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冕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這事兒史書有載，學生也是知道的。盧公子的意思是，盡毀書信以安人心？可是..........劉秀燒的是王郎留的信，劉公私蓄百信柬，現在自已燒去，能夠招攬到人心麼？”

盧士杰道：“非也，小可的意思，不是讓公公毀去百信柬，而是公公手中握有百來往書函，必然招致百怨恨，就算明著不敢與公公為難，今后對于公公的命令消極怠慢那也是不好的。

我的意思是，公公不妨取出信匣，讓小可和文冕檢選一番，那些高位顯、書信有些份量的，單獨束一部留存，另擇選職較低的、信函容不足以威脅到對方的另行束一部，待楊凌大敗，不再為威脅后，把這些人的書信還給他們。

然后咱們對外放出風去，就說這些人忠心為公公辦事，所以公公賜還信函。這樣一來，這些員必然激。其他員也必然忠心耿耿為公公辦事，盼有朝一日，他的把柄公公也會還給他們，這樣以餌釣魚比完全的脅迫威更好些，也會分化那些人”。

張文冕沉片刻，頷首道：“盧公子所言有理，一打一拉、一一松，乃是上乘的控人之道，劉公不妨采納”。

劉瑾一見兩位智囊皆是這個說法，便欣然道：“好，咱家聽你們的，管家？大管家來，把匣取出來。”

片刻功夫，劉瑾的親戚，現任劉府大管家的劉二漢匆匆趕來，聽了劉瑾吩咐，忙推開一旁書架，出墻上一道小小的銅門兒，劉二漢從腰間取出一串鑰匙，撿選了一把碩大的鑰匙，探進銅門的虎口之。

盧士杰看到這里，眼中悄然閃過一詭譎莫名的異彩……

許泰的大軍終于趕到霸州了，放眼一片倉夷，兵災之后整個霸州城已全然變了模樣。都是扶老攜逃難的百姓，并沒有因為許泰的大軍已到就安下心來。

梁洪先領著人馬回到自已的鎮守府，只見原本宏偉壯觀的府邸已經化為一片平地，廢墟上還有余煙裊裊，不跳腳兒大罵起來。

梁洪罵的正起勁兒，兩個百姓鬼鬼祟祟地湊了過來，那邊士兵一喊，聲嘶力韻的梁洪立即避到了兵后邊，瞪起兩只眼睛去，只見那兩人滿臉鍋灰，就跟一對兒小鬼似的，沖著他一邊跳著腳喊，一邊招著手：“梁公公、梁鎮守，我們是知州衙門的胡班頭、杜班頭啊，我杜行遠，您還記得嗎？知州大人請您吃酒，是我們來送的子呀”。

梁洪聽了有了點印象，仔細看看確實面，便戰戰兢兢地道：“好..........好象是他們，帶他們過來，等等，先搜搜！”

兩個班頭被搜查了一番，然后在士兵押送下到了面前，兩個班頭到了面前，“噗嗵”一聲往那兒一跪，放聲大哭道：“公公呀，你要給我們報仇啊，響馬盜進了城，霸州已被劫掠一空啊..........”。

“說！是誰燒的我家房子？”

“說！響馬盜現在何？”

梁洪和許泰同聲喝問。

杜行遠抹了把大花臉，哭喪著臉道：“我們不知道是誰燒的呀，我們不知道響馬盜在哪兒呀，霸州城被攻破了，知州、同知、推等員全都戰死城頭了，江游擊奪回了霸州城，然后又被人攻破了，連番燒殺天下大啊。

小的們換上百姓服這才逃了一條命，現在兵荒馬，響馬盜招兵買馬四劫掠，江游擊的兵也不知去了哪兒，小的們，喔喔喔..........我的娃兒，孩他娘，全都不見了啊，啊啊啊..........”。

鄭和毅一聽華推戰死，不由心頭一沉，喝道：“不要哭，許將軍奉皇上旨意，發兵霸州，就是為了平息叛，消滅響馬盜，快把你們知道的形都說出來！”

杜行遠被他一喝，止了哭聲，這才把知道的形一一說了出來。

原來，那夜張茂等人襲城，霸州城本是不可能守住的，城里除了巡檢司和三班衙役哪有可用的人手，可是做為一州之主，你是只能守不能退的，寧可全部戰死，你敢逃就是上菜市口的命運。

所以新任知州大人只得帶領全部衙人員上城作戰，華推傷未愈也一瘸一拐地上了城墻，響馬賊都有勾援攀爬的百寶勾，還有從緝盜營取來的云梯，霸州城墻不高，加上本看顧不過來，一個時辰之后響馬就攻上了城，開始到放火，然后打開城門，引大隊人馬，霸州城第一場大劫難開始了。

霸州城的富戶先倒了霉，隨即稍有資財的人家也被洗劫，再之后便是有姿的人開始到強污辱，全城一片混，逃難的人群自發打開城門，四下奔逃。

不到天明，張茂就控制了全城，開始招兵買馬，一些久府欺的人，和趁打劫，搶劫財、婦的地無賴嘗到了甜頭，同時也為了自安全，便紛紛響應，加張茂的隊伍。三百多人到天高就發展一千二百人。

劉六、劉七見勢大喜，只有迅速發展人馬，才有同朝廷對抗的能力，所以他們立即要求帶兵出征，趁消息還未擴散，迅速攻擊文安、固安、永清、雄縣，這些縣府都沒有常駐兵馬，可以迅速奪取足夠的財富，招攬貧民加。

張茂也知道當務之急就是迅速壯大自已，所以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分派劉六、封雷等人各領一軍，同時奇襲各縣鎮。不過霸州城還有許多事沒有理完，一些糧草、金銀還沒搜羅齊全，張茂便自告勇，留在霸州治。

劉六等人擔心江彬近在咫尺，聞訊來攻，張茂對江彬卻甚有信心，相信他不會為了朝廷而棄兄弟之不顧，況且江彬若引軍來攻，他隨時可以逃走，人多打不過，逃還是不問題的。劉六劉七知道他的本領，略一思忖，考慮到時機稍縱即逝，便同意了。

張茂留了六十名兵和百二十名新招收的兄弟，逐個大戶人家搜查，正在匆忙聚斂財，有人來報，游擊將軍江彬率十二騎叩城求見。張茂腳踏知州大人座椅，一聽這消息便哈哈大笑，對左右言道：“如何？我兄弟只率十二騎求見，分明是來投我的，哈哈哈，快快隨我相迎”。

張茂興沖沖帶人迎出城去，只見江彬領著十二騎親信，正在城門一側站立，一見他出城，便策馬單騎迎來，見面便驚詫道：“我方才去了緝盜營，果然毀了，游兵散弋四下逃散。大哥，你..........你怎麼真的反了？”

張茂獰笑一聲道：“還不是梁洪老賊？勒索無數、迫太甚，我們兄弟不了這腌臜氣，干脆反他娘的。兄弟，你是大，前途似錦，哥哥也不難為你，我不帶兵去襲你的軍營，你也莫來找我晦氣，小小霸州是留不住我的，湊夠了軍餉人馬，大哥就遠走他鄉，不在你的地盤為難你，如何？”

江彬“呸”了一聲，罵道：“放屁，一個兒了不起嗎？一世人，兩兄弟，義字薄云天，你若作賊，兄弟為游擊將軍，難保不與你為惡，我核計了一下，你既要反，朝廷看我更是不順眼，這兒不做也罷，兄弟隨你反了！”

張茂大喜，盯著他道：“此話當真？”

江彬怒道：“自然當真！你還不信我嗎？這幾個兄弟，是我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從宣府帶過來的，我對他們說過了，他們愿意跟著我干，我這不是就來投你了麼？我的軍馬剛剛接手，實在放心不下，不敢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所以..........只有這區區幾人，不能對大哥有所助益，還覺有些沒有臉面見你”。

張茂一抖馬韁，圈馬過來與他并轡而站，豪氣干云地道：“若不信你，大哥也不會只率這寥寥數人出城了。引不來兵怕什麼？兄弟你一人，足抵得千百兵，來，隨大哥城，今后咱兩兄弟一同打江山、一同坐江山！”

江彬與張茂鐵掌一合，哈哈大笑，然后馳馬進城，了賊伙。

臨到午時，二人就在知州大堂上，看著眼前搜羅來的金珠玉寶，用知州大人的公案做了酒桌，大碗酒、大口，開懷暢飲，商量招兵買馬后的向。

二人同桌飲酒，喝至酣，江彬忽地敲碎海碗，只一愕的功夫，醉眼朦朧的張茂頸上一陣巨痛，割斷了脈，熱噴涌而出，濺了江彬一臉。

張茂大吼一聲，一掌劈出，江彬早有準備，已彈退了開去。張茂戟指怒喝：“詐小兒！”一語出口，兩眼發花，已經站立不穩。

江彬團后退，立即取下掛在柱上的兩柄斬馬刀，運刀如，毫不遲疑，只聽“噗”地一聲，大好頭顱揮上半空，江彬一把刺在刀尖上，大吼：“賊奠已死，誰敢反抗？”

只見他一鐵甲寒，滿臉鮮淋漓，手中雙刀揚起，刀頭一顆怒目猙視的人頭，宛然如生，真是駭破人的七魂六魄。

他那十二名從宣府邊軍中帶出來的悍勇士卒一見將軍得手，立即躍起發難，狂風掃落葉般，把大堂上的幾名悍匪屠殺殆盡，等正在城中搜刮的劉廿七聞訊領著人趕來，江彬已率十二騎殺出城去，與候在數里之林林中的大隊匯合，重新殺將過來，霸州城失守。

在縣道得手的劉六等人聽了劉廿七送來的消息，一聽張茂中計被殺，頓時肝膽裂，領著數路裹脅來的大軍浩浩又殺奔霸州。這一通大戰，劉六一方不計傷亡，全力攻城。他手中兵將雖未經訓練，但武藝馬盡皆不凡，絕非尋常人可敵。

鏖戰半天功夫，竟然重新沖進城中，江彬見勢不妙，立即搜羅殘兵退出城去，霸州再度易手，響馬盜們以百姓泄憤，又有無數人家遭荼毒。

江彬聽說表哥反了，而且這次是公開造反，絕非上次做響馬盜時罪名輕易可恕，也頗費了番心思。不出兵，由于兩人之間的關系，必朝廷彈劾，這十有八九是做不了。如果出兵，手下的將領們對他心存疑慮，總擔心他會與張茂合謀葬送自已，這樣出兵如何取勝？江彬陷尷尬兩難的境地。

要他放棄錦繡前程，隨張茂造反他是絕對不肯的，可現在不殺張茂，他的大好前程就要被張茂毀了，江彬左思右想，終于狠下心來，決定殺了張茂。

富貴險中求，機會得靠自已爭取，張茂現在是毀他前程的人，也是能給他送來高厚祿的人。一旦拿定了主意，江彬便不再瞻前顧后，他匯齊手下將校，當面說明自已意圖，并言明自已搶先進城，取了張茂首級，再引大軍進城，盡管如此，眾將校仍在半信半疑，不過總算是點頭答應了，于是就出現了這出詐降計。

江彬手下兵馬數千人，雖說按照楊凌的說話，戰力不及響馬銳，可那是霸州最銳的部隊，當初朝廷派遣大軍剿滅山賊，他們是本地攜助剿賊最得力的部隊。就算霸州城矮墻薄，不利堅守，可是被響馬盜半天功夫攻下..........

許泰神嚴肅起來，立即命令全軍城駐扎，派出探馬斥候清響馬盜向，以便決定大軍行止。鄭和毅聽說江彬率殘兵潰逃，現在下落不明，不大為焦急，此人是國公指明的重要人，可能關乎國公安危，華鈺已死，此人若再有個好歹，如何弄清霸州反真相？

一俟大軍駐扎下來，鄭和毅便悄悄去見許泰，對他說明自已的擔心。許泰也急于找到江彬，可是現在整個霸州的治已徹底破壞，大軍如盲人瞎馬，什麼況也不了解，況且大軍所攜不過兩日口糧，輜重車輛都在后面，不可能讓軍隊漫無目地的游。

兩人計議良久，決定派出一些小隊人馬，由杜班頭、胡班頭及逃回的一些衙役帶路，化妝小逃難隊伍，四打聽江彬消息，如果能夠找到他便要他速來霸州相見，同時搜羅響馬盜的報。

一隊隊探馬派了出去，鄭和毅到城中顯要做了些記號，希自已廠的人馬看到了能夠及時趕來聯絡，可是霸州已經鬧了個底朝天，所以的消息渠道在戰中都到了破壞，僅余的治人員本是各自為戰，中間固定的消息傳遞人員、傳遞節點已不存在，效率變的極其低下，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前來匯合，鄭和毅也只能企盼上蒼保偌，早來得到江彬消息了。

……

文安縣趙家莊外的蘆葦中，江彬領著十多個兄弟正避在其中。手下的兄弟很多上有傷，一個士兵撕下條帶裹著臂上傷口，恨恨地道：“他娘的，這些莊稼漢子還真是輕視不得。大人，這些響馬賊比韃子還狠，咱們的趕快逃出去呀”。

江彬懶洋洋地躺在蘆葦地上，枕著兩把刀著蘆葦飄搖的湛藍天空，說道：“厲害個屁！要是我的人馬是咱邊軍的兄弟，至于這麼窩囊嗎？都是本地的兵，戰力差些不說，一聽說各鬧匪，就連將校們都只顧著打聽他們的家鄉如何，心里就系掛著自已的村子、自已的親人，人心不齊啊，我才剛到，歸攏不了這幫廢，要不然..........”。

他說到這兒忽地一咕嚕坐了起來，低斥道：“噤聲！”

說著擺手示意大家不要說話，同時輕輕抓起刀柄，只聽悉悉索索一陣響，似乎有人在草叢中穿行過來，部下們都提刀在手，屏息注意，過了片刻，一條人影閃現出來，兩個士兵惡虎撲羊一般猛地躍起，一把將那人撲倒在地，刀鋒攸地橫在那人頸間，嚇得那人尖聲喚：“饒命啊，饒命啊，小的只是個普通百姓，壯士們開恩..........”。

江彬放下心來，低喝道：“住！再吵再宰了你！把他弄起來。”

那人被兩名士兵扯起來，原來是個白白胖胖的婦人，材溜圓，細皮，頭上還包著塊青布巾，乍一看還真是莊戶人家打扮，只是那可有點象是養尊優的地主人家了。

江彬疑地上下打量一番，那婦人瞧見江彬，兩只小眼睛也霍地睜大了，過了半天，兩人忽然齊聲說道：“是你？！”

那人喜出外，拍著胖的脯說道：“可嚇死我了，以為遇上了匪，江大人，您怎麼也躲在這兒？”

江彬哼了一聲道：“我哪是躲？我的人被打散了，只是帶人在此裹傷歇息一下，喬縣令，你怎麼..........固安縣也被匪攻陷了？”

固安縣令喬語樹一婦人裝扮，他扯下頭上青布巾，著滿臉油汗和沾上去的蘆花，說道：“可不是嘛，固安哪有什麼兵啊，響馬盜一攻就破，唉，虧得我見機得早，趕了袍換上人裳溜了出來，他們只顧搶東西，也沒人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