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炮響，試圖襲城的倭寇被匝匝的彈雨掃的七零八落，跟著城中喊殺震天，早已蓄勢以待的明軍傾巢而出，迅速在城門外空曠地場地上布了集進攻、完全放棄后防線的魚鱗陣。

后面城門“砰”地一聲合上了，接著鐵鏈吱悠悠一陣響，吊橋慢慢升了起來。

白重贊居于陣中，凜然大喝道：“奉欽差大臣督六省軍務剿倭總督楊凌楊大人命，盡殲前方倭寇！倭寇不凈、城門不開，生死勝負皆在此一戰。楊大人片刻功夫就會領軍回援，將士們，給我沖！”

白重贊帶出八千人，城中還留下七千兵馬守城，縱然全軍被滅，也足以支撐到楊凌回援。但是如果大軍堅守城池，靜待楊凌趕回再出兵，盡管可以減傷亡，利用城墻和大炮更多地殺傷倭寇，可是楊凌回軍時與城中守軍不能盡快合圍，倭寇就有趁機突圍逃走之虞。

而且楊凌使這背城一戰，令白重贊搶先出兵，更主要的目的是激起全軍不畏戰的決心。那時的軍隊，既沒有能絕對穿板甲的兵，也沒有能絕對抵火銃的盔甲；既沒有必能攻破堅城的大炮，也沒有能夠完全抵炮火的防炮要塞。

可以說兩軍對壘導致雙方巨大差距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士氣，此外才是雙方日常訓練的強度和將領的指揮領力。明軍屢戰屢敗，甚至鬧出數千兵被百十個倭寇攆得飛狗跳的局面，并不是武和武力差距太大，而是軍隊本沒有斗志。

楊凌現在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足夠的軍費去支撐他重新招募士兵，來替代這支已經腐朽的軍隊，就唯有使出狠招，期盼他們能有凰涅磐的表現。

一種結構如果不能從部打破，又不能用另一種模式替代，那就只能指外部的力量來促使它的改變了。

前方的倭寇開始從暗冒出頭來，明軍后無退路，前有倭兵，經過短暫的驚慌，他們終于明白到：眼下已沒有可以讓他們逃跑的選擇，要想活著，就只有和眼前的倭寇拼命。

楊凌的軍令早已傳回，連坐軍法使士兵之間互相牽制，沒有人敢先出向兩翼逃命的意向，而且執法隊已經悄然布向兩翼。

魚鱗陣形適于集攻擊，最大的缺點是只需量奇兵自后突襲，就可以將陣形破壞，但是明軍現在后邊是堅固的城墻，本無需擔心后防。

而且長短、遠近兵搭配的集陣形，可以相互拱衛，對于軍心士氣有穩定作用，短暫的后，魚鱗陣終于穩定下來，在將校的督促下迎向倭寇。先是猶疑的、小步伐的行進，隨著倭寇越越近，無路可退的明軍終于紅了眼睛，嘶吼咒罵著撲了上去。

恐懼達到極致就會產生瘋狂破壞的和勇氣，楊凌的心理學總算有了用武之地，極度恐懼的明軍終于發了，他們吶喊的聲音尖尖的，充滿了恐懼和絕，但是舉止和作卻變的比最勇敢的士兵還要瘋狂：殺！只有殺了眼前這些人，我才能活命！

“嗚~”滲人的一聲低，排布在中軍的箭手較足了兩膀之力，出了第一排箭矢，從瘋狂前沖的明軍頭頂飛了過去，“噗，噗，噗........”連串沉悶的輕響，那是箭鏃的聲音。

明軍箭輕，但倭寇大多沒有鎧甲，雖不致命的箭矢卻令傷的倭寇一個個踉蹌摔倒在地。在這樣雜無章的沖擊陣形中，摔倒就意味著死亡，止不住步伐的倭寇迅即將他們踏在腳下。

“砰砰砰”火銃兵只放了一槍就停住了子，閃到一片片‘魚鱗’隙間，以免阻礙大軍前沖，與此同時，一大片短桿標槍被士兵們借著助跑之勢猛擲出去。

急速前沖的倭寇猶如雨打殘荷一般，看得乃正智一陣心疼，這些都是他最心腹的士兵啊，他萬萬沒有想到明軍沒有中計，而且竟有勇氣沖出城來尋他一戰，眼下也唯有一戰了。他堅信一旦短兵相接，他的士卒絕非明軍可以抵抗的，明軍背城一戰鼓起的勇氣會因為殘酷的殺而煙消云散。

兵刃相，響聲如驟雨，雙方終于掩殺在一起，一時雨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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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比預計的時間晚到了一刻。

茶山上埋伏的倭寇有一千人，論單兵戰力也遠不及他的三千衛，何況又是在襲無效，以寡敵眾的形下，在蘆葦的漫天大火中，整場戰斗完全了明軍屠殺技巧的表演。

兩萬明軍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已的戰友好整以瑕地揮舞著樸刀，每三人一組，你進我退、替搏擊著，一個個兇悍勇武的倭寇就被他們手中的鋼刀變了一噴濺著的尸。

親眼見證了倭寇被屠的場面，倭寇也是之軀，同樣可以被勇武的明軍砍殺擊敗的認知使他們從驚愕、興、直至躍躍試。

一直觀察著自已軍隊靜的楊凌見此形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待閔文建興沖沖趕來，告知后陣襲的倭寇僅有兩百多人四散潰逃，余者伏誅六百，活捉了兩百多名傷兵后，他立即鳴金令侍衛親軍后撤，把兩萬士氣高昂的軍兵派上了戰場，拿僅余下不足三百人的倭寇練膽量。

三百余膽氣盡喪的倭寇被攆的滿茶山的跑，但那茶山本就是一個緩坡，哪有險要可藏、險要可守？兩萬明軍力、士氣正于最好狀態，他們卻已累得肚子筋，這仗還怎麼打？

在倭人侵略戰史上被稱為“最無恥”的一場戰斗開始了，七八十個打一個，許多倭寇是被活活毆打致死的，即便如此，最后仍有二十多個奄奄一息，被茶樹劃花了臉的倭寇活著被明軍從山坡上拖了下來。

楊凌令羅參將看押著這些被繳了械的倭寇，同時押解著大炮自后緩行，自已率大隊沖回蘇州城。

乃正智的最銳部卒果然戰力非凡，缺乏訓練的明軍一俟兩軍混戰，原本井然有序的陣形便被破壞的然無存，若不是后無退路，大軍擁在一起又無法從刀山劍海間突圍到兩翼，沖出執法隊的監控范圍逃跑，還是難免要有一部分士卒潰逃的，只要有一部分士卒潰逃，那時就會象決了口的洪水，全軍潰退的場面便要重演。

一萬多名戰士擁在狹窄的戰場上，前后四面八方都是人，他們唯有揮刀、不停地揮刀，用劈砍的作收割著人命，也葬送著人命。倭寇死傷近千人的時候，明軍死傷已近三千人。

但是白重贊消耗的起，乃正智卻消耗不起，就算把這拼了命的明軍全部消滅，自已的人也所剩無已了，天知道城中還有多守軍？奪城之計既被識破，十瓦寨的伏兵很難發揮效力，如果明軍揮師回援怎麼辦？

乃正智正號令大軍撤退，后路廝殺震天，楊凌的大軍回來了。

楊凌用的是與倭寇與明軍決戰相同的方式，將最銳的士兵放在最前邊沖鋒，頗有先聲奪人之效。三千衛，揮舞著模糊的長柄樸刀，兇悍地沖混的戰場，象割草機一般直趟過去，后邊跟著撿便宜的蘇州守軍。

乃正智悲嘆一聲，軍中敲響了梆子聲，傳遞著他們獨特的通訊容。這次冒險徹底敗了，這一仗，乃正智就從日本國四大海盜的椅上了二流隊伍，想要東山再起，不知還要費盡多周折。

趁著明軍尚未合圍，倭寇聚齊殘部慌不擇路地向西南逃去，這片刻功夫，他們又摞下了百余尸。援軍趕到，倭寇潰敗，白重贊部士氣大振，兩下合兵一，尾隨著倭寇向西南追去。

陸家庫、張家橋、石曲頭........，倭寇一路狂奔，穿村越鎮，一刻也不敢停留，后邊明軍追趕，隨著士卒質的不同，整支明軍排了一字長蛇陣，浩浩地追在后邊，但是不管追的慢的、跑的快的，所有的明軍都有種揚眉吐氣的覺。

以前和倭寇打仗，他們也沒會過上氣不接下氣的覺，可那是什麼心？要時刻擔心著倭寇追上來當頭一刀啊，而現在，路上不斷有力竭落單的倭寇，被他們象碾螞蟻一樣迅速干掉，這仗打的揚眉吐氣呀。

乃正智騎著一頭騾子，率領逃兵沖過前畝墩一片樹林，剛剛跑出半里地，月下忽見前方有三路大軍迎面行來，看那長長的火龍隊伍至也有五千人馬。乃正智大驚，連忙勒住騾子，面如土地道：“明軍主將莫非是諸葛武侯再生？竟在此布有伏兵？”

前方的軍隊停止了前進，有人高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鬼茂小四郎揮舞著倭刀哇哇怪道：“主公，我帶人阻住他們，你快快向東走，趕快回到海島，只要你在，我們就還有希！”

說著他招呼一聲，領著兩百多名死士大呼小地沖了上去。

乃正智手下悍匪宇文明急道：“主公，此地往東有湖，只有劉家灘、姚灣舍有小船可渡，每渡不過七人，本來不及全軍渡過呀”。

乃正智一聽心頭不由一沉。

這時鬼茂小四郎揮著倭刀已沖向中路大軍，前方軍中跑出一個人來喝道：“站住，不要前行，通名報姓！”

鬼茂小四郎更不答話，沖上前便是一刀，對面的人反應極是敏捷，縱一躍避了開去，立即舉槍來迎，鬼茂兩名手下上前夾擊，里以倭語大聲呼喝著，三把刀狂風一般“刷刷刷”劈下。

那人手忙腳，眼見已被三柄長刀籠罩在中間，他厲聲大吼，說了一句倭人聽不懂的語言，這一剎那，鬼茂小四郎已攔腰一刀將他斬死。

隨著那人的一聲吼，對面陣中忽地傳出一個脆的聲音，喊的話就連倭寇中通習漢語的人也聽不明白，聲音一落，井然有序的三隊人馬忽然作一團，各自為戰地沖了上來。

遠遠的，乃正智騎在騾上，一見明軍如此陣勢不由大喜，他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這支明軍毫無戰法，戰力必然不強，快快沖過去，沖他們的陣勢，以他們的軍還可阻住追兵，我們逃生有了！”

眾倭寇聞言大喜，立即揮舞兵一擁而上，乃正智也出倭刀，一拍騾，在群盜簇擁下猛沖過來。

可是剛剛和這隊明軍接上的那兩百多名倭寇卻有完全不同的覺，遠遠的看來，這支狂沖上來的明軍好象是一群烏合之眾，可是近在咫尺的他們，卻有手忙腳無法招架的覺。

沖到近，他們才發現這似乎是一支民壯隊伍，本沒有著軍服。這些‘民壯’每七人為一隊，當先一人手持長長的鉤鐮槍，另一人持八尺長的桐油木，另外兩人持著短弩，后邊三人卻全提著明晃晃的短刀。

倭人作戰喜歡合擊，尤喜揮刀之前一聲大喝先懾人膽氣，想不到這些‘民壯’也喜歡喚喝作戰，鬼茂小四郎手舉倭刀還未及敵前，那手持長長鉤鐮槍的漢子已一聲怪，隔著近兩丈遠就舉槍搠來，與他比肩而站的三人立即齊聲配合，喝聲如雷。

鬼茂小四郎被吼的機靈一下，他避過長槍剛剛突至近，舉的大漢已當頭一棒劈了下來，他冷笑一聲，雪亮的長刀匹練般一轉，就要著那人端劈下，忽地腰間一麻，一短矢已刺了進去。

這些短弩做工一定很差，弩力極小，弩矢也是以木制，重量較輕難以及遠，人也不深，鬼茂小四郎正一刀斬下這人頭顱再摘去腰間所中的矢箭，一麻痹的覺已自腰間傳開，手臂一陣無力。

浸油的韌木狠狠地在了他的橈骨上，小臂骨折、長刀落地，持鉤鐮槍的‘民壯’已領著并肩站立的四個伙伴轉向另一個倭寇。后邊，三個持刀的‘民壯’興高彩烈地擁了過來，鬼茂小四郎注意到其中一個手里還提著個麻袋。打仗，帶這東西做什麼？

他已經沒有機會弄明白了，兩個兇悍的‘民壯’沖過來二話不說舉刀便吹，鋒利的刀鋒一下子削斷了他的脖子，鮮汩汩而出，第三個‘民壯’則麻利地拾起他的人頭丟進麻袋，然后‘砍頭三人組’便追隨在那四人后邊，一邊大呼小的吶喊助威。

這些‘民壯’猶如點點梅花，每七人一組，一人攻一人守兩人襲，后邊三人專門負責收集人頭，同時吶喊助威。各組之間配合極為默契，每組中如有人員傷亡，后一組立即有負責相同任務的士卒遞補，整個戰場局面看似混不堪，可是細到每征戰場面，都是隊列整齊、井然有序，縱在黑夜中也決不錯。

乃正智騎在騾上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了，這枝明軍決非他所想象的烏合之眾，沒有辦法了，如今只有向西逃，逃到太湖上去，那里山多島多水路復雜，或許還有另尋生路的機會。

乃正智立即轉頭喝令手下通知全軍集結逃向太湖，號角剛剛吹響，他忽覺右頸一麻，乃正智奇怪地手一，手指到短短一截細的東西，還綴著的羽，傷已全無知覺。

他駭然向右去，火把照映下，一個穿著藍窄袖大襟，纖腰上系著白腰帶，頭發偏右挽鬏，以小梳，頸上戴了銀項圈的麗，正從上取下一個吹管回腰間。

見他來，那挑釁似地一揚濃黑漂亮的眉，雙眸湛湛如水，純稚中著脂艷，纖腰秀項，清純嫵集于一，真是說不出的人。

乃正智然大怒，他從頸間拔出吹箭擲與地上，長刀向一舉，還未必說話，麻痹的子已從騾上栽了下來。左右大駭，急忙上前扶住，有人已吶喊著揮刀沖向那名。

負手立在火把下，眼見長刀襲來卻夷然不懼。左右站著六七名穿著藍黑對襟布扣短，青黑的大子、打綁、穿草鞋、黑布包頭的壯漢，人人手中持著鉤鐮槍或長柄大刀。

站在左右舉著火把的是兩個頭戴藍頭巾，穿青右衽斜襟上，下著寬大黑，腳鑲飾花帶，腰系圍的，兩人腰間佩刀，站在那兒頸直，極是婀娜健。

眼見倭寇沖來，一擺手，六七名壯漢舉起手中兵吶喊著迎了上來，倭寇已陷混戰之中，雖知主公勢危，附近見到的倭寇拚命想沖殺過來，可是七人一組的‘民壯’如影隨形，稍一不慎，不是被槍鉤倒就是被擊倒，再不然便是左右冷子出的暗箭，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