，姐弟兩人皆是一怔。

和高大怯懦的兒子相比，沈文德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多歲，不到四十的他鬢發半白，佝僂著腰看向向他走來的一雙兒，臉上出幾分討好似的笑。

“阿縈，阿玦，你們來了。”

沈玦面很快恢復如初，他已經從姐姐的口中得知了母親難產之死的一切，毫不領地錯開沈文德投來的殷切目，扶著阿縈坐到了上首。

經過沈瑞時，沈瑞聽到沈玦一聲冰冷的嗤笑，沈瑞面白如雪，瑟瑟發抖。

短暫的驚訝過后，阿縈也沒多大緒波，讓兩人都坐下。

沈文德想上前親自將七郎抱給兒，阿縈卻看也沒看他，紫蘇走下來擋住了父兩人，沈文德只得將七郎抱給紫蘇，紫蘇再將小七郎抱到阿縈懷里。

七郎紅齒白，長得約莫像蕓香多一些，小娃娃瞳仁烏黑發亮，亮閃閃地看著阿縈，十分安靜，即使從爹爹懷里抱到陌生的紫蘇和阿縈懷里，也一聲兒都沒哭鬧。

阿縈心里喜歡得不行，問沈文德七郎多重，吃的喝的如何，沈文德皆對答如流，看的出來他這個當爹的對小兒子很上心，阿縈這心就放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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