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夏翻跪倒，闕而拜，頭顱緩緩叩向塵埃........

行了三跪九叩大禮，劉大夏忽地淚流滿面，泣不聲道：“先皇........”。

伏地啜泣良久，劉大夏才大聲道：“先帝恩遇，曷其有極。老臣盡了命也難報萬一，奈何天不從人愿，先皇啊........”。

他拭淚站起，抱拳說道：“諸位同僚，老夫竊竊孤忠,天人共鑒，奈何如今報國無門。老夫如今一介布耳，但一介布也可做到言有、行有格、貧賤不移，榮辱不驚。諸位同僚好自為之，老夫去了！”

劉大夏團團一揖，目閃向楊凌，臥蠶眉一擰，忽地厲聲道：“禍國殃民，天地不容，善惡有報、因果循環，老夫會瞪大雙眼，看天怎麼收了你！”

楊凌聽了一聲苦笑，眼前這個老人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真的人啼笑皆非，可是他的為人、品，卻又人十分的尊敬，自已的良苦用心，他能理解麼？

自已在他眼中大逆不道、禍國殃民的政略，或許要許多年后，才能得到大明百姓的一致認同。也許，終劉大夏一生，在這個品德值得自已由衷尊敬、卻不得不無奈地將他驅逐出朝廷，以制止他的愚蠢行徑的老人眼中，自已都是一個權豎佞吧。

灑在了楊凌上，他的臉是恬淡的，但是心中卻有些落寞，他眼簾微垂，并不直視老人，只是輕輕答道：“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不空，誓不佛。天堂，不去也罷。劉大人，本的一番良苦用心，實在難以剖白于大人面前........唉！大人一路保重”。

楊凌緩緩一揖，深深拜了下去，過了半晌直起腰，只見前空空，四下百寂寂，劉大夏布過市，已昂然去了。

清風徐送，景鐘聲悠悠傳來……

楊凌和王華坐在長亭中等候著特使團的來臨，雖說接迎規格高了些，不過鑒于來使代表著彼國國王，同時此次朝貢意義十分重大，而且是正德繼位以來，一個久已不臣的國家重新朝貢，承認天朝的宗主國地位，這屬于正德皇帝的重大政績，也難怪他極為開心和重視。

探馬回報，使團已經到了二十里外，楊凌揮手屏退，對王華笑道：“尚書大人，日本國特使就要到了，這次言開海解事，尚書大人鼎力支持，才有今日果，楊某真是多謝了”。

王華笑道：“楊大人不必客氣，老夫家在江南，深知朝廷雖海百年，但浙閩的大姓豪族皆與日本有著長期的生意往來，自方勘合貿易中斷以后，民間走私貿易更加猖獗，海早已了一紙空文，反而使朝廷稅賦大量留士族手中”。

王華嘆息一聲道：“只是........王某自知孤掌難鳴、無力回天，只盼有朝一日大勢所趨，朝廷能夠響應民意，解除海，想不到大人卻有如此魄力，我自然全力支持”。

楊凌知道這位王學士雖然博學多才，但淡泊，有些隨遇而安，不過他說的也是實，如果不是自已使了諸多手段，讓這麼一個謙謙君子去倡議開海解，十九不得果，搞不好就得象當年的黃奇胤一樣，被現在的統治階層所拋棄。

王華微笑說道：“日本國所需品大多產自我朝，諸如饒州之磁、湖州之綿、漳州之紗帽、松江之棉布，以及書籍、銅錢、字畫等等，販運日本國獲利厚，比和呂宋易要高出數倍，與國與民實是一件大好的事”

楊凌為了籌劃開海，不知做了多調查準備，對這些事知之甚詳，聞言笑道：“正是，日本國只有刀、劍、硫磺、扇等寥寥幾種貨能在大明拿的出手，其余的只能用銀子支付，我朝白銀短缺，日本所產的黃金、白銀可以因此大量流我朝，緩解百姓用銀的需要，而且真金白銀自有其價值，可以通行于天下，對我朝積蓄國力益多多呀”。

二人聊的甚是投機，又過了兩柱香的工夫，才見遠遠有隊人馬姍姍而來，楊凌不由蹙起眉頭道：“我的信使沒有告訴他們禮部尚書和本在此迎接？怎麼如此怠慢？”

王華瞥了那支六十多人的馬隊，笑笑道：“倭人一向妄自尊大、自視甚高，古來如此。同時又極為貪利，心機狡猾，莫看他們有求與我朝，遠來朝貢，到了天子腳下還是要扮扮矜持的。”

倭人托大，故意緩緩而行，楊凌和王華便也不起安排儀仗，準備相迎，仍自坐著談笑。王華輕蔑地瞟了馬隊一眼，說道：“想是我朝缺乏水師，倭寇橫行海上我朝束手無策，才令這般倭人起了輕視之心。

昔年倭人遣隋使遞國書時，自稱‘日出天子’而稱隋帝為‘日沒天子’，表面看來是以東西地域劃分，尚算平等。可是下次再來就自稱‘東天皇’而稱隋帝為‘西皇帝’了，呵呵，一個天皇、一個皇帝，只改了一個字，就把自已到了隋帝頭上。

后來唐朝扶持新羅，倭國扶持百濟，彼此打了一場大仗，倭國大小戰船千艘，卻被大唐水軍一百七十艘戰艦殺的大敗，從此甘心稱臣，大唐以上國自居，賜其國號‘日本’，也欣然接，可見彼國人之欺弱怕強。”

楊凌聽的失笑，原來彼此這脾氣竟是由來以久，倒非近代才是。

這時馬隊已行至近前，中還有幾輛拉運禮的馬車。楊凌知道綺韻在使團隊中，張眼去，只見頭前幾匹馬上有兩位禮部派出的員，而旁邊一位穿著素白書生袍子的人影極是悉，心中不由一陣喜悅。

使團諸人在兩名禮部員陪同下下馬走來，離著還有十余丈遠，楊凌和王華也起出了長亭，笑地迎了上去。

楊凌沒有向迎面而來的日本使節，他的目不由自主地閃向隨在后邊的白袍書生，雖是一男裝，可是那對眸子脈脈的是那般悉。

楊凌忽然發覺的眸中凝起兩點盈盈的亮，是正映在的眼里麼？

楊凌正待細看，綺韻忽地低了下頭，修長潤的玉指拈著潔白的袖子自頰上一拂而過，自然地停在了邊。楊凌看不到的，可是卻能從面部曲線的牽清晰地覺到的輕抿著，正向他嫣然一笑，一種及心靈的驚艷就象投湖水的一枚石子，攸地起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