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歷山上，晚上的風很大，裹挾著刺骨之寒吹大帳，仿佛吹醒了眾人。

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一慶幸，這要不是陸遜帶回了這個消息，今夜就是江東的折戟之戰了。

“伯言，你還沒告訴主公典默為何會放你，為何又會獨只放你一人？”哪怕是勇猛如呂布，也不可能做了俘虜還能殺出重圍，周瑜能猜想到答案，可他還是希親耳聽陸遜說出口。

他只希是自己想多了。

陸遜低下了頭，細弱蚊蟲的聲音呢喃道：“典默希我能說服主公停戰。”

他沒說是要來勸降，眾人從他的臉上已經讀懂了這句話背后的含義。

孫策倒退了兩步，眼睛死死的盯著陸遜，嗤笑著問出了都已經明白的答案，“所以，你是來勸降的？”

“主公，并非勸降！”

陸遜猛然抬頭，疾言道：“而是希主公放棄不智之舉，今夜若是我不回來，山上這兩萬人有幾個能活著回江東？”

“放肆！”

孫策怒發沖冠，劍眉倒豎，上前一步攥起陸遜的領口破口道：“江東只有斷頭將軍，絕無投降將軍，你以為人人都如你這般甘愿茍活于世嗎！”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

孫策此刻對這句話有了深刻的領悟，這些大世家出來的人，果然就是不靠譜。

他很清楚，回龍灣一戰中甘寧、周泰等人絕對沒有被淹死，而是被曹營的人抓了去，可是這麼多人，有一人投降嗎？

陸遜算是傷了孫策的心。

“非是在下貪生怕死，我只是不想看到江東子弟的都在這林歷山下流干了，主公...”

“不要我主公！我沒你這樣的部下！”

孫策將陸遜一把推開后指著大帳外，厲聲道：“滾，去投奔你的新主子去吧，他能保你榮華富貴！但是你想把我當你高厚祿的敲門石，告訴你，妄想！”

對于這個局面，來的路上陸遜就想到了，甚至他都能從周瑜、呂蒙等人的眼中看出那份鄙夷。

他苦笑著說道：“我說過，此來并非勸降，只是希主公能醒悟，莫要再以卵擊石，徒添傷亡，否則江東的父老眼睛都要哭瞎了。”

呵...

孫策不屑的看著他，“我就是卵，他典默就是石？我手上還有近兩萬大軍，足可改天換命，當初楚霸王能憑三萬大軍殺的高祖帝五十萬兵馬片甲不留，我如何不能！”

“今夜我若不回來，主公這番豪壯語只怕是要為最后的言。”陸遜不了他們的眼神，為什麼寧可相信自己是貪生怕死也不愿相信自己真的是為了江東這些兒郎呢。

孫策怔了怔，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背過去，冷聲道：“好，今夜便算是你救了我們，我多謝你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去曹營也罷，想回江東也可，無人攔你。”

“主公！”

陸遜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亦是怒吼道：“你為何就是不明白，典默為何敢讓我回來，就是因為他手上有的是辦法攻克林歷山，就算躲得過今天，明天后天呢？

就算是典默這樣手上沾滿了鮮的人也能為了不多添殺戮，甘愿放棄這送上門的收復江東之機，為何主公你卻不能為江東的兒郎們想一想，難道就為你一己之私，要對他們的生死視無睹嗎！”

孫策沒有回頭，眾人也看不見他的臉，可是他遲遲不語，卻已經能猜想到這席話中了他的肋。

他一直沒有說話，周瑜等人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吱聲，大帳再度陷寂靜，卻跟一炷香前的心境全然不同。

不知過了多久，孫策終于轉過來，蹲下子直視著陸遜，沉聲道：“所以，黃公覆、程德謀、甘興霸、徐文向他們這些人就可以白死，赤壁和兩劍山下的亡魂呢，他們找得到回江東的路嗎？”

陸遜眼角，最后也只能是無力道：“逝者已矣，主公為江東之主，當心系五郡百姓，請主公三思。”

孫策不愿再多看他，站起子后，道：“滾吧，這里已經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說完，他就走出了中軍大帳，孫權和周瑜剛剛要跟上去，孫策頭也不回的丟下了一句話，“別跟著我。”

孫策走后，陸遜站起子，與眾人對視了一眼，可江東眾人似乎都不愿跟他多說一句話。

或許，這種時候，他們也不知道能跟陸遜說什麼。

陸遜的話有道理，這一點就連周瑜也不否認，典默肯定是有必勝的把握才敢于放棄這次的伏擊機會。

可是，他們也太清楚孫策的格，小霸王的名字可不僅僅因為他有霸王之勇，那份魄力與霸氣，也如項羽一般。

這樣的人，會投降嗎？

陸遜拱手朝著眾人作揖，盡管所有人都別過臉去沒有給他回應，他還是說道：“諸位保重。”

他走了，能做的，能說的，都已經帶到，如果這樣也不能讓孫策醒悟，他也無能為力。

只希典默再出奇謀的時候，江東兒郎們的死傷會比原本今夜的襲一些吧。

“公瑾，大兄也不發話，那是不是傳令下去先讓將士們回營？”孫權有些茫然的問道。

周瑜點了點頭，道：“曹營有埋伏，自然不能再去襲了，至于主公...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說罷，眾人都默契的離開了中軍大帳。

顯然他們都心事重重，陸遜的提議他們本沒有搖，只不過他剛才的話確實造了不小的沖擊。

尤其是那句：典默敢把他放回來，便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攻克林歷山。

因為他們都清楚，這不是一句恫嚇之言，典默確確實實這麼做了，他甚至自信讓江東做好防備，也有辦法能正面攻破。

任誰也沒有懷疑這里面的水分，因為他是典默啊。

蝕骨的冷風席卷著林歷山，孫策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錯落的營盤里。

他的腦子很，陸遜回來本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帶回來的消息卻太過打擊人了。

現在有三件事可以確認了，第一，襲計劃本行不通；第二，江東四大家族的糧草會斷；第三...典默已經有了攻山的辦法。

這些問題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眠，似乎只有行走在這營盤間才能找到一行伍之氣讓他平寂一些。

人，在迷茫的時候會對孤獨有著更深刻的理解。

原來，霸王也是會孤獨的，他心里這麼自嘲著。

從前，黃蓋、韓當會在他沮喪時候告訴他要牢記孫堅的命；程普、祖茂會在他大勝后告訴他要永遠警惕自己的敵人；甘寧、徐盛會在他攻擊不順的時候告訴他不破敵軍、甘當軍法...

他再也聽不到這些聲音了，所以孤單襲來的時候才會那麼的洶涌。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突然在一座營帳外停了下來，里面的對話讓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