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缺德

每半個月來報這一次賬,對季澤來說就和匯報工作一樣。

一見季鐸擰眉，他下意識便懷疑自己說的有哪里不對，沒想到季鐸問的卻是這個。

他有些不明所以,“就木頭的木,子彈的子啊。

這不我跟小嬸合作的嗎？就分別從我倆的姓里面取了一半。”

從他倆的姓里面各取了一半……

季鐸著他半晌沒說話,過了會兒,晚風中才傳來男人冷沉的嗓音，“用多久了？”

“一直都用的這個啊。”

季澤說,“從那次我跟您談完,準備擴大規模,就開始用這個了。”

那是久了,以他現在的銷售范圍,估計半個燕都城都知道了。

只是一來離得遠，二來季澤也比較小心，部隊這邊一直沒過來賣，都兩個多月了,季鐸竟然沒發現。

這讓季鐸再次沉默了下,“這個不好,換一個。”

“哪不好了？這不好的嗎？”季澤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對此十分滿意,“又簡單又好記，還有意義。”

這句有意義一出,季鐸視線徹底從賬目轉到了他臉上。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他這位小叔繼續,“容易暴,你不是不想這麼快讓大嫂發現？”

原來是因為這個,季澤放心了,“沒事，肯定發現不了，他們現在都以為我姓李呢，連員工都我李老板。”

說起這個他神采飛揚，顯然還有點小得意。

看來暗示他是聽不懂了，季鐸合上了賬，“你起個名字跟你小嬸放一塊，合適嗎？”

季澤一下子被問住，“別人不也這麼起嗎？兩個人合作就兩個字，三個人就三個字。

再說我名頭都打出去了，現在大家就認這個，也換不了。”

他不記得他小叔是這麼小氣的人啊，“難道是小嬸跟你說不好？”

這下被問住的換了季鐸。

他看了侄子半晌，重新打開了手里的賬目，“宋靜最近找過你嗎？”

一提起這個，季澤臉瞬間垮了，“倒是沒找我，但我媽往軍營打過兩次電話了，非讓我給送東西。

要不是我早跟那邊打了招呼，搞不好就餡兒了。”

“你就沒想過，大嫂為什麼總讓你給送東西？”季鐸意味深長看他一眼。

這季澤還真沒想過，“不是程阿姨讓我幫著照顧點？”

“那你說大嫂當初傳那些話，你程阿姨知不知道？可不止傳了我跟你小嬸吧。”

這下季澤徹底僵了，臉從最開始的遲疑、不信，變了無語，“我媽這樣，不是想撮合我跟宋靜吧？”

就因為那些傳言，季鐸才不得不娶了林喬，季澤對這件事一直心存愧疚，就沒去深究傳言的其他容。

季鐸見他明白了，收起了賬目，“這事遲早得餡，你自己看著辦吧，別把你小嬸扯進來。”

季澤點點頭，“我和小嬸合作這件事，小嬸自己都不知道，我干嘛扯進來？”

一個生意，一個宋靜，全是讓人糟心的事，他忍不住額頭，什麼興什麼得意，全沒了。

季鐸回去把錢和賬給林喬，林喬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倒沒說什麼。

將東西放進裝錢的箱子里，還拿出存折看了眼，覺只要不出什麼大問題，投那一萬多過年就能回本了。

說起來這一萬多有大半都是季鐸的積蓄，這半分還

是賺了(

                          正盤算，書桌那邊男人問了句：：“我那朋友還給皂起了個名，你知道嗎？”

“知道啊。”

林喬一點都不意外，隨口答道，“木子皂嘛，之前聽我同事說起來過。”

事實上一聽就猜出了個大概，這名字應該是從姓的林和他姓的季中各取了一半，很有合作誠意。

不過這名字都用了有一陣了，他突然跟提，是準備跟底了？

林喬將箱子合上，鎖好，等了等男人后續的話，結果季鐸竟然不吭聲了。

不想底他和提這個干嘛？總不能是覺得自己起名水平高，讓夸夸吧？

林喬以前也沒發現男人是這種格，但對方既然這麼有合作誠意，還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夸了一句：“名字起得不錯，又簡單又好記，識字不多的人都能知道是什麼。”

然后就發現季鐸更沉默了，半晌才轉了話題，“蘇正送來那鞋你試了嗎？”

這怎麼像是沒夸到點子上？

林喬有些無言，發現人心，海底針，男人這心思也沒有多好明白。

對方既然轉了話題，也懶得費那工夫深究，“試了，比我平時穿的鞋略松點，在家里穿正好。”

另一邊，季澤雖然對他媽很是頭疼，但理起生意上的事，一點都沒有含糊。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銷售部幾個銷冠和元老到一起開了個會。

因為銷售量和自己的獎金分相關聯，他手下這些人最近也在愁這件事，尤其是當初提議給售貨員提的，已經私下找他道過歉了。

季澤在這方面表現出了足夠的大度，“建議雖然是你提的，但采納的是我，說到底還是我這個做決策的決策沒做好。”

這一點讓他手下的人很服他，這些天幫著他想解決辦法，也格外地用心。

聽他說起個人開的小賣店，眾人全都茅塞頓開，“這個主意好，還是老板您有辦法。”

“我這也是家里長輩幫著出的主意。”

季澤擺擺手，并不居功，“咱們還是討論討論這個小賣店該怎麼選吧。”

開完會，這些銷售員一人一輛用板車改裝的三，融了燕都的大街小巷。

那天說過季澤“不想賣就不賣”的售貨員對此一無所知，早上商店開了門，照例把裝皂的塑料桶放到最角落，用其他大桶擋得嚴實。

旁邊其他柜臺的售貨員看了忍不住問：“這一桶賣了快半個月了吧？還沒賣完？”

“兩個月還沒賣完才好呢。”

那售貨員笑道，“聽說這東西有保質期，要是放壞了，他們得賠死。”

這一句輕飄飄的“他們得賠死”，簡直就是拿住了季澤沒其他辦法，只能給那一桶一塊錢的提。

這東西有多好賣誰不知道，把東西藏起來，還有人過來問店里有沒有皂呢，每次都說沒有，把人糊弄過去了。

這要是敞開了賣，一天一兩桶都是的，只要皮子，每個月就能多出一兩個月的工資。

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低聲嘟囔了句：“真缺德。”

立馬被旁邊人拽了下。

這人能干出這種事，自然不是什麼善茬，偏偏上面還有個做商店經理的姨夫，大家心里不滿，還沒法說。

等轉去干別的了，旁邊那人低聲道：“坑的又不是你的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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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落，外面就停下來一輛掛著板車的自行車，騎車的人一顯眼的紅馬甲，車上還有一排塑料桶。

“看吧，人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就來給送錢了。”

旁邊那人朝外面努了努。

之前說缺德那個沉默了，倒是那售貨員余瞥見，忍不住笑了下，等人進來，還故意別開臉沒搭理。

想象中的主來送錢卻并沒有發生，對方看也沒看，直奔樓上供應科的辦公室。

不多會兒人下來，“既然錢算清了，這桶我就拿走了。”

去角落里找到塑料桶，拎起來就走。

別說那售貨員，其他人都有些懵，問過供應科的人才知道，對方是來退貨的。

“他們不是嫌咱們這賣得不好，以后都不在咱們這賣了吧？”有人忍不住看了那售貨員一眼。

煮的鴨子就這麼飛了，那售貨員臉更是難看，“不在咱們這賣還能去哪賣？大冷天自己在街上吆喝？”

然而等中午下了班，那群紅馬甲還真在路上吆喝，吆喝的卻并不是售賣，而是——

“木子皂指定銷售點，帽兒胡同李大嫂賣店、四喜胡同來旺賣店、荷花巷春福小賣店……大家記好了啊，帽兒胡同李大嫂賣店、四喜胡同……開售前七天買兩斤送一兩，買三斤送二兩，過期不候~”

大家一開始還只是聽聽，一聽說開售前七天還有優惠，立馬圍上來問。

多一兩也能多用不時間呢，這年代大家手頭都，能賺到這一二兩的便宜，多走幾步路也愿意啊。

售貨員眼睜睜看著這些人打聽好了地址，紛紛朝最近一個銷售點涌去。

有些明明是來他們商店買醬油的，聞言也拎著瓶子轉了方向。

幾個新開起來的小賣店人就沒這麼多過，提前準備好的十桶皂，不到一天就賣完了。

晚上都準備關門了，還有人拿著瓶子過來問，聽說已經賣，有的轉就走，也有人順便在店里買了點別的。

睡覺前一家人坐在一起算了算賬，這一天竟然賺了二十多，趕上以前近半個月工資了。

要知道這搞優惠的錢可是他們自己出的，人家木子皂只承諾前七天九批給他們，等這七天過去，還要漲到九二。

但要是這麼能賺，九二也劃算啊。

只要一天能賣一桶，就是四塊，兩桶就是八塊……

何況他們還能帶著賣些別的，只要這東西他們有，其他商店沒有，以后就能源源不斷給他們帶來顧客。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打電話過來說想多加兩桶到六桶不等。

再過兩天，甚至有其他小賣店主找上了門。

“我看這也不用往國營商店送了，這幾個固定點能賣起來就夠用。”

季澤下來看況的時候，一個銷售員跟他說，“自家開的小賣店時間自由，早上人醒了就開門，晚上睡覺前才關，營業時間比那些國營商店還長。”

“掙得也多。”

旁邊另一個銷售員也道，“批給國營商店，就算不給提，一斤也才九。”

而且他剛去國營商店取過空桶，知道得還更多，“一聽說咱們以后不在那賣了，那幾個拿了提的全拉著我問為什麼，我差點沒出來，就跟他們說了說另幾個商店故意把東西藏起來。”

“你小子缺德啊。”

旁邊另一個銷售員笑起來，“這麼大一筆提沒了，他們還不得把那幾個商店的售貨員撕了？”

“那也是他們自己找的，他們要不貪，不就沒這事兒了

？”

幾個銷售員一掃前幾日的霾，總算出了這口惡氣，旁邊季澤也笑道：“大家這兩天辛苦辛苦，等忙完這一陣，我安排大家去飯店炒兩個菜。”

話音剛落，他余就瞥見什麼，趕把一個銷售員頭上的棉帽子摘下來扣到了自己頭上。

那銷售員還有點懵，季澤已經著帽沿頭一低，下半張臉也藏到了大領子里，“幫我擋著點兒。”

兩人雖都不明所以，但還是挪了挪，將他遮得嚴嚴實實。

好一會兒季澤才探出一只眼睛瞄了瞄，見人的確走沒影兒了，才長吐出一口氣。

兩個銷售員都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你這帽子先借我戴一會兒，我今天出門忘了。”

之前生意小，他都盡量避開了能到家里人的地方，后來生意做大，也不用他親力親為了。

誰知道他這幾天是怎麼了，上周上他小嬸，這周上他媽和他舅媽。

他小嬸那邊還好說，他媽這邊簡直是大麻煩。

看來以后還得更小心，好歹等到明年開春他把廠子正式建起來。

季澤趕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那邊葉敏淑雖然走過去了，可眉還是蹙著，“我怎麼好像看到了小澤？”

“你看錯了吧？”大嫂不信，“部隊今天又不休假，他怎麼可能在外面。”

“這倒也是。”

葉敏淑眉頭稍松，又忍不住看了眼前面擁的人群，“就送那麼一二兩，還得排這麼長的隊？”

葉大嫂知道講究面，不為這點小便宜去跟人，“你是不用，我不行啊。

你大哥掙得，家里孩子又多，一分錢都得算著花。”

就沒有哪個姑娘高嫁了，娘家人不想跟著占便宜的，葉敏淑停在路邊沒接話，“你去吧，我就不跟著一起了。”

大嫂自己提著桶進去買了六斤出來，要不是怕放壞了，還能買更多。

買完往回走，葉大嫂突然問：“我記得你之前說你婆婆過生日，你那妯娌送了自己做的皂，是不是這種？”

葉敏淑是和娘家嫂子吐槽過，徐儷小兒媳送什麼都當寶，但嫂子在這個時候提這些……

果然葉大嫂低了聲音，“現在燕都最好賣的就是這個，要是，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能不能教教我跟你大哥。”

葉敏淑當時腳步就停了，“我跟關系那樣，你讓我去求教教你跟大哥？”

滿眼都寫著不可置信，看得葉大嫂面上有些不自在，“也就是懟過你一句，跟你又沒什麼仇……”

可那是小澤以前的娃娃親對象，葉敏淑是瘋了，才會去求，跟套近乎，雖然林喬本人也并不知。

“這事兒你不用想了。”

葉敏淑拒絕得干脆，“時間不早了，我也得回家給季鈞做飯。”

竟然沒給葉大嫂再度開口的機會，攏了攏肩上的羊絨圍巾就走。

“就清高，嫁了那樣的人家，娘家人還吃糠咽菜。”

葉大嫂實在沒忍住撇了撇。

中午回去把這事跟葉大哥一說，葉大哥也皺眉，“讓去和妯娌緩和下關系，又不是讓去搶，這樣不是更不招季家老兩口待見？”

“誰知道是怎麼想的。”

葉大嫂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忍不住笑了下，“我只知道別人嫁了好人家，都知道拉扯娘家兄弟，就咱們家這位姑整天說什麼老爺子不讓，姑爺不讓，生怕咱們沾上一點邊兒。”

“話不能這麼說，當初我出事兒，還不是去求的季老爺子幫忙？”

“你那算什麼事兒？放現在本就不是事兒。

再說自從給你辦了那事兒，

看咱們就哪哪不順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葉大哥不說話了。

好像的確從那以后，敏淑見他就總一肚子怨氣。

而且他這個妹妹盯他們特別死，就怕他們借的名頭干點什麼，影響在季家的地位，影響丈夫跟兒子的前程。

“還是查查那什麼皂吧。”

他對妻子說，“看看到底是誰干的，這東西本就沒人會，搞不好就和那妯娌有關。

咱們又不是想做大，能自己弄點賣賣，一天掙個十塊二十塊就行，也不影響他們正常的生意。”

皂正如火如荼搞促銷的時候，林喬所在的中學也在如火如荼地搞月考。

這是期末前最后一次月考了，高組長拳掌，就等著看他們做了那麼多卷子，這次有沒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