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蕭韶剛反駁了一句，又想起前頭自己仿佛說“江家那壞人”，霎時就蔫蔫的垂下了頭：“那哥哥不要告訴阿宛姐姐。”

蕭承煜著他這副霜打的模樣，俊的眉頭皺得愈發了，“是什麼時候的事？江逐月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按理說，他們跟江逐月并沒有任何接，也自問是無仇無怨的，但江逐月為何會對蕭韶下此毒手，這讓蕭承煜很是不解。

蕭韶抿了抿，沒有吭聲。

“小。”

蕭承煜喚了聲，瞇了瞇眼道，“告訴哥哥。”

蕭韶不大愿意去回想，但是蕭承煜都問了，他也不好不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把之前在堇山寺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他其實不知道江逐月跟江飛發生了什麼事，現在眼前都是江逐月那張鮮淋漓的臉，之前幾日他還做了噩夢。

他低著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哄我說知道哥哥的消息，然后我就過去了……我一過去，就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還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說什麼都是阿宛姐姐害了之類的……”

說到這里，蕭韶很是氣憤，“明明是自己很壞，為什麼就總是說阿宛姐姐對不起。明明阿宛姐姐什麼都沒做，一直以來，都是欺負阿宛姐姐啊！”

這倒不是蕭韶偏袒，而是在他的視角里，一直以來都是江逐月找趙宛舒的麻煩，不管是曾經在柳家的短暫接，還是后來的偶然遇見，似乎江逐月永遠都在怨天怨地。

而且，他雖然是個孩子，但還是記得當時江明衡著江逐月來道過歉，既然道歉，那定然就是江逐月做錯了事嘛！

小孩子的思想永遠都是最簡單暴的！

聞言，蕭承煜薄抿，他看了眼義憤填膺的蕭韶，不好跟他講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抬手了他的腦袋，“小說得對。這件事當初是怎麼理的？”

蕭韶既然是跟著曹夫人出的門，那就是安平公府的面了，江逐月出面傷人，便是江閣老的勢力再狂妄，也不該輕輕揭過了的。

蕭韶聞言，眸子略略暗淡了幾分，“江家送了不的珍奇藥材過來，娘開始說要討個公道。但后面娘的相公說，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沒必要跟人鬧得太僵……所以，后來接了江家的歉禮，就，就沒了。”

這還是蕭韶從下人的談話里拼湊出來的，無外乎是說他到底在二老爺和二夫人跟前沒有足夠的面，差點個江家的表親給掐死了，結果怕影響安平公府的前途，僅僅是不了了之了。

如果這件事當時換是親生的方暖冬，定然就不是這樣輕輕揭過了。

雖然蕭韶表示自己不在意，可聽得多了，難免心里也難過，若是當時在場的是哥哥或者是阿宛姐姐，又或者他爹還在世，定然不會這樣簡單的算了吧！

蕭承煜也看出了蕭韶的委屈憋悶，他暗暗地嘆了口氣，心口也是沉甸甸的。

若是今日還是曾經的景，蕭韶本來該是無憂無慮地長大的，哪里會有人敢對他這般不敬的，說到底，是他這個當哥哥的沒照顧好他，這才讓他吃了這般多的委屈。

蕭承煜抬手摟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以后有哥哥在。”

這會是最后一次，讓他弟弟這種委屈了。

他略略的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冷芒，心中更是暗暗地下了個決定。

那是曾經在牢獄里時，晏臨樓跟他提過的事。

蕭韶挨著他，聞著他上淡淡的松柏清淡的氣息，蹭了蹭，喃喃道，“哥哥，我想爹爹了。”

雖然對親爹印象不深刻，但蕭韶卻曾經從很多人里聽說過關于他爹的英雄事跡，這也讓他心中多了很多的期盼。

蕭承煜慢慢應道，“嗯，等你好轉了，咱們就去祭拜爹爹。”

蕭韶重重地點了點頭，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抬起頭來，問道：“哥哥，爹爹真的不喜歡我嗎？也不喜歡娘嗎？”

雖然說這些話的曹夫人看起來像是發了瘋，但是小孩子還是敏銳的，哪怕是蕭韶也還是把這些話給記在了心口的。

蕭承煜抿了抿料峭的角，他不知道該怎麼跟蕭韶提起曹夫人跟他們爹的事。

有記憶以前，他基本是跟著他爹混跡在軍營。

后來他年歲漸大，他還記得很清楚，當時他爹很是疲憊的回來抱著他許久，最后帶著他回京就娶了曹丹。

后來的后來，他再回憶起來那一夜，那會他爹什麼都沒說，只是抱著他枯坐了半夜，迷迷糊糊他還睡著了，等到迷迷瞪瞪睜開眼的時候，還能看見他爹疲憊不堪的眉眼。

那會子他以為是又遇到了戰事擾，還興致盎然地說了一番自己要去上陣殺敵的事，惹得他爹哭笑不得。

現在回憶起來，當時應當是他祖母日漸衰敗，給他爹送了消息，讓他爹娶妻。

而曹丹曾經被他爹英雄救過一次，就曾幾次三番地托人提過親，但都被他爹給拒絕了，曹夫人也很是執拗，足足等了他爹四年，從青蔥豆蔻等到了雙十年華，安京人人都稱其深不壽，贊他爹好福氣。

就是鎮國公老夫人都被，以病重讓其不負人。

最終，曹丹也等到了。

只是，興許沒想到，鎮國公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卻也同樣是個長的人。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看到旁人長總是贊嘆，可當長的人對象不是自己時，便會到其中的酸楚。

這世上最怕不是那個人不你，而是他不你，心里卻還裝著另外一個人，然后還能裝模作樣的迎合世俗，跟你一起過日子。

鎮國公就是如此。

他心里永遠藏著個白月。

曹丹拼命想要洗刷掉鎮國公心中那個人存在的痕跡，哪怕婚前早就知曉這段事，但依舊義無反顧的嫁過來，那時的天真的認為死人永遠比不過活人，卻不知道，其實是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

所以，哭，鬧，折騰，鬧到最后鎮國公老夫人也死了，鎮國公也累了，他記著他娘的話，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鎮國公也斂了心思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于是就有了蘇晨曦，也就是蕭韶，那時的他像是一道芒進了兩人的生活里，就是鎮國公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許多，也好歹是讓本來岌岌可危的關系緩和了些許。

那時的鎮國公也好，蕭承煜也好，以為日子會這樣平緩安靜地往前走，直到那封通敵叛國的書信被搜查出來。

鎮國公府倒了。

鎮國公很迅速的寫了和離書，把曹丹摘了出來。

然后在行刑前幾日，曹家送來了曹丹即將嫁安平公府的消息。

他不知道他爹當時的想法，他也不知道曹夫人又是如何想的，只是那時候的他，到仿徨的同時，也想過，興許那樣對兩個人都是解了。

所以，對于蕭韶這個疑問，他也無法作答。

蕭承煜只能抬起手，輕輕地了他的小腦袋，勉強扯了扯角，“爹娘之間的事，我不大清楚。但是，爹肯定是著小的。”

他還記得當時他們被救出去時，他曾跪地哭著求他爹跟著一起走，他爹只是沉重的摁住了他的肩膀，說了句：“從此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要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連帶我這份一起。”

那句話太過沉悶抑，把一種無形的責任深深地在了他的肩膀上。

直至今日，蕭承煜都依稀能回憶起他爹那糙又寬大的手落在他肩上的重量。

他想，他爹是真的他們這些孩子的，興許他不是個好丈夫，但卻是個好父親。

蕭韶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真的嗎？我還以為，爹不喜歡我，只喜歡哥哥……”

“當然不是。你可能年紀小，沒有印象，但是小時候我總是被罰站罰跑罰練劍，爹總是喜歡抱著你曬太，然后看住我。”

“對著我是風刀霜劍，對著你就是溫暖如春……那會子，我還說過爹就是會變臉。”

這些記憶都被埋藏在了心深，在這一瞬間都統統從角落里蜂擁而出，攻擊著蕭承煜。

他了蕭韶的小手，“好了，等以后我再細細跟你說，你想知道爹什麼，我都講給你聽。現在，先把藥給喝了，不然藥涼了，藥效就不好了，你阿宛姐姐又該生氣了。”

蕭韶鼓了鼓腮幫子，雖然討厭苦藥，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端起藥碗，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好在趙宛舒怕他太苦，就加了一丟丟的甘草調味。

好歹是讓蕭韶順順當當的喝下去了。

喝完后，他忍不住吐了吐小舌頭，“好苦哇！”

“餞。”托盤里還準備了一小碟餞，這是趙宛舒提前準備好的。

蕭韶含住餞半晌，才覺里的怪味兒散了許多。

這時，趙宛舒也找了傷藥回來。

“把外了吧，回頭讓你哥哥端水來給你，換干爽的裳。最近天涼，還是別沐浴了，容易風邪。”趙宛舒說道。

本來蕭韶被灌藥領口就濺了不的藥，只是被拭過了，回來路上也干得差不多了，本來是該洗個澡去去味兒的，但考慮到他虛，眼下只能洗換了。

蕭韶看了眼蕭承煜，乖乖地任由他哥哥給了外，但沒了高領遮擋，脖子上的淤紫青痕也更加的扎眼了。

趙宛舒看著就不直皺眉頭，最是煩悶人家待孩，咬著角，拔掉瓶塞，倒出了藥油，在手上開熱，這才說道：“會有些疼和火辣，要是不住記得說。”

小孩子皮，便是藥油，都得拿分寸。

蕭韶乖巧地點頭。

趙宛舒把藥油抹在他的脖子上，然后輕輕地開，盡量以最小的力氣去開來，很快蕭韶的脖子都得紅紅的。

蕭韶強忍著疼，臉頰都因為憋著而發紅。

趙宛舒自然也注意到了，過了會子很快就收斂了力道，然后收回了手，用手帕把藥油給干凈。

“今天先這樣，淤青要散開，會有些不舒服，明天應該會好些。”

“謝謝阿宛姐姐。”蕭韶沙啞著嗓子回道，他忍不住了眼睛，眼底泛起困意。

趙宛舒看著他這副老實懂事的模樣，忍不住蹙了蹙眉頭，聲道，“藥里有些安眠分，若是困了就睡覺。晚些吃飯我們再喊你。”

蕭韶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往下，躲了被褥里，蜷著，不一會兒，就沉沉睡過去了。

蕭承煜和趙宛舒在床前陪著他睡著，直到他傳來了清晰的小鼾聲，兩人才給他捻好被褥，輕手輕腳的離開。

趙宛舒端著托盤，看了眼關門的蕭承煜，低聲道，“……小變了。”

變得不安了。

他以前睡覺都極用這樣蜷的姿勢，那是人缺安全的表現，會以母里的姿勢來保護自己。

蕭承煜自然也看到了，他比趙宛舒更了解自己的弟弟，可就是因為了解，他才越發的覺到自己的失責。

“……嗯。”

“這回是我的錯。”趙宛舒也很是自責，“我不該把小給曹夫人的。”

是從沒想過，曹夫人為母親，竟然把孩子折騰這樣了。

蕭承煜搖了搖頭，“既然在安京，是早晚會見的。如今這樣也好的，好歹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只是，他就怕這事沒那麼快輕松完結。

趙宛舒想起什麼，扭頭來，“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小的脖子是誰弄的呢？”

蕭承煜：“……安平公府的人。”

趙宛舒瞇了瞇眼：“你撒謊啊！”

“真的。”

“阿煜，我可不信曹夫人會隨意任由下人這般待小，定然是有緣由的。”趙宛舒正道，“你別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