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役, 在后世的史書里記載，相當的慘烈。

燕國皇子奪嫡，楚國戰神魏章帶三十萬大軍攻打燕國, 勢如破竹, 一路南下，直京都。

京都的城門連一個時辰都沒有抵抗過, 便被攻破，直取皇宮。

京都的百姓怨聲載道，都怨幾位皇子奪嫡，致使國防空虛, 被敵人趁虛而, 但好在魏家軍紀律嚴明，并沒有出現什麼燒殺搶掠之大事。

百姓們戰戰兢兢躲在家里, 只聽見鐵騎從京都的青石板踏過，再后來便是沒了靜, 聽說魏章帶著軍隊把整個皇宮都圍住了。

那奪嫡的幾位皇子倒是四散逃竄, 曾經許諾如何如何為黎民百姓抗下這江山的幾位皇子, 為了那皇位奪得你死我活, 到了災禍面前沒一個站出來。

反倒是那弱多病的七皇子, 手執長劍站在皇城之時, 高呼大喊——

 “爾等可愿與我上陣殺敵——”

 “后來呢？”

 茶余飯后，閑暇的說書街角，是三教九流販夫走卒奔走歇息之地, 如此匯聚一堂, 說說無關要的閑話。

“后來你也知道了, 如今咱們的新皇是誰, 這不顯而易見的嗎？”

 “七皇子殿下真是個能人, 據說他是聽聞先皇駕崩歸來燕國，不知是為何和幾位哥哥發生了沖突。”

“噓，聽說那幾位皇子可不是省油的燈，先皇說是被太子害死的，恐怕和幾位也不了干系，甚至還惱怒對付弱的弟弟，可人算不如天算，大難臨頭，皇子們跑得無影無蹤，反倒是弱的幺弟扛起了大梁。”

“先是一人固守皇城換得良機，不知是怎麼辦到的，生生等到了我軍支援，他還親自手刃了姓魏的殺神，那場面可真是……聽說人到了的時候，那魏章死在了殿中，七殿下滿是，人都不樣子了，生生等著人來了才暈過去的。”

“那年，也是七殿下為了咱們燕國自愿去當了質子，如今大敵當前，僅憑一人之力力挽狂瀾，他當皇帝乃是我們百姓之福。”

“聽說七殿下是醉心于書畫，對皇位了無興趣，如今他幾位哥哥死的死殘的殘，若他不挑起大梁，燕國皇室便是沒人了，文武百滿朝請愿他才勉強登基的。”

“唉，真是苦了咱們陛下了，他還給咱們辦實事，登基便是大赦天下，大力減稅，眼見的咱們要過上好生活了。”

“咦，你們說那魏章真的死了嗎？”

 “聽說死得不能再死了，咱們陛下還補了好幾刀。”

…………

 太和殿每日早朝文武百如群山般起伏跪倒，待下了早朝，各自歸去，又是寂靜一片。

丫鬟太監們仔仔細細打掃好，以便尊貴的陛下第二日上早朝。

夜里靜悄悄的，那殿堂又大，遠遠的只有侍衛守著。

兩名侍衛如同石柱一般盡職盡責的站著。

一名侍衛稍微皺了皺眉，低聲音問:“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

 “仿佛是……哭聲。”

這一瞬間骨悚然，另一名侍衛瞪著他說:“別瞎說！怎麼會有哭聲？”

 這地方可是死了不人的，那楚國的名將魏章更是死在泊里，那眼睛像惡鬼一般不能瞑目，來收尸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如今約約聽見哭聲，只能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唔……嗚嗚……”

 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至高王座，那是權利的象征，坐上既是萬人之上的天子，天下都踩在腳下。

可白日里神仙似的天子，在夜里披頭散發，咬著殷紅的，輕輕低泣。

一華貴的月似的雪緞里，包裹著玉似的麗軀。

夜里的太和殿沒有燭，木格窗過的月，如是一地的霜雪傾泄而下，映照見了燕國最尊貴的漂亮陛下。

好似夜里不安分的妖般淺淺低，勾魂似的讓人瞬間如了魔。

將他抱在那至高無上的尊貴龍椅上，纖細雪白的雙手比月還要白皙麗，細瘦的腕子被一只大手握了全，牢牢的按在頭頂，無論如也掙不了。

“容容真的狠，真的要我死……”

 低啞的聲音如同夜里鬼怪的魔咒，噴薄的熱氣在耳邊，不一會兒致雪白的耳朵都被潤的汽水暈染紅了。

晶瑩剔的眼淚從他麗的眼眶里流落，那可怕的恨意仿佛從耳邊一點一點暈染開來蠶食他的心智。

奚容一聲聲哽咽，“放……放過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魏章的聲音低低的，又好似有無窮無盡的意，在秾艷的午夜里粘稠不堪，他自嘲般低笑一聲，輕輕的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

…………

 文武百求了又求，幾乎每個早朝都奉勸著陛下廣納人，挑選秀。

陛下病懨懨的，看起來就很讓人擔心，得盡快留下子嗣才好。

不僅如此。

主要是陛下太漂亮了，總是惹得人頻頻想看，新科狀元，榜眼探花路都走不了，每日覲見陛下，都一副要被陛下臨幸般，打扮得清清爽爽，花枝招展。

邊境回來的大將軍也不走了，甚至擺明了表示可以將兵權易主，還給陛下說了好多男男之間的趣事。

幾個老臣真是碎了心，生怕陛下被男人哄騙得團團轉，從此走上了不歸路。

如此憂心忡忡好些日子，陛下突然招了名人寵幸，不久便封為貴妃了。

后宮唯有這位人，再無其他，聽說是位書香世家出來的清貴佳人，陛下南巡時對他一見傾心，便帶回了宮。

眼花的老丞相瞧了好幾眼，喃喃道:“貴妃娘娘真是長得高大，瞧著這骨架子……”

 能把陛下弄壞。

另一名老臣說:“你懂什麼？這樣的姑娘才好生養，來年必然生幾個大胖小子、啊不皇子！”

 此時此刻奚容氣沖沖的找上了門，推開云宮的門就喊了起來——

 “魏章！你能不能給我消停點！”

 奚容才進了院里，很快就被人抱起來了。

魏章快樂的從門迎了上來。

那可不是一般后宮妃嬪滴滴的小碎步，是三步作兩步走大步流星的瞬間躥到了奚容面前，行云流水一般吧奚容摟抱在懷里。

“陛下，你終于來看臣妾了！”

 奚容的臉紅了起來。

就算魏章不害臊他都要替他臉紅了，為什麼“臣妾”自稱得如此自然而然？

 還抱著他又親了一口，要是他父皇有這種妃子，早酒店打了冷宮。

這也是為什麼奚容每次來這里不帶別人的原因，要不然他的威嚴全部會掉。

誰見過哪個皇帝被貴妃抱著親來親去的？

 弄也弄不死，趕也趕不走，他還想了辦法了宮，當了貴妃。

如今一人稱霸后宮，奚容連跟只貓都要吃醋。

他不過是在殿前和狀元郎多說了幾句話，魏章這邊就急急忙忙派了太監去找他。

說得還特別大聲。

“陛下！貴妃娘娘今早吐了三次，如今在請太醫！”小太監抑著喜悅，“娘娘著不說，但自我覺是有喜了！”

 有喜個屁！

 他能生出孩子來才有鬼！

 奚容知道他什麼心思，氣不過便匆匆來找他麻煩。

沒想到一進門就被高高的抱了起來。

“寶貝容容，我是怕你著，做了好吃的想讓你來吃。”

奚容被他氣的一點胃口都沒有了，但魏章抱著他去了房間，瞧見了幾樣菜，又有些饞。

魏章不知是有什麼本事，那次戰本以為他是死了，沒想到竟然從尸山海里爬了出來，把奚容嚇了好一陣子。

那陣子奚容恍恍惚惚的，被哄騙著做了許多恥的事，他以為是見了鬼，便是乖乖的聽話你，才做了皇帝，生怕被鬼害死。

后來才知道他沒死，可這人手段通天，待在他邊竟然做了貴妃。

如今日子長了，也是罷了。

魏章安心在他后宮做個嬪妃，他的兵馬都放回了楚國，給要他們新帝掌控了，一心只陪在奚容邊。

除了心不開闊，其余都還好，甚至能在白日給奚容練兵。

他知道燕國兵弱，確實需要一名強將練兵。

況且，他也不與人親近，魏章親近慣了，便是由著他。

他還會做飯。

自打他來了，奚容吃東西也多了些，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難得。

奚容日理萬機，也難得安靜的吃個飯。

云殿里氣溫適宜，奚容在這兒很是舒服，吃了飯看了會兒書，便在魏章這兒午休。

魏章的床完全是按照奚容的喜好來的，奚容在哪里睡都沒關系，無論他是回去睡自己的龍床還是魏章的床都一樣魏章總會爬上來和他一起睡。

久而久之，便也不阻止了。

況且他懷里舒服。

奚容昏昏沉沉的睡著，一睜眼就到了傍晚。

窗外是一旁艷麗的晚霞，奚容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被摟抱在一個寬闊的膛。

魏章也不說話，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晚霞。

許久，等晚霞落幕，夜幕降臨，魏章在他耳邊輕輕一吻。

“往后晚霞多的是，我每日都陪著你看。”

…………

 晚霞是多。

但月有晴圓缺，不知哪日是晴哪日是暴雨。

人生來來回回不過是幾萬天，回想起來不過只看了幾回日升月落。

魏章五十歲那年突然重病，一病不起。

他稱霸了這麼多年后宮，惹得多人怨恨，神仙似的麗的陛下被他獨占了這麼多年。

如今雖是已過年華，但那至高無上尊貴的陛下緩緩走來時，依舊是麗無雙。

他坐在床前看著重病的魏章，如同一捧安靜的月。

魏章年輕時過重傷，如今重要支撐不住了。

一個人躺在床上好多天，聽著太醫來來回回奔走，想撐起來走，卻吐了一口黑。

狼狽不堪。

怕奚容瞧見他這丑陋的模樣，又眼穿般希見見他。

如今也許真是病膏肓了，竟見奚容坐在他床前。

他狠狠的了幾口氣，手如同惡鬼一般想拉住奚容。

原本以為奚容會嫌棄的躲開，卻是瞬間到手心里溫的纖纖玉手抓住了他。

他張口想說什麼，倒是奚容先出來時聲。

“別怕。”

那一輩子虛無縹緲般的，不知道這心腸的帝王可有過分毫。

他像一定海神針般的，輕飄飄的一句話，竟讓魏章真的不怕了。

原本是不想吃藥的，直接死了算了，如今倒是樂意的吃。

奚容總是陪著他，安靜得像只貓一般，有時候會拉住他的手，但魏章又怕自己的病氣過給他。

如此積極的吃藥，配合太醫治療，本以為會好些，沒想到竟是越來越重。

當日那太醫說他活不過七日，卻又多活了一個月。

但命數已盡，無論如何掙扎都續不了命。

臨終混沌之間不知是回返照還是如何，突然迸發出巨大的力氣，撲過去抓住了奚容。

他此時已經形容枯槁，如同惡鬼一般可怖。

雙眸混沌，不知看不看得清人，像是被執念折磨的的鬼怪一般的摟住奚容。

太醫和下人們連忙喊:“救駕！快救駕！”

 魏章聲音沙啞，絕的喊:“我不想死，容容！容容，我不想死！”

 那雙眼睛執念般盯著奚容，“我不準，不準你離開我，你跟著我，別離開我——”

 好似要把奚容拖深淵般，要帶著奚容一同死去。

奚容麗的長睫微微垂下，在混和嘈雜中，只輕輕說了一個字。

“好。”

魏章輕輕抖了一下，驀然間流出了眼淚。

目竟是清明起來。

他怔怔的看了眼奚容，枯黃的手輕輕奚容的臉，“容容……”

 “你要……你要沒病沒災，長命百歲……”

 “你要好好的，安晚年……”

 他張了張口，仿佛想說更多，那千言萬語間包括了給奚容規劃的未來。

他在燕國的后宮橫行霸道的一輩子，強行占有著奚容，不準他和別人發生一丁點關系，看得是的。

他不知道奚容是否喜歡他，只是執著的在他邊。

如今他要死了。

他若是死去，他也是愿有人陪著奚容，好好照顧他。

他也許會在奈何橋上等著，也許這世上也本沒有鬼怪和地府，他死了便如一縷煙一般，泯滅得無影無蹤，只能堪堪蹭在奚容的角一瞬。

他了手，想最后抓住奚容的手。

但最終又放了。

…………

 貴妃娘娘薨，陛下好幾天不再早朝。

文武百都知道貴妃娘娘橫行霸道，霸占了陛下幾乎一生，如今駕鶴西去，朝臣們心心念念給陛下挑選新人。

可陛下遲遲不見來上朝。

太監來宣口諭，“諸位大人請回吧，貴妃娘娘薨，陛下正傷心著呢。”

大臣心說，貴妃娘娘平日里管得陛下太過了，如今陛下總算是自由了，也不見陛下多這位貴妃，到是像被娘娘管住似的。

而且也生不出孩子里，如今也只能從宗室挑選了人做儲君，小太子平日里都由陛下教養，如今貴妃娘娘薨，竟也讓小太子披麻戴孝。

大臣說:“還請公公傳達，陛下自己要保重，貴妃娘娘明日出殯，也他好好歇息。”

雖是貴妃，但是謚號抬了皇后，葬禮也是皇后的等級。

陛下竟然了規矩，作為未亡人也親自相送。

宮人抬著轎子，只見他冷冰冰的坐著，毫不見流淚，完全沒有傳出來那般傷心。

待到了皇陵，貴妃娘娘被抬了進去放好，一切禮儀完畢，只等守陵人關上石門。

這時，尊貴的陛下突然說，“朕再去看看他。”

雖不合規矩，但陛下執意要去，無人能勸阻他。

只見他從轎子上下來，慢悠悠的進了石門。

瞧不見是不是悲傷，但見背影，像任何一次去云殿去吃個飯一般。

只是陛下。

這一去再也沒有出來。

【世界八·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