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阿笙回到大院，齊烈沒有糾纏不休，巷口停車，默默跟在阿笙後。他跟隨韓愈多年，爲人世早已通老練，知道怎麼做纔不會讓阿笙反。

長巷裡，有手機響起，齊烈聲音很低，融在夜風裡淡不可聞。

“太太——”齊烈住阿笙，把手機遞給：“先生有話要對您說。”

手機還在通話中，阿笙沒接，齊烈也不多說什麼，按了免提。

“一個人沒關係嗎？”聲音很輕，彷彿通話的時候，他就站在邊。

巷子靜悄悄的，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家貓聲。

電話那端，韓愈也是良久不說話，好半晌才遲疑道：“知道我是誰嗎？”

“……韓愈。”阿笙垂眸看著長巷一角，說的極爲平淡，似乎出口的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人名而已。

即便如此，電話那端的韓愈應該是笑了，話語裡終於有了裂：“你已經很久沒有過我名字了。”

在這樣寂靜的環境裡，韓愈聲音醇厚低沉，不急不緩。

這樣的形曾經也出現過，發生在多年前，如今想起，此去經年。

靜了一會兒，阿笙語氣頗淡：“醫院裡，你說我是你妻子。”

“所以你離開了醫院？”韓愈幾乎是下意識放了語氣：“阿笙，我很擔心你。”

阿笙聽著，神漠然，問道：“我爲什麼會嫁給你？”

韓愈默然片刻，這纔開口：“過去的事……想不起來嗎？”

“我該想起什麼嗎？”阿笙繞開齊烈，繼續往前走。

“既然忘記了，那就不要再去想，如果你暫時不想回來，我可以讓歐過去照顧你。”商量的語氣，對於韓愈來說確實很難得。

阿笙說話很慢，巷子風大，灌進口鼻，嗓音猶顯乾：“你一句話攪了我整個人生，現在我誰也不想見。”

“那好，我讓齊烈把電話號碼給你，你什麼時候想回來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六年後的他是很好說話的，似乎只要阿笙肯跟他說話，什麼事都可以放縱妥協。

那晚大院門口，齊烈把一個紙袋給阿笙：“太太，這裡有一些現金，如果不夠的話，裡面還有一張銀行卡，碼是您的生日。”

阿笙立在那裡，良久沒。是啊！和他是夫妻，花他的錢似乎也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人生，還真是一幕幕永不停歇的悲喜劇。

……

齊烈原路返回，走到巷子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車旁的男子，縱使與生俱來的氣質與這裡格格不，看起來依然長如玉，英俊人。

顧笙離開t市，韓愈怎會不來？大街上覓得顧笙，他下車不遠不近的跟在後，他從的背影裡看到了他笨拙的方式。

見到，他滿心歡喜。

電話淺淡談，有著生疏的跡象，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正常的說過話了。他知道在西雅圖病時好時壞，清醒的時候多，發病的時候。

也曾想過，也許悉的人，悉的事，能夠讓徹底的平靜下來。如今，很平靜，沒有大吵大鬧，沒有緒焦躁，平平淡淡的“韓愈”喚出口，欣喜之餘，心裡難免生出了幾分憂慮。

有時候平靜過了頭也不好。

聽到腳步聲，他開門上車，很快齊烈也坐了進來：“需要我留下來嗎？”

“不用。”

齊烈發引擎，輕聲問道：“您放心把太太一個人留在這裡嗎？”

韓愈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不答腔。

他和骨子裡都是尖銳的人，但命運有時候很奇妙，尖銳的人生活在一起，那些堅的壁壘會倒塌，武裝也開始慢慢瓦解。那五年對來說是混沌的，但對他來說卻是最珍貴的幸福時。

放任一人留在這裡，他並不放心，但這是六年來在清醒的時候，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他想維護這份純真。

這裡是從小生活的地方，陌生之餘卻倍親切，風從車窗裡灌進來，他看著長長的街，不由想起了小時候，父親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追，那時候的幸福彷彿就在前方不遠，只要他跑快一點，就不再是遙不可及。

天氣有些，他的聲音從後座淡淡響起：“會下雨嗎？”

齊烈打著方向盤：“我剛查過這裡的天氣，明天多雲，不會下雨。”

那就好，不喜歡下雨天。

……

晚上住在了許母家，許父前幾天去外地，過兩天才能回來，許母說：“真不湊巧。”

阿笙想，人生哪有那麼多的十全十。

許母把*鋪好，那是許飛的房間，許母晚上陪阿笙說了很多話，多是詢問家人現狀，能迴應的問題真的很。偶爾答不出來，許母會笑著說：“你這孩子，怎麼對家人這麼不上心？”

只垂眸溫吞吞的笑，確實不怎麼上心，對於來說“六年”彷彿還在昨日，但周圍的人卻都在提醒，“六年”是把殘忍的刀。

許飛打來了電話，避開重逢時的喜悅，事到如今，他們能談及的話題實在是太，說了沒幾句，兩人就默契的止了話，那是一種極爲難堪的沉默。

這個男人曾經在年時騎著自行車載著飛馳在大街小巷；也曾在大雨天下外套舉到和依依的頭頂，一左一右護著們回家；偶爾會在大院停電，居民聚在一起聊天時，壞心的給和依依講鬼故事。

記憶溫暖，但卻被雨淋溼了。

許飛試著打破這份沉默：“去國後，你爲什麼一直都不聯繫我呢？”

“我沒手機。”

回答的很認真，但許飛卻笑了，他大概以爲在開玩笑。

許飛說：“阿笙，這個藉口很爛。”

那一刻很想告訴許飛，說的都是真的，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手機了。

這天晚上，阿笙做了一個夢。

07年2月春，溫暖的灑落在t市街道上。男子清雋，在大街上給買了一支雪糕，站在一旁含笑看著吃……

拉高被子蒙著頭，那麼冷的天，他是不可能給買雪糕的，又在異想天開了。

……

隔天請了開鎖工，重新換了門鎖，阿笙開始收拾屋子。想起多年前，、顧城、許飛和依依還在一起，共同打掃衛生，依依清洗*單時，手裡蘸滿了泡沫，大院孩頑皮，手把盆裡的泡沫捧在手心裡，鼓著腮幫子使勁吹著。

一個個小泡泡飄在頭頂，他們幾個或站或坐，仰臉看著，臉上均是笑意融融。

如今……如今也沒什麼不同，一個人在家，一個人做飯，心裡並不寂寞。他們各自家，有了需要花費一生去善待的人，爲他們到高興。

許飛妻子俞夏，臨近中午許飛來接阿笙：“小夏聽說我們一起長大，想請你吃頓飯。”

房子不大，只有110平方左右，但裝扮的很溫馨，俞夏擁有一雙巧手，目所，很有家的覺。

俞夏長得不算太漂亮，能言善道，這讓阿笙輕鬆了許多，話不多，來的時候還在擔心，怕沒談兩句會冷場。

俞夏除了覺得阿笙話很之外，並沒有把當外人，所以阿笙去廚房幫忙時，俞夏並沒有阻攔。

客廳裡放著電視，電視頻道正在播放一條新聞，陸氏集團負責人陸子初車禍病危，醫生盡了全力，希家屬做好最壞的打算。

許飛正在泡茶，手裡的杯子忽然摔在茶幾上，聲音刺耳。

“怎麼了？”俞夏跑了出來，許飛連忙找遙控想調臺。遙控還沒找到，就看到了站在廚房門口的顧笙，看著電視屏幕，表漠然，至在許飛看來，很平靜。

許飛調了臺，忽然得知陸子初出車禍，許飛很震驚，阿笙若是傷心，或許他還會說些什麼，但那麼平靜，於是所有的話語悉數轉化了無語。

廚房裡，阿笙切著洋蔥，作緩慢，不是刀鈍，是廚藝太顯生疏。

俞夏站在一旁洗菜，側眸見阿笙眼睛很紅，有淚從眼眶中落，手拿阿笙手中的菜刀。

“不礙事。”阿笙擡起手臂抹了一下雙眼，笑著說：“洋蔥真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