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戰事雖激烈，卻沒有白登山來的驚險。大同總兵杜人國兼掛征西前將軍印，統五衛、七所，但如今大軍大多在外長城上駐扎，兼大同城高墻厚，故此大同城守軍只有兩衛，許泰帶走了七千人馬，城中所余已不過五千余人。

火篩本來接到的命令是西城應開啟城門將大軍接，以他一萬五千人的銳之師，整座大同城將立即為他的囊中之，故此連攻城械也沒帶，輕騎快馬興沖沖地跑到西城下，卻被大同守軍一陣箭雨給了回來，氣得火篩暗暗罵娘。

伯親率大軍奇襲白登山，在火篩想來雖有搶功之嫌，但是皇帝邊侍衛雖不過萬卻必是兵，這一仗必是一場苦戰，自已的兵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大同，燒殺劫掠的可以讓苦不堪言的士卒大撈一筆，說起來也很合算，想不到大同城上防甚嚴，始終不見有應開城相迎，火篩只道是被伯誑騙，心中恚怒難言，可是這時又不能不顧大局獨自撤兵，只得著頭皮苦戰。

就地取材還帶著枝條的云梯上，曈孔中只有醇酒人、金銀財寶的狂熱士兵勇往無前，力攀登，而城墻上的守軍早已嚴陣以待，好整以暇地拉弓放箭，舉石投擲，鉤鐮槍無地將云梯推離數丈高的城墻，韃子士兵的慘呼聲剛剛傳來，扎滿尺長鐵釘的滾木就往下砸去。

大同城墻修建得高大雄偉，堅固險峻，各種城防設施齊備，墻用“三合土”逐段逐層夯，外圍砌以青磚。城墻高約五丈，城墻上寬亦有五丈，可容大隊人馬運，城墻上垛口、門樓、角樓、樓，間隔而立，可以瞭、蔽、擊、接應、制高，構了一道完整的立防線。

毒火炮、轟天霹靂炮，不斷向城下噴泄著無的彈丸，收割著人命，城牒上無數士兵往來穿梭，滾木、擂石、火油、弓箭壘筑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而韃子就像退浪涌一般，不停的瘋狂沖擊著城池，箭矢如雨，同樣收割著明軍的生命。

尸堆如山，遍地流，殺聲震天，伙伴的尸被一塊破布般被無地踐踏著，不斷有人倒下，為被踩踏著的一死尸。雖然城池在韃子一波波的進攻中巋然不，但是胡瓚和杜人國卻憂心如焚，直吐。

白登山才是他們真正關注的中心，如果那里出了意外，天知道將給大明帶來怎樣的未來？遙見白登山方和向一縷濃煙升起，胡瓚和杜人國神先是一喜，然后變得鐵青。

白登山上傳來警訊說明皇帝無恙，山峰還未被韃子攻下，同時也說明形勢岌岌可危，如果再無援兵，山頭就有被攻陷的危險。

胡瓚跺跺腳，紅著眼睛向杜人國吼道：“杜大人，應該集合全部人馬，棄城馳援白登山。皇上在那里，皇上一定要保住！只要守住山頭，楊一清的大軍趕到，我們還可以把大同奪回來！”

這主意實在愚蠢，城中正規軍不過五千，加上義勇、民壯全部兵力還不及攻城的韃子多，而且城外的韃子是騎兵，真的集合兵馬沖出城去不但城池失陷，半個時辰之全部兵馬就得被他們分割開來，一口口吞掉。

杜人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還未及說話，一聲怒吼道：“愚不可及！我軍出城正中韃子計，若皇上遇險、這座堅城再陷落敵手，取得補給的韃子還有何人能敵？山西全境，甚至京師都危在旦夕了！”

二人霍然回頭，只見一隊甲士簇擁著代王殿下走進角樓。廝殺聲無不在，杜人國與胡瓚急忙上前拜見，胡瓚帶著哭音道：“殿下，白登山上傳來警訊，皇上陷危境了啊！”

代王也知道他說的再是有理，僅見危不救和今天這番話，一旦皇帝殉國，就得為被彈劾的理由，縱然他是天黃貴胄，也難免要為政治的犧牲品，幽至死或許是最輕的罰了。

但是他的在這兒，他的兒子、孫子全都在城里，代王一脈已經在這兒生活了百余年，除了前年進京，他甚至從不曾離開過大同一步，胡瓚可以開城赴死，為一介虛名不惜命，他卻不能。

代王爺面如灰，喟然道：“孤知道，可是大同守軍兵微將寡，開城迎敵于事無補，反而將這邊隆重鎮失于寇手”。

他忽地轉，從侍衛上出長劍，橫于當，厲喝道：“代王一脈封于大同，負有守土邊、保衛社稷之重任，大同守軍皆需聽從本王號令！

杜總兵、胡巡，全力守城，不得讓韃子一兵一卒攻上城來，孤王在此督陣，若皇上殉國，是本王救援不力，孤王當自刎謝罪，與諸位大人無關！還不快去！”

杜人國和胡瓚聳然容，口道：“代王爺，你.......”。

代王嗔目大喝：“還不快去？！”

二人重重一頓足，匆匆走出角樓，奔上城樓指揮守城。代王走到側門，拄劍向東，遙白登山默默祈禱：皇上吉人天相，一定要堅持下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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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回回炮高達三丈，可以將二百斤重的巨石投擲出一百丈外。白登山高不過三十多丈，投擲的又是六七斤重的泥封式、陶罐式煙火武，所以將回回炮大大減化，使用的是高不足兩丈的投擲，用十一長短不一的木桿，搭配一個簡易的支架，而且因為快速奔襲，無法攜帶重達數千斤的平衡重錘，改由人力牽拉繩索。

牛糞狼毒，滲雜了砒霜等毒藥毒草的燃燒發出中人嘔的嗆人味兒，山上有風，但韃靼人從順風的一面將燃燒不斷投擲上山，落地后仍濃煙不斷，嗆人的煙霧不斷飄向另一方，許多士卒都熏得淚流滿面，睜不開雙眼。

好在這里是座土山，不是壘壘方石的城墻，眾將立即令士兵掘土、雪掩埋巨毒的燃燒，天上不斷飛落火團，山頭則發所有士卒全力掘地掩埋，雖然許多士卒被熏得兩眼紅腫、淚流不止，倒不至無法忍耐。

正德等人在大帳也未想到韃子會用上這麼一招，楊凌匆匆趕回營帳，讓皇上和各位首領地暫避，但此時正是危急時刻，站在山上看得到敵我攻勢發展，心頭還不著急，若是待在地里，雖然不這煙霧熏炙，那份焦迫心如何忍耐？

楊凌見正德和花當等人都不愿躲避，只得人扯了臺布桌巾，浸了清水給各人蒙在面上，銀琦一雙俊俏的大眼也熏得瞇了起來，眼淚汪汪，連鼻頭都是紅的，楊凌和已暗有約定，對這位不知底細的姑娘到底放心不小，早已授意兩個大侍衛注意的行蹤，見跑前跑后只顧幫著父親等人遮擋煙毒，并無什麼異狀，這才放下心來。

十幾木桿一，幾十人裝配一架，速度倒也極快，一架架簡易的投擲不斷推送到山下，投擲到山上的燃燒越來越多。伯事先也估計到縱然老天保佑，今日無風無雪，加上山巔隨可以掘土掩埋，僅靠攜帶的數千枚毒氣彈也不會就此征服明軍，他的目的只是要令明軍雙眼難以視，戰力大打折扣，易于自已攻山而已。

三百多枚毒藥煙火罐投上山去，山頂硝煙四起，伯一邊令人繼續裝配投擲，一邊組織大軍再次攻山，砒霜燃燒的氣味太嗆人了，雙眼流淚不止的明軍弓箭手和朵三衛士兵阻擊力大影響，韃靼軍很快就攻至半山與明軍展開搏。

簡易回回炮在不斷增加，投擲上山的煙霧彈越來越多，而明軍沖至山口阻擊韃子，漫山遍野掘土埋煙的士卒越來越，結果山上的煙霧也越來越大，明軍的戰斗力進一步到削弱。

每個人心里都明白破山已是早晚的問題，他們心中唯一的希就是這里是大明的地盤，明軍有數萬大軍就在附近的長城關隘，如今能做的就是盡量殺敵，盡量爭取時間。

援軍早到一刻，就可以做到四面包圍中心開花，縱然不能將騎兵作戰的韃子全部圍殲與此，也可以重挫伯，讓他元氣大傷，取得決定的勝利，如果援軍遲到一刻，那就只能為大家收尸了。

花當等人并不蠢，到這個時候也已看出所謂以自已作餌、引伯伏的計謀十有八九是假的，只是此時白登山四面作戰，所有的士兵都擁在一起亡命廝殺，就算起了悔意也無法集結自已的軍隊或反或逃了。

困守白登山的守軍已至山窮水盡之地，火銃已放盡、箭矢已空，唯有用刀槍搏，韃子正在一步步接近山頭，將明軍向中間。楊凌只吩咐刀盾千人隊和大兩百名侍衛護侍大帳，其余所有軍已全部派至四面阻敵，連預備隊也沒留。

明軍在一步步后退，準確地說，是兇悍亡命的韃子在屠中踩踏著尸一寸寸的攻向山頭，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傳來的蹄聲，靠西一面阻敵的兵居高臨下，可以看到有大隊的騎兵飛馳而來，那鮮明的甲胄、飛舞的旗幟，分明是大明兵。

猶如打了一針強心劑，疲力竭的兵歡呼起來，刀矛舞，越戰越勇，援軍總算等來了，至于有多援軍現在還估計不出，但是援軍來了這個消息卻讓彼此的士氣出現了明顯的消長，即使以韃靼士兵的彪悍，也不免為之大為沮喪，全軍都有點氣餒。

伯得到消息心中一凜，他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如果明軍大隊人馬趕到完合圍，不但這孤注一擲難以功，而且外夾擊之下，如果不及時突圍，那就要全軍覆沒，完蛋大吉了。

只差一步，只要再有小半個時辰，正德就是自已的囊中之，就這麼退回大漠去？伯鼻子一酸，瘋狂地大吼起來：“哈丹特爾，帶上你的人，務必阻止明朝的援軍，我只要半個時辰，只要半個時辰！”

凄厲的狂呼讓周圍的親隨和部落首領們一陣，預留的沖鋒隊有六千人，分別由他的盟兄弟哈丹特爾和旭日干指揮，這兩人隨伯猛可縱橫大漠草原，所向披靡，是最英勇善戰的將軍。

哈丹特爾也知道爭取半個時辰對整個草原意味著什麼，他霍地拔出雪亮的鋼刀，大吼一聲：“跟著我迎上去，明軍就算是一場沙暴，也要把他們牢牢地擋住，沖啊！”

三千騎齊聲吶喊著，出雪亮的彎刀，義無反顧地向飛馳而來的明軍沖了過去。相對疾馳而來的大隊明軍，三千韃靼騎就象一柄鋒利的尖刀，如果兩軍相，以逸待勞、背水一戰的韃子騎可以將隊形松散的明軍撒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可以直突半里地去，展開一場絞殺。

然而明軍卻似看不出哈丹特爾的用意，依然以松散的隊形飛快地迎了上來。楊凌和正德、花當等人在山頂看到大隊明軍馬隊，都不由得神一振，最讓他們驚喜的是，這是一枝全騎兵的隊伍，而且從山上看得清楚，他們的人數比迎面沖上去的三千韃靼騎兵足足多了幾倍，這是哪里殺出來的一支天兵？

一桿帥旗擎在一名強壯的旗手手中，疾馳的駿馬帶起的狂風卷得大旗獵獵，他要雙腳控馬，雙手牢牢抓住旗桿，將桿柄進馬鞍旁的套環才固定得住，那旗上只有一個大字：“王”！

王字帥旗一馬當先，旗手前一騎突進，忽而馬上橫弓，一手三箭，對面飛馳而至的韃靼騎兵立即有三人應弦落馬，這三箭如同一聲號令，對面的蒙古騎紛紛擎弓搭箭，箭雨鋪天蓋地的飛了過來。

這枝兵大帥正是率了兩位游擊將軍在關外和火篩捉迷藏的三關副將王守仁。由于他率兵在外，同火篩糾纏不休，機力不足必敗無疑，所以楊一清集中了各路守軍中的大部分騎兵，臨時組一枝全騎兵隊伍予他指揮。

王守仁的總兵力約兩萬人，尤在火篩之上，但他很和火篩正面決戰，畢竟騎非一時一日之功，他的軍隊戰力較之火篩所部尚有差距，不過令火篩頭痛的是，這位大明將軍尾隨不舍，無論他想襲擾哪里，這支部隊總是跟在后面趁火打劫。

火篩氣不過想尋他決戰，對方卻避不接招，不得已時便引他進山峰、峽谷依仗地利打爛仗。

唯一的一次平原作戰中，火篩本想將這支明軍的主力騎兵一擊而潰，不想王守仁早在那片雪地上掘了陷馬坑，釘板、甚至前端削尖如刺、尾翼釘著橫板，下邊挖設土坑的細圓木。

前邊戰馬踏上去，后邊圓木高高翹起，竟將次第奔來的戰馬搠穿，兩軍尚未接，不但損傷慘重，而且騎兵再不敢疾沖，蒙古人天下無敵靠的不是刀槍，而是利箭快馬，快馬失去優勢，簡直就是自廢一半武功，經此一役，火篩看見王字大旗就頭疼，干脆和他玩起了躲迷藏。

今日王守仁遠遠綴著火篩的大軍來到拒虜門附近，前方忽然失去火篩部的蹤影，此地多山，王守仁初時以為火篩有樣學樣，也要布伏對付他，故此即令大軍就近倚山扎營，背靠抗胡堡，派探馬察看火篩行蹤。

須臾烽火燃起，跟著探馬回報，集的馬蹄消失在拒虜門峽谷谷道之中，蹤影全無，但拒虜堡關隘上仍高張大明旗幟，王守仁頓覺有疑：火篩雖一直在各關隘逡巡，但他狡詐如狐，若設伏的話，斷無冒險在傍大明關隘埋伏上萬人馬之理，再者那條谷道兩側山峰險峻，藏不得人，火篩的人上天地了不？

一念至此，王守仁立即放棄追蹤火篩的任務，拔營叩關，從與拒虜門相隔數里的抗胡堡關。一問烽火臺上守衛，他們也只知烽火燃起加強了這關隘戒備，但并不知韃子正在何攻關。

王守仁聞訊馬上飛馳大同，并順手取了守關的幾件利。他也知道今日皇帝與朵三衛在白登山議盟，雖說揣測韃子已經輕易關并奇襲白登山的想法不免過于大膽，有些匪夷所思，但事關利害，總是有所防備才好，大不了算是回軍休整便是。

大軍剛剛馳至水清柵，離大同城還有數里地，遠遠便聽到震天階的廝殺聲，就在這時白登山上也燃起烽煙，王守仁知當地地形，立即令大軍棄了大路，抄小路飛馳白登山，堪堪在破山之時趕到。

遠遠瞧見漫山是兵，王守仁不知皇帝現在是死是活，也駭得心膽俱喪，是以立即躍馬當先，率軍疾馳。韃子一撥箭雨落下，士兵們都摘下馬鞍旁掛著的圓盾抵擋，王守仁左手提弓，右手提盾，在馬上大喝：“放神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