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在這兒找了三百年，回去吧。」

已是青年模樣的謝沉舟沉默許久，滿臉茫然：

「可我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找。」

男子嘆息一聲，帶著他一步步踏過河間白骨，行到岸邊。

如的花叢間，雙手疊在小腹上，神寧靜。

下，寒冰冰封三尺，冷意人。

謝沉舟遲鈍地蹲下，想要給捂捂手。

如同當年為他做的那樣。

可那隻手，怎麼也捂不熱。

謝沉舟目悲傷，輕聲道：

「你說過，你會在這兒等我來尋你。」

「可是……你到底在哪兒？」

三百里黃泉已翻遍，十八層煉獄已闖完。

忘川河畔，奈何橋頭，兜兜轉轉，三百年轉眼而逝。

而他依舊被困在死去那一日。

不得解。

「你到底……在哪兒啊。」

彼岸花旁，青年滿臉絕。

男子再度嘆息一聲：

「走吧，再留下去，這會被黃泉之力徹底冰封。」

沉重的玄鐵大門再度打開，門外，春正好。

謝沉舟渾渾噩噩地抱起那，一步步走向人間。

春三月，繁花似錦。

久違的日潑灑而下，溫暖明。

懷中人卻冰冷依舊。

他將抱得了些，輕輕閉上眼：

「念念，春天來了。」

院中長了一棵極大的桑樹，枝葉蔥鬱，系滿紅綢。

樹下，一架上了年份的鞦韆在風中微微搖晃。

一切都這樣悉。

倏地，後響起一聲短促的尖。

謝沉舟轉。

是個正在掃地的小丫鬟，只有十二三歲大。

看著他，滿臉驚恐。

謝沉舟向前一步，扔了掃帚轉就跑，口中放聲大喊：

「快來人！有個怪人闖到小姐的院子裡了！」

「快來人啊！」

很快，一群人匆匆趕來。

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容貌俊朗，氣度不凡。

他見到謝沉舟，瞳孔一。

很快，他的視線移到謝沉舟懷中上，忽然渾抖。

那是……

桑岐言嗓音嘶啞，每個字都說得格外艱難：

「……念念。」

謝沉舟抱那，低著頭對他跪下：

「對不起，我……沒能尋回。」

桑岐言眸中閃過幾星渾濁的淚，蹣跚上前，想要手的臉。

可那隻手懸在空中許久，終是沒能落下。

他揩去眼角淚痕，字字哽咽：

「把還給我吧。」

「把我的妹妹，還給我。」

謝沉舟：「……好。」

他強著自己放開手，任由桑岐言將桑念抱走。

桑岐言似哭又似笑：

「我當年得到消息拼了命趕過去，卻還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如今，梨花謝了三百次，離開我，也整整三百年了。」

「三百年啊……我差一點，只差一點，就忘了的模樣。」

謝沉舟額頭抵在地上，乾燥的青磚磚面洇開淺淺水痕：

「對不起。」

桑岐言什麼也沒說，跌跌撞撞地帶著桑念離開。

邊家丁面面相覷，忙不迭跟上他。

黑青年仍跪在地上。

桑樹隨風搖晃，抖落幾片綠的葉子。

枝頭，貝殼串的風鈴叮噹作響。

一條褪了的紅綢飄到他面前。

許久，他抬起頭，拾起紅綢，想將它重新系回樹上。

紅綢上寫了字。

謝沉舟怔怔看去。

三百年過去，上面的字跡在時洪流的沖刷中早已模糊不清。

他艱難辨認，依稀看出上面寫的是——

【謝沉舟，千萬要開心】

他指尖抖，想到什麼，霍然回頭看向那一樹紅綢。

又一條紅綢飄到他面前。

上面寫的是——

【謝沉舟，千萬要幸福】

方才那個小丫鬟不知怎的又折了回來，看見他手上的紅綢，「呀」了一聲，道：

「怎麼又掉下來了。」

見他還愣著，怯生生地解釋道：

「我聽人說，這都是小姐生前寫的，特意囑咐過了，一定要每年都掛上一條，說是……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祈福。」

「這棵樹也是小姐種的，說，它可以活很久很久。」

「這樣，就能一直陪著一個人了。」

「……你怎麼哭了？」

小丫鬟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什麼面前這個怪人怎麼突然就落了淚，急忙道：

「我外外祖母說過了，誰也不許在這棵樹前哭，小姐會不高興的！」

謝沉舟：「你的外外祖母？」

「哦，春兒，曾經是小姐的侍。」

「喏，的墳就在樹邊上呢。」

「……」

「小姐倒是一直沒立墳，聽說城主沒找到，被一個大壞蛋藏起來了，城主每次想小姐，都只能來這裡。」

「聽說這棵樹以前病了許久，差點就枯了，但後來又莫名其妙活了過來，小姐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

「……」

明溫暖的春日，蝴蝶飛舞，風鈴輕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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