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麼多年來，這兩個人在他心中英勇不可戰勝的形象已深固，平時為了爭奪牧場和一些小部落發生些沖突他并不怕，如果趁伯帶兵在外，搶奪他的部族、牲口和人，那就是和伯徹底決戰了，虎死不倒威，伯..........那是一代梟雄啊”。

白音呵呵一笑，贊賞地道：“好小子，有志氣！”

他轉首對花當道：“王爺，看樣子，伯不但人心離散，而且境十分艱難，他若非實在支撐不下去了，不會冒此奇險。王爺，我們現在兵強馬壯，足以與伯正面一戰，如今伯調銳搶掠大明，我們奪其地盤，斷其后路，就能一舉敗之。

火篩和瓦剌人，甚至加思布，都在野心爭當草原的主人。你也是草原上的大英雄，當此時機為何不取而代之？他的勢力無論落在誰的手中，都會為我們新的強大敵手，先下手為強呀。”

雅爾濃眉一挑，贊同地道：“有道理，有句話趁你病、要你命，現在正是我們的強敵伯猛可‘重病’的時候，應該當機立斷”。

其他幾人圍上來，紛紛出聲應和，花當猶豫起來，沉半晌，他才用馬鞭輕輕叩擊著馬鞍沉聲道：“各位，要知道這一來我們就和伯了死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呀，現在..........我們有多大把握對付伯？”

白音道：“王爺，只要我們襲擊伯的領地，聽到消息的火篩和瓦剌，甚至加思布都可能加進來搶奪這頭羊，伯還能有什麼危脅呢？如果放棄這個機會，我們只能獲得片刻的安寧，他們一旦坐大，就會為第二個伯，我們仍然是他們掠奪和欺的目標。伯輕騎兵襲擊宣府大同，當不會久戰，時機稍縱即逝，王爺要早做決斷呀！”

花當向手下眾將領們一一去，這些草原上的英雄們都手按刀柄，臉上顯出果決和嗜的神氣，花當低頭想了一想，毅然道：“好，我們回去好好計議一番，先派人去伯的領地，弄清楚他的真正向，以免中了他的詭計。如果伯真的去了大同、宣府，我們立即起兵。”

白音微笑道：“還要給大明遼東衛指揮使送封信，就說王爺為順明王，對大明忠心耿耿，驚聞伯猛可再次襲掠邊城，于是憤而出兵討伐。這樣無論功還是失敗..........”。

花當恍然，哈哈大笑道：“不錯，了，可以消解大明的戒心，將來一旦和火篩、瓦剌等部作戰，可以得到大明的支持，如果失敗了，就把遼東衛拖下水，他們敢見死不救，所有臣服于大明的藩屬都會齒冷。”

雅爾大笑道：“妙計！這樣咱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不過依我看這完全是多此一舉，伯今非昔比，咱們一定能夠功。王爺，做順明王，終歸不如做草原上的霸主威風，您一定會大草原的可汗，我們兀良哈將為草原的主人！”

乃仁臺湊趣道：”到那時，統一了大草原的花當大首領，說不定就能重現吉思汗的英明神威，擁有更廣闊的天下！“

“哈哈哈..........”，群雄開懷大笑，花當馬鞭一揚，朗聲笑道：“走！”一馬當先，向草原上馳去，后邊數騎健馬隨其后，馬蹄踏踏，攸如一陣清風。

眾人剛剛馳至一座巨大的帳蓬前，還未扳鞍下馬，遠又有一騎飛來，馬是紅馬，紅如火焰，馬上的人卻一襲白袍，高高立在馬背之上，雙手張開似若乘云，一頭烏亮的秀發在腦后迎風飄拂如波浪。

阿爾斯愣笑道：“是銀琦，這丫頭，又在調皮了”。

紅馬頃刻便至，馬上的人果然是個年輕的孩兒，一襲大的白袍，可是馬疾風，袍子裹在上，漸妙相的子已微微呈現出跌宕玲瓏的曲線，的一頭秀發無拘無束地披散在肩后，猶如飛天神，明眸皓齒，眉目如畫。

馬到跟前，忽地矮下落，坐在馬背上，一把勒住馬韁，笑嘻嘻地喚道：“爹爹、阿哥！”

花當下馬，哈哈笑著把兒抱下了馬，說道：“你這丫頭，雨后草，馬行不穩，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都大姑娘了，還這麼調皮”。

銀琦吐吐舌頭，向他扮個鬼臉，悄聲道：“我才不是調皮呢，出門就要乘馬，天天都要乘馬，會變羅圈兒、屁會變大的嘛，我才不要變你的模樣”。

花當材高大魁梧，濃眉闊目，走起路來龍行虎步十分威風，不過他確實是一雙羅圈，其實他們縱橫草原，倚馬而生，幾乎個個都是羅圈兒，孩子除非是富家大戶，不必整日騎馬放牧，否則也大多如此。

聽了兒的話，花當開懷大笑，說道：“好好好，改天爹爹送你一輛馬車，你不嫌麻煩，那出門就坐車好了，哈哈哈..........，噯，不要纏你大哥，我們有要事商議，去給爹爹拿筒馬酒來”。

銀琦聽了不悅地瞪了他一眼，蹦蹦跳跳地奔向后帳，白音酋長目送離去，微笑道：“其其格快長大孩了，模樣出落的也逾發俊俏水靈啦。”

花當嘆了口氣，說道：“是啊，孩子們都長大啦..........，對了，你的兒子蘇赫魯有十八歲了吧？”

白音笑道：“是啊，那孩子比我可壯實的多啦，原來還沒馬駒高，現在，真的象一頭猛虎啊。對了，王爺，上回我和你提起結親的事..........？”

花當哈哈一笑道：“不急，不急，我就這麼一個兒，過了年才十六嘛，再說這孩子的脾氣，讓我慣的不樣子，這事兒我還沒和說呢，要不同意，我這老爹也沒辦法”。

看到白音面有不愉，花當哈哈大笑，攬住他的肩膀道：“我的安答，莫著急嘛，蘇赫魯是難得的勇士，騎、箭都是一絕，銀琦就喜歡這樣的年英雄。這樣吧，明年的那達木大會，我為兒公開招親，你的兒子若是草原上的猛虎，就讓他自已來搶吧”。

白音一聽臉上霾之一掃而空，欣然笑道：“好好好，一言為定。哈哈，我回去一說，這小子一定開心極了，放眼整個兀良哈，騎、箭、摔跤，比得過我兒子的可是寥寥無幾，唔..........這下子為了早日娶到心上人，他更要用功夫了”。

兩人大笑著把臂而行，帳蓬外正有兩個仆宰殺著一頭鹿，手中鋒利的小刀流利地切割著塊，然后把它們丟進旁邊一口大鍋里，鍋里沸水翻滾。

瞧見主人和眾位頭領回來，兩個仆連忙彎腰施禮，直到眾人大步進了營帳，放下了帳簾，這才繼續作起來。

大塊的鹿丟進沸水，鍋底的木柴噴著紅紅的火焰，鹿首被切割了下來，放在旁邊的一個木架子上，還瞪著一雙空的眼睛，看著那烈焰飛騰，煮燒著自已的軀..........。

花當營帳，出兵征討伯猛可的計劃正在張磋商、完善著。

一鹿馳于草原，終獵人腹中之食。一鹿馳于中原，八方角逐獵殺。然而中原之鹿，誰是獵人？誰又是待宰的鹿？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逐鹿天下，無論誰做獵人，誰鹿，隨之盡苦難的永遠是無辜的百姓。

……

鐵鍋里的水噴著沫兒，下邊噼噼啪啪燒著的，是砸碎了的椅子，都是上好的紅木、黃楊木，引火的是禮義文章、題詩壁畫。大廳里東倒西歪的躺臥著許多傷的士兵。

千年禮樂歸東魯，萬古冠拜素王。

曲阜，孔府！

“方才我去看過了，房子雖比這邊還要華，里邊一點金銀財寶也沒有，那是人家的廟，掘墳拆廟，人所不恥，咱們雖然是盜，但是盜亦有道。吩咐下去，不許去那個..........那個孔廟破壞”，紅娘子邊走邊道。

旁邊一個背鬼頭大刀、白披風、紅頭帕的大漢拱手稱是，轉急匆匆去了。

這是孔廟的東鄰，孔府。孔府不是孔子的居，而是孔子世代嫡裔長孫衍圣公世襲的府第，規模宏大，房屋建筑四百余間，是僅次于皇宮的大府第，氣勢恢宏，超越了王府的氣派。

前邊是三堂六廳，乃是衙，設置有大堂、二堂、三堂，還有管勾廳、百戶廳、知印廳、掌書廳、典籍廳、司樂廳，中路前院的東南隅還有刑獄設施。宅門以東有防用的碉堡。后邊是宅和后花園，原本莊嚴肅穆的地方，現在卻到是兵。

紅娘子的軍隊也是人人騎馬，甚至擁有雙馬、三馬，孔府東、西兩院還有東倉、西倉、車欄、馬號、柴園等地方本放不下，所以院子里馬比人還多，這些馬兒也不拴，放任自流地啃咬著花圃、樹木。

孔府家大業大，雖然紅娘子的軍隊到來以前，他們就攜帶金銀細和重要文，足足數十車的東西，全部搬遷逃走了，但是無法攜帶的堆積如山的米糧還是送給了紅娘子一筆不菲的財。除了軍隊食用和盡可能的自已攜帶之外，其余的都命人出告示，開倉放糧，周濟了窮苦百姓。

孔家擁有歷朝歷代皇帝所賜的土地近百萬畝，每年還有數十萬兩的白銀，財力之雄厚，無以倫比，隨便打掃點庫底，也夠紅娘子不足三千人的隊伍吃半年的了。

知府已經被紅娘子抓獲了，這個貪雖然貪財，卻更怕死。他想逃，但他自已也知道一旦逃走唯有一死，聽說突然殺來的這路人馬只有不到三千人，而且一路行來不擾百姓，只向大戶豪紳勒索錢糧，除了與軍隊正面做戰之外，死在他們手里的人寥寥無幾，想來不算厲害，便抱著僥幸心理鞏固城池，調民壯，試圖與之一搏。

本來孔府豪綽無比，自已還養有軍隊，軍隊的服裝、裝備與朝廷的正規軍一般無二，這支力量也可使用護城，可惜這支奉衛隊是孔府私軍，要保護衍圣公大人，本不聽他的調遣。等到紅娘子的大軍到了，這位知府才知道人家的戰力有多可怕，就算加上衍圣公的奉衛軍， 只怕也支撐不了一個時辰。

知府束手就縛，紅娘子的人召集百姓，細數這位知府貪臟枉法、紳勾結、大興冤獄，并且為山東鎮守太監畢真為虎作悵，重賦勒民的種種罪過，當眾砍頭，抄沒了他的家產。然后開監獄，放囚犯，并張告示，吸收民壯伍。

這些事全忙完了，才匆匆趕回孔府。剛剛來到這里時，還沒有細打量就趕去公審知府了，現在才得了空閑細瞧。走過三堂之后，崔鶯兒蹙眉道：“這家不是做大的嗎？怎麼這門修的這麼小？里邊也是，過道怎麼這麼窄？”

旁邊是一個新加軍隊的士兵，名鄭大牛，原本是孔府的仆役，由于地位低微，沒人帶他逃走，白軍一到，驚慌之下為了自保就央求加義軍，七爺謝種寶看這小子有把子力氣，又是當地人，悉形，就讓他留了下來。

一聽紅帥詢問，鄭大牛慌忙迎上幾步，畢恭畢敬地道：“紅帥，進了這門兒就是宅了，孔府的規矩，閑雜人等一概不得進宅，門兒修的小好看守，這條過道兒窄，其實里邊的過道兒都這樣，只容一人通行，省得仆傭下人藏在過道里嚼舌兒呀”。

崔鶯兒冷笑道：“大戶人家規矩還真多，這腦筋都到這兒了。噯，那邊的是干嗎的？”

“那個，石流，挑水夫是不得進宅的，挑來了水得倒這石槽里，流進宅，里邊的人再取用。”

崔鶯兒聽了又驚又奇，還從未聽說大戶人家竟有這樣厲害的規矩，這是把人當什麼了？其實這鄭大牛所知也有限，規矩森嚴愚腐，又豈只于此？緒年間，國人已開始接世界，民風也開放多了，可是當時孔府宅發生了一場大火，就因為不準外人進的規矩，不能讓人進去救火，于是任由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七棟豪綽的大樓燒了灰燼，其規矩之森嚴可見一斑。

崔鶯兒搖搖頭，不肯再向宅去了，轉向側方院子行去，前方門前右側有塊大青石，石頭鏤出了一道道的槽，仿佛一塊巨大的洗板，正有兩個士兵提了水，正在那兒嘩嘩地洗服。

瞧見紅娘子來了，兩人連忙站起施禮，這兩人是崔家老寨的人，紅娘子雖不出他們的名子，瞧著卻眼，于是說道：“你們給我吩咐下去，各位首領約束部下，不要搞的這里七八糟，看看，到都是馬糞，我們要在此休整幾天的，瞧這景兒明天就沒法住人了”。

一個大漢笑嘻嘻地答應一聲，在襟上手，急匆匆去了，另一個漢子笑道：”紅帥，還是人家大戶人家講究，這板都是用大石板做的，往這兒一擱，用著真方便”。

鄭大牛一聽，訕訕地解釋道：“這位大哥，你..........你說的不對，那不是板，那是..........罰跪的，下人們犯了家規，就得在那石頭板上長跪，遭罪著呢”。

“啊！還有這事兒？”那大漢撓撓頭，干笑道：“去他娘的，我們在這一天，它還就是板了，嘿嘿，嘿嘿”。

就在這時，剛剛走開去傳達‘搞好環境衛生’命令的大漢又急匆匆趕了回來，老遠就道：“紅帥，程二爺正找您呢”。

紅娘子扭頭一看，只見程老實領著一個人急匆匆趕了來，乍一看去，白袍白巾，看這裝扮那人乃是楊虎軍中的將士，紅娘子的俏臉立即冷了下來。

直到兩人走到面前，紅娘子才認出那人是楊虎在霸州山寨時就追隨著他的一個頭領，名韓柏，此人和紅娘子的關系一向不錯，只是紅娘子和楊虎鬧僵以后，彼此就沒有什麼機會見面了。

一見是他，崔鶯兒的臉才稍稍緩和下來，韓柏急行兩下，搶在程二爺前頭抱拳施禮，恭聲道：“小弟韓柏，見過大嫂”。

紅娘子哼了一聲道：“不要我大嫂，我和楊虎各行各道，他走他的關路，我過我的獨木橋，你又不是不知道”。

韓柏干笑兩聲，不知該如何以對，崔鶯兒瞟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麼到曲阜來了？青州打下來了？”

韓柏神一，遲疑著四下一看，說道：“大嫂..........啊！不不，紅帥，請借一步說話，小弟有重要事稟告”。

紅娘子疑地看了他一眼，帶著他走到一株槐樹下站定，問道：“到底什麼事？”

韓柏低聲道：“紅帥，楊大哥現在不在青州，他..........，你們下了山，一路直奔曲阜后，楊大哥久攻青州不下，于是轉攻淄博、鄒平，越過濟南殺到了城，現在，他已到了梁山了。”

紅娘子愕然，奇道：“他去梁山做什麼？重新占山為王不？”

韓柏苦笑道：“紅帥，大哥到梁山，只是暫時休整，同時攻打附近鄄城、荷澤、縣一帶，可是重要的是..........重要的是，他..........他還要做一件大事”。

紅娘子目一凝，問道：“要做什麼大事？你倒是說呀，堂堂男子漢，不要吞吞吐吐的”。

韓柏不安地著手道：“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大哥是信任我，才告訴了我，照理說，我是不該讓任何人知道的。可是..........這事兒我越想越不是味道，旁的事也罷了，民反嘛，咱也是為了活命，顧不得別人死活了，大不了將來得了天下，再對他們好點兒唄。

可是大哥要做的這事兒，這事兒實在是..........，小弟也就敢跟嫂子您說說，小弟覺著有點傷天害理啊，這麼干咱們還能大事麼？一旦傳揚出去，那是天大的禍事啊。我也勸過大哥，可他現在太信任那個木云了，就是木云給他出的餿主意..........”。

紅娘子瞪起一雙杏眼，斥道：“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婆婆媽媽的了，到底什麼事？啰嗦！”

韓柏咬咬牙，張地道：“大嫂，不管你和虎哥鬧啥別扭，總是一家人啊，你去勸勸他吧，可不能犯糊涂啊。”

紅娘子被他墨嘰的柳眉倒豎，剛想大發雌威，韓柏總算是說到了正題：“虎哥被木云唆使，要掘了黃河堤壩，水淹山東”。

他聲音發地道：“嫂子，那一死可就是幾十上百萬的人吶，到時候災民無數，咱們立即就能拉起數十萬大軍控制山東全境。可..........可這麼大的事，早晚會傳出去，這和借口打仗燒了房子、踩爛了莊稼不同，這是明擺著殺人全家啊。消息一旦泄，這數十萬大軍立馬就能變不怕死的仇人，掉轉刀口來對付咱們，不能這麼干吶！”

“啪”瑩瑩玉掌拍在合抱的古槐樹干上，頓時枝干搖，綠葉簌簌落下，韓柏嚇了一跳，只見紅娘子臉鐵青，一雙眸中噴著憤怒的火焰：“這個畜牲，良心都讓狗吃了！決堤泛黃，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紅娘子目一閃，問道：“他準備在哪兒手？”

韓柏頭次見發這麼大火，戰戰兢兢地答道：“虎哥想..........想掘堤之前先把附近劫擄一番，然后攻到微山夏鎮，沿河而下，尋找合適地方再下手”。

“走，帶我去見他！”

韓柏訥訥地道：“嫂子，你有話好好話，可別跟虎哥當面吵架啊，他一定聽你勸的”。

崔鶯兒咬著牙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勸勸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