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人站在門口進來的下,一人則坐在竹簾落下的影裏。
影將他們分割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以往驕傲自負的二皇子,如今陷囹圄,靈魂被困在了破碎的軀裏。脊背卻依然坐得筆直,隻是眉宇之間帶著淡淡的倦憊,襯得他整個人單薄又脆弱。
顧錦梔難以想象,他如今變了這樣子。
胡茬留長了一些,臉上的線條也鋒利了一些。著冷漠和疏離,像是一個人坐在了塵世外,從此世間紛紛擾擾都與他無關。
顧錦梔一下子眼圈就紅了,哽咽著不敢上前,指尖地掐進了手心的,瓣抿得很。
為什麽在接二連三地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之後,如今連唯一疼的二哥也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顧珹看著拚命忍住不哭的小姑娘,艱地扯了下角,半晌,忽然往後懶散地仰靠在墊上,笑著淡淡道,
“二哥嚇到你了?”
顧錦梔嗯了一聲,但是很快又搖了搖頭。
不怕傷口駭人,隻怕顧珹自己想不開,不願意接這樣破碎不堪的自己。
然而顧珹卻沒有預想中的自暴自棄,反倒是神淡淡地朝出手,“過來。”
他知道年紀小,容易想太多。但是他自己其實已經看開了很多。
壞了一條,大不了後半輩子就當個瘸子。瘸子也不是不能走路,說不定將來還可以繼續騎在馬上沙場殺敵。
顧錦梔朝他走了過去,眼圈紅紅的。
隨著的走近,聞見了他周淡淡的草藥味像是大哥當年上的味道。
一下子又有些繃不住,撲到他邊,小聲噎,
“二哥...”
顧珹了的頭,並沒有流出多麽難過的神,反倒語氣鬆散地說,
“哭什麽?二哥難道是死了嗎?”
顧錦梔使勁地搖了搖頭,眼淚卻吧嗒吧嗒地掉。垂下頭,不想讓顧珹看見自己這副難過的模樣。
換做以前,顧錦梔大概想象不到沙場廝殺的殘忍。但如今蕭珩一傷,顧珹壞了一條,這才意識到,皇帝無能弱,天下大的背後,是髑髏皆是長城卒,日暮沙場飛作灰。
沉浸在難過的緒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顧珹。反倒是顧珹拽著的手臂提起來,讓坐到自己邊,蹙著眉頭看,語氣帶著嫌棄說,
“蕭珩那狗苛待你了?怎麽瘦了這麽多?”
顧錦梔:“???”
怎麽可能會瘦。
顧錦梔嫁過去雍州之後,整個雍州就真的了的家。後院的趙大腳每天變著花樣給做菜不說,蕭珩還時不時地要從外頭給帶點小點心回來解饞。才嫁過去一個多月,就胖了三斤,小臉的線條都圓潤了起來。
然而他猝不及防的重攻擊,還是讓顧錦梔下意識地疑抬手了臉。
顧珹見果然被自己帶跑偏了,又勾了勾下,故作兇的樣子,作勢道,
“你扶我起來,我得出去拉他打一架才行!”
顧錦梔這回終於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眼淚還掛在臉上,
“你都多大人了,還打架!”
顧珹哼哼道,“誰讓他敢欺負我妹!”
顧錦梔被他逗笑,可是才剛剛笑了一會兒,就又眼角泛酸,沉默了下來。
的二哥就連了傷還想著保護。可是以後誰來保護的二哥呢?
傷的緒剛湧上心頭,外頭忽然傳來敲門聲,
“主公,該換藥了。”
聽聲音是周衡。顧錦梔於是先退到了一邊,等著他進來替顧珹換藥。沒想到門簾一掀,進來的卻是夏將軍。
姿筆地端著藥走了進來,將藥罐往旁邊的小幾子一放,彎腰就要去替他解開已經弄髒的紗布,沒想到顧珹立刻側過,沒讓到自己的,語氣不善地質問道,
“你為什麽還不走?”
顧錦梔眨了眨眼,以為顧珹害,不敢被自己看見他的,於是趕說,
“我這就走!”
顧珹一頓,抬頭白了一眼,“我不是說你!”
顧錦梔:“???”
屋裏就三個人,不是對說的,那難不是對夏煒說的?!
可是夏煒這一套流程清水流雲,一看就不是第一次這麽做,說明在這兒照顧了他不的時間。那怎麽可以用這種語氣跟說話?!
顧錦梔頓時不太樂意地批評他,
“哥,你怎麽能對夏將軍這麽兇?”
顧珹一時半會兒和解釋不清楚,隻是梗著脖子不去看夏煒,聲音邦邦地說,
“我不需要來給我換藥。”
顧錦梔不知道他怎麽忽然換了個人似的,一下子變得淡薄疏離。皺著眉頭,
“那難不要我給你換?”
顧珹當然不會讓替自己換藥。哪有出嫁的妹妹還侍候自家兄長的道理。
顧錦梔如今是蕭珩的夫人,份矜貴。況且自小就是養大的小公主,哪裏會伺候人。
顧珹擰著眉頭,固執地堅持道,
“你去把周衡給我喊進來!”
顧錦梔飛快地掃了夏煒一眼,發現還執著地站在原地,手裏拿著那罐藥膏沒。
怕覺得窘迫難堪,顧錦梔扯著角笑了笑,
“夏將軍,還是讓周近衛來吧!我哥大概是覺得讓人侍候有點兒害...”
夏煒抿著,不避不讓地看著顧珹的側臉,近乎執著地輕聲說,
“沒事,我來就行。”
場麵一度又有些凝滯住。
這到底是什麽況?
顧錦梔一頭霧水,悄悄抬眼向了顧珹,又烏溜溜地轉過來看了夏煒一眼。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場微妙極了。
像是小時候父母吵架時,夾在中間不知道該幫那邊,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變明人一樣。
顧錦梔了耳尖,正躊躇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夏煒忽然轉過,不失禮貌道,
“夫人,能幫忙按住他嗎?”
這是的不行,來的了!
顧錦梔一下子明白,就算顧珹拽的二五八萬似的,這兒也有人能治他!
立刻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倒戈到夏煒的這一邊,
“我來按住他!夏將軍,你快上!”
顧珹瞬間被摁在了榻上,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顧錦梔!剛嫁人就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
顧錦梔當做沒聽見,彎腰用力扶住了他的傷。以便讓夏煒能夠方便作。
顧珹掙紮了幾下,傷使不上力,氣得直接上手給了一個腦瓜崩,
“你這個小白眼狼!我真是白疼你這麽多年了!”
顧錦梔忽然就不敢用力了。
二哥說得其實也沒錯,就是個小白眼狼。他照顧了自己那麽多年,等到他行不便了,卻遠遠地嫁給了蕭珩,再也不能陪在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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