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梧緩慢地轉頭過去。

皎潔月下，濃重的樹影幾乎將男子的形完全籠罩住，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但知道那人是誰。

涼風牽著的髮，面前的影勾著的心。

黑夜中，會讓一切變得敏，紀青梧站在原地，耳邊有風吹樹葉的響，腔還有怦不止的心跳聲。

定定地看著他。

月牙落寞，獨自映照在暗夜中，他也像融於夜那般，無聲無息地立著，著一孤寂。

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竟然生出一種對方是被棄在這的可憐人之。

紀青梧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天下誰會覺得帝王可憐。

夜闌珊，隔著數步遠的距離，紀青梧不知他有沒有看著自己，更不知待會兒，要面對什麼。

以之前數次的經驗，武肅帝這會兒很危險。

在心中告誡自己：別過去，要離他更遠一些，最好現在就跑掉。

可這雙腳，本不隨腦袋而，生出了自己的意志，不聽使喚地朝他走過去。

紀青梧行至近前，擡頭著武肅帝那雙比夜空中懸掛的月，還要沁涼的眼睛。

他不知在這站了多久，上沾染上深夜的涼氣，肩膀還多了一片梧桐葉。

紀青梧盯著那片落在月白錦袍上的葉子看了一會兒後，提了一口氣，小心地問道：“陛下，怎麼不進去？”

前兩次，他都是不客氣地直接進了屋，今日卻在屋外。

“屋中沒有你。”

他目沉沉的著，聲音喑啞。

語氣卻是從未聽到過的溫。

沒有預想的詰問，或是氣急的兇相。

紀青梧的心中像是有人在彈棉花，漫天飛絮，輕飄飄一句的“屋中無”，就幾近要把堵的窒息。

他的臉藏在暗影中，道：“你去了何，那麼久纔回。”

紀青梧不加思索地開始代行蹤，完全忘卻有暗衛在，他怎會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裡。

“我陪著啾啾用了晚膳，然後就在孃的安居苑，陪著聊天，哦，對，啾啾吃了兩個紅燒獅子頭，半條清蒸鱸魚，還有三塊桂花米糕。”

這話說得沒什麼邏輯。

容也像是代流水賬一般，乾地毫無意趣。

紀青梧停頓了一會兒，許是他面上意料之外的溫和之態，給了些鼓勵。

定了定心，又聲道：“啾啾今日不太高興，因爲沒有被查功課，但只是生了一會兒悶氣，吃了些吃的東西就好了，現在已經睡著。”

說完，才發覺自己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說，還有點兒口乾舌燥。

請示皇帝的意見：“要不還是進屋去說吧？”

紀青梧靜靜地等了片刻，皇帝未。

只聽他開口道：“朕今日極爲不悅。”

果然，想的還是來了，還是先禮後兵的路數。

皇帝不高興，等於有人要遭殃，他特地前來，那個要遭殃的人，舍其誰。

紀青梧心中一墜，張地攥手指，出主意道：“要不陛下也像啾啾那樣，吃點好吃的緩解一下？”

武肅帝不爲所地道：“衛廷來找過你。”

他的語氣沒有疑問，是平靜地陳述。

紀青梧沒有猶豫，點頭承認。

“他下午過來了一趟，我也不知道他會來，也不知道他今天在早朝上會那麼說。”

武肅帝擡眼，看著在夜裡依舊明亮的眼眸，眸底像深潭。

“你現在高興嗎？”

紀青梧直覺這個問題要好好回答，猶豫道：“還，還可以吧。”

的心確實還不錯。

確切地說，是在見到他出現在梧桐苑時，就有一瞬的歡喜雀躍，如果他不過問衛廷之事，的心還可以更好。

聽到的回答，武肅帝眼中最後一亮也滅了。

適才在他上出現的落寞，就像被一陣風吹走的微塵，徹底消失不見。

他擒住的手腕，將扯到樹下。

紀青梧的後背靠在糙的樹皮上，前被他強地抵過來，進退不得。

苦中作樂地勾起脣，果然是看錯了，武肅帝怎麼可能有脆弱的一面，這樣的強勢做派纔像他。

看到角嘲諷的笑，他不再掩飾已然達到頂峰的獨佔。

目所至，像是要把擢筋割骨。

紀青梧看著他黑的純粹的瞳仁，像是要把吸進去似的攝人心魄。

儘管手腕被得疼，後背也磕得痛，完完全全屬於弱勢，但還是氣地道：“陛下是看不得別人心好嗎？”

下一刻，武肅帝一掌拍在耳邊的樹幹上，頃刻震落了滿地的梧桐葉，還有許多未盛開的花苞。

青筋暴起的手掌就在紀青梧的耳側。

要是拍歪了，的腦袋就和地上的花苞一個下場。

從未見到他這麼暴戾的一面，不由得小臉煞白，脣也有些抖，被嚇得說不出來話。

武肅帝徹底撕開假面，狠厲地道：“他就這般好，讓你心心念唸到現在！”

紀青梧蹙眉頭，還在驚嚇中。

“他手裡拿著這麼多封你寫的書信，皆是意綿綿，大訴衷腸，真是好一個癡子。”

“他過生辰，你去沙漠之中尋異千歲蘭，祝他千歲無憂。”

“他竹之音，你就苦練箜篌，幾手指頭磨破，只爲博他歡心。”

紀青梧的腦袋嗡嗡直響，以至於之後他還說了什麼話，都沒聽清楚。

等好不容易回神時，又聽到他無比兇狠地在耳邊道：“不許嫁！”

紀青梧脣瓣微張，想說些什麼，卻被他攫取。

屬於他的氣息，張牙舞爪地灌進的，蠶食著所剩不多的理智。

地上的花苞散發著微甜的味道，因爲還沒有到自然開放的時節，被強行碾開，味道帶著一縷青。

紀青梧的手無意識地攀上他的袍，正巧把那枚落在他肩膀上的梧桐葉，一同抓進了手心。

就在以爲，自己要變這顆梧桐樹下的花時，終於，被放開稍許。

他的脣依舊抵著的，眸底濃烈的暗令生懼。

在武肅帝還要下來的時候，紀青梧用手捂住他的脣。

“我沒答應要嫁衛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