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海盜們本沒有統一的指揮，誰也弄不清自已還剩下多人，兵來了多人，大頭領是否逃了，二頭領是否降了。再加上海狗子前些天將自已患難與共的老部下送給楊凌邀寵，使得許多部下心生怨恚，聽了這些話斗志一消，他們開始四逃竄起來。

韓武有意放開一個缺口，凡是逃向北邊碼頭奪船出海的，他一概不攔，只是猛攻兩側海島。明軍的火箭和火銃造的心理力遠遠大于實際殺傷力，當海狗子著膀子舞著兩柄大刀從中沖出來的時候，他能指揮和聯系上的，只有守衛在中的百余名親隨，兩座對面而立的島嶼上喊殺震天，本分不清敵我了。

涌進碼頭的船只越來越多，他們知道北面出海口布有數百門大炮，黑夜中如果沖向那里，本無法辨識標志，只能被彭小恙的艦炮來個無差別攻擊，所以數量眾多的船只擁塞在航線上，互相遮擋著，把海盜們的大船也全擁堵住，縱然有海盜強行登上船去，也無法駛的出去了。

韓武有意放棄的北碼頭，一艘艘海盜船急急忙忙扯起帆來，向著北側出海口駛去，后續的帆船剛剛走到一半，就到聽前邊集的炮聲，如同暴雨襲來前殷殷的雷聲，夜空中出現數百道熾紅的‘閃電’。

以有備打無備，縱橫四海的海盜們徹底了烏合之眾，沒有人再肯聽從別人的命令，許多人開始做鳥散，利用對海島的悉，向樹林、巖、峽谷中船藏起來，這一來更利于明軍分而殲之。

雙嶼，一個屠殺之夜。

鮮，染紅了曾經帶來無數財富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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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之后，雪貓惦記著駐地萬余名部下的事，雖說那兒有他最信任的兄弟二蛋指揮，可是這里畢竟比不得自已經營多年的島，不回去瞧瞧，心里總是不太踏實。

他和楊凌并肩立在‘壽山亭’酒樓前，滿面含笑地將文武員、福州士紳送走，然后向楊凌拱手道：“大人，文某新降之人，寸功未立，得蒙大人如此款待，下實是激不盡。我的部下驕橫慣了，下怕他們在駐地胡作非為，做出有辱朝廷名聲的事來，想趕回去看看”。

楊凌一把扯住他道：“噯，急什麼呢？貴部駐地四下沒有村落，就是酗酒鬧事，也不過是在沙洲上發發酒瘋，呵呵呵，不忙不忙，今晚何總兵、劉知府還要與你盡歡吶”。

他湊近雪貓的耳朵，詭地笑道：“而且還請了福州四大名作陪，哈哈，咱們今晚是不醉無歸、不醉無歸”。

雪貓對于倒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聞言苦笑不已，可是現在對楊凌有諸多倚仗，他又不愿得罪這個皇帝面前的紅人，正為難間，楊凌已笑道：“這樣吧，請七位首領先回去，文大人和三位公子今晚赴宴，你們現在在城里也有自已的宅子，本先派人送你們回去歇歇乏兒。”。

雪貓再難拂卻楊凌意，只得令七位首領先趕回駐地，當著楊凌的面，他也不好多囑咐什麼，只好說些約束部下、不得生事的場面話了事。

七位首領向楊凌和雪貓告辭離去，楊凌派了轎將雪貓送回他的宅邸。雪貓還是頭一回見到自已這幢宅子，見門房、轎房，天井、照壁，房子建筑十分氣派。再往后去曲苑回廊、假山池塘，極盡優。

雪貓見了大為滿意，他帶著幾分醉意躺在磚砌罩頂，四面鏤空的涼室躺椅上，池塘中荷花飄香，順風拂來，飄飄如在云端，真是說不出的愜意。

到了傍晚時分，楊凌果然派轎來接，又換了一家‘倚翠樓’請他赴宴。這是晚間，彼此都換了便袍，請了些鶯鶯燕燕、絕代佳人作陪。

由于中午剛剛飲宴，眾人先是品茶敘話，閑聊許久才踏上正題，開始提及籌建海運水師和將來的戰艦、火配備，允許的兵員規模。雪貓聽的心花怒放，待到酒宴重開時，不免提壺斟酒，舉杯勸飲，以表心中謝意。

城中正在杯籌錯，江邊洲群盜已是酒足飯飽，許多海盜營寨中鼾聲如雷，盡管二蛋一再要求各營派人駐守，不得大意，可是各營寨首領從城中回來，一個個早已醉意醺醺。

他們在城中被文武員們一口一個大人的早已戒意全消，反覺二蛋有點小題大作，所以雖當面答應的好好的，待他一走便取出自已的服穿戴整齊，在自家部下面前炫耀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收了服，自去榻上摟上人睡了，誰還肯派出一兵一卒警戒？皇帝的圣旨，在這幫海盜眼中，同樣是絕對信得過的金字招牌。

二蛋派出的總營巡兵，繞著各營寨逛了幾圈，眼見人人酣睡，只有他們在警戒巡邏，心中十分不平，應付差事地逛了幾圈，便也回到自已房中去睡了。

夜深沉中，十幾伙扮海盜著打扮的狼兵赤著雙足，悄然向海盜營寨進。他們白天借送米糧之機，已經看清了四的地勢和幾伙海盜的扎營。這一片沙洲無遮無擋，本來只要派上幾組警衛，他們就很難混進營中，可是現在人人放心大睡，他們小心翼翼著地面悄悄掩進，經過小溪時也不站起，順利混進了幾營寨之中。

靜寂的夜中，不知何首先響起一聲慘呼，隨即有人大道：“不好啦，雪貓串通兵，要將我們一網打盡向朝廷邀功了。我們上了當啦，雪貓的人向我們進攻啦！”

隨著喊聲，各海盜紛紛驚醒，雪貓的本部海盜聽到聲息也都莫名其妙地爬起來涌到沙灘上向四下觀，只見一些地方已經起火，到都是奔跑的人群，接著便有冷箭向他們來，猝不及防之下十多個人中箭倒下，這一來雪貓的人也火了，馬上拿起武反擊。

宋小的人趁火打劫，一邊襲雪貓營中的人，一面趁人不備屠宰其他各島的海盜，同時奔跑呼號著聲稱雪貓和兵要聯手做掉他們，同時河對岸的兵也配合地行起來，只見集的火把四流，好似做出合圍的姿態。

本來有些不相信雪貓會拿他們的人頭向朝廷買好的海盜見此形也顧不上多想了，幾支冷箭從他們的頭頂飛過后，他們便抓起刀槍憤怒地呼喝著要殺掉背信棄義的雪貓、率兵反回島去。

一場沒有理、也沒有人能理地制止的大，以比“營嘯”蔓延更迅速的速度，將所有的海盜卷了一場大屠殺。沒有人能再去申辯，刀槍箭矢及，他們唯有力揮武，殺死紅著眼睛，“嗬嗬”怪著沖到面前的‘伙伴’，才能保得住自已的命。

反擊和對抗更坐實了雪貓和兵沆瀣一氣，除掉各島海盜的謠言，二蛋已不得不率領人馬和四面八方圍攻過來的海盜們亡命廝殺了。

現在的混形，即便是白天，他也難以有可能去制止戰斗，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地形下，他無法和任何一個海盜首領取得聯系，無法撤離自已的人馬令對方冷靜下來，然后搞清楚事的來龍去脈了。

近萬人的大廝殺，罵聲中挾雜著人和孩子的哭聲，海盜家眷們開始向四面八方奔逃，就在這時，幾個地方先后有人高喊著：“冤有頭，債有主，殺進福州城，殺了雪貓，殺了楊凌，報仇雪恨吶！”

烘烘的賊眾不加思索，懷著滿腔仇腔開始響應起來。有人開始揮舞著兵號召盜賊沖向福州，眾海盜就象一群激憤之下忽然造了反的民，失去了自已的意識，盲從者開始越來越多。

二蛋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恐懼，他知道，今晚的混決不是那麼簡單，這是有人籌劃已久的謀，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人家計劃中的獵。福州城下，只怕早已張網待捕、危機四伏了。

然而他撕心裂肺的干嚎，能夠聽的清、聽得進去的本沒有幾個人。四周幾海盜的首領中也有人開始覺的不妥，依著他們的判斷，現在應該馬上殺向碼頭，奪船逃回大海上去，然而河東駐扎著八千明軍，正堵住去碼頭的路。要突破他們的防線，集合全部海盜，或許還有機會一搏，而現在自相殘殺的兵，是本做不到這一點的。

海盜猶如一群躁的、失去方向的牤牛，有一頭站住來帶著大家向一個方向奔去，就有十頭想也不想便跟著奔去，接著無論愿不愿意，更多的在半猶豫半裹挾中開始盲從著沖去。

現在海盜首領們已經失去了對各自部屬的約束力，海盜們擁在一起的大廝殺，彌了彼此明確的陣線，也使他們和自已的部下失去了直接的聯系。海盜們現在只聽富有煽的話、制造仇恨和腥的話，誰能迎合他們的心理，誰就是他們現在的領頭人。大群的海盜開始揮舞著兵，一面大著殺兵、屠福州，搶金銀、搶人，一面紅著眼睛向福州城沖去。

江邊洲彌漫著腥味兒，遍地都是被砍死、踩死、砸死的尸。二蛋持著一柄染滿鮮的魚叉，領著邊兩百多號親信，目呆滯地站在沙洲上，環顧著這凄凄惶惶的場面。

很快，他發現其他幾塊沙洲上除了躺在地上慘號的傷兵、人和孩子，還有一些站立在那兒的黑影。二蛋頰上的滴，瞇起眼向前走了兩步，雙腳已踏進了河水也沒有知覺。一個親信舉著火把，跟在他邊。

忽然，一堆黑影中有人嚎起來：“是二蛋！是狗日的二蛋哇！殺了.........嘎！”

一語未畢，月夜下一道眼幾不可見的銀芒隔空一閃，“噗”地一聲鋼叉貫，雪亮的叉尖從他后心了出來，隨即再次被殷殷鮮染紅。

二蛋揪心裂肺地喊道：“我日你個啊，這是怎麼了啊？誰來告訴我，這是他媽的出了什麼事啊？”

幾尚能保持冷靜，因為無法阻止別人，而留在沙洲上的海盜們聽了他象嚎喪似的聲，不若有所。過了會兒，一塊沙洲上有人高聲喊道：“二當家，我是飛龍嶼的老布，你給大家一個待，貓爺.........他是什麼意思？”

二蛋都快哭出來了，他嗓音都變了，哀嚎道：“屁的意思，我們和兵聯手，想殺你們？兵吶？兵在哪兒、在哪兒呢？我們想害了你們的話，我現在還留在這兒干什麼？你們這些豬腦袋，我們上了當哇，上了兵的大當哇！”

他痛苦地捶著自已的膛，擂的“嗵嗵”直響：“這下才是真的完了啊！咱們隨便怎麼殺都沒關系，可這一攻福州，貓爺死定啦！我們死定了！”

幾海盜起來，過了會兒他們開始緩緩聚攏過來，有人惶然道：“我就曉得不對勁兒，怎麼都覺的不對勁兒，現在怎麼辦？二當家，你拿個主意，咱們現在怎麼辦？”

二蛋木然看著他，面容扭曲著道：“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我們完了，全完了，什麼招安、什麼圣旨，人家打一開始就沒想招攬咱們，咱們是自已送上門來挨這一刀啊！”

老布虎吼一聲，跳出來道：“還沒完！二當家，貓爺肯定是出不了城了，咱們去把人馬拉回來，搶船出海重立門戶，大家擁立你做老大，怎麼樣？”

二蛋眼珠靈活了一下，他四瞧瞧，沙洲上能戰的海盜估計還有八百多人，他心中燃起了一線希，不咬牙說道：“不可能了，兵設計殺人，福州城下一定早就布好了陷阱。就咱們這些人，馬上搶船出海投狗爺去！今天出了這事，狗爺決不會再招安”。

眾人正答應，忽見沙洲四方如鬼火幢幢，而且一化十，十化百，迅速變的如同滿天繁星，那是一枝枝火把。

火把漸漸近了，孤立在沙洲上的海盜們發現，那是一支比較怪異的隊伍，他們六七人一組，白布包頭、著藍袍，走在最前邊的人持著近兩丈多長的鋒利竹槍，上邊還帶著一些枝椏，兩側則有人端著簡單的捕獵用弓矢。他們踏著月涉水而來，赤的腳下泛著浪花，如同水銀瀉地。

有的人見多識廣，開始驚怖地了起來：“是狼兵！這是朝廷的狼兵！”

“答對了，有賞！”一個的甜脆的聲音道。

話音一落，黑暗中就有一枝利箭準確無比地釘在了那個海盜的咽上，他凸瞪著雙眼，里嘶嘶地著氣，緩緩地倒在地。

二蛋聞聲去，火把照耀下，只見一個英姿颯爽的，正大大方方地向他們走來。藍帕纏頭裹住了青，著對襟青，纖腰一束下是大若的闊邊，腰間配了一柄短刀。

那張宜喜宜嗔的甜笑看著有些眼，他忽然恍悟：這正是下午他曾親眼見過的，那個被海盜們的言浪語臊的滿臉通紅的小媳婦兒。

他的眸一，后背囊中又一柄雪亮鋒利的魚叉已握在手中。宋小笑盈盈的渾不在意，地微睨了一眼旁的伍漢超：有這個武藝高強的俏郎君在，區區海盜怕他何來？

隔著一道溪流站住了腳步，就象登上山頭對山歌、會郎般，舉起雙手清脆地擊了三掌，然后笑盈盈地道：“都給我加把勁兒，割了這叢海草，再回去困你們的大頭覺！”

翩然一間，銀飾圈映著月閃耀出的一痕亮，如同一道森冷的刀，直刺二蛋的雙目。

長槍如林并舉，狼兵們用嚎般的一聲吶喊回應著頭人的命令。箭矢，卻已先一步了出去，兇悍的狼兵們踏著猝然倒下的一排海盜尸，向他們發起了最后的攻擊。

在他們后面，是提著麻袋、舉著火把的‘砍頭三人組’，一個個笑容滿面、憨態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