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沖出幾個士兵，不一會兒分別自街上帶來幾個百姓，那些百姓剛剛聽到匪兵大對百姓秋毫無犯、不傷不掠，正自半信半疑，忽被捕來，不免嚇的面無人。趙燧指著何士貞向那百姓詢問他的為人，先后被抓來的幾個百姓戰戰兢兢，所答大一致，這縣令為清廉公正，恤百姓，倒是個清。

趙瘋子聽了展笑道：“此人忠直可嘉，民如子，倒是個好，放他一家離去，不得為難。”

何士貞愕然著他，趙瘋子拱手笑道：“我現在是匪，大事能與否，原本未定，你不愿隨我，我也不去為難你，待來日我們得了天下，為百姓計，還是希何兄能出面做”。

何士貞左右看看，見他真是要放自已離去，于是冷哼一聲，牽了妻兒便走，謝也不說一字。封雷怒道：“趙大哥待這混帳兒太客氣啦！”

趙瘋子笑道：“要大事，就要得民心，不可一味的殺伐，咱們現在是義軍，不再是響馬，封老弟切記！”

封雷雖然悍勇，而趙瘋子卻也武藝超群，更難得的是，他文韜武略十分出眾，響馬軍幾次大戰，逗引著許泰、江彬尾隨其后，卻不能傷他分毫，甚至分兵襲擊霸州城、聲東擊向奪其糧草，都是出自趙瘋子的主意，所以封雷對他極是崇敬，聞言便不再聲張。

趙瘋子道：“封老弟，把大軍全部調進城來，約束部下，不得燒殺搶掠，對普通百姓不得有毫侵犯。凡大戶豪紳，可向周圍百姓打聽，為富不仁、欺男霸者，抄家砍頭，善良之家只索錢糧，不得侵害！”

封雷領了將令，帶了一隊人去了。趙瘋子到了后宅，不一會兒趙鎬匆匆趕了回來，說道：“大哥，劉大哥洗定興、徐水，現在殺到了安新，先頭部隊已經進了雄縣西門，方才進城就大肆燒殺，被我阻止了。齊彥名襲廊坊，過天津，也是一路燒殺，文安是劉大哥的老家，倒是沒有多加擾，繞道趕了過來，今日也會到”。

趙瘋子一聽，不悅地道：“他們如此行為，怎麼能得民心？這樣下去，兵馬再多還是土匪強盜，縱然兵一時奈何不得，早晚也必敗無疑。出發前我再三提醒，他們還是不聽”。

趙潘低聲道：“大哥，咱們一家既然上了賊船，那就下不去了，可是要干就要干出一番大事業來，依我看，劉六、劉七雖然悍勇，卻不是大事的人，是咱們一路兵馬軍紀嚴明，如何能得民心？大哥的義舉，全被他們一筆抹煞了。”

趙燧瞪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趙鎬左右看看，見只有門口兩個親兵，是原來趙家的家丁，便低聲勸道：“大哥，二哥說的是，咱們雖是被迫伙，可是看如今兵無能，我們起兵時不過千把人，短短兩月聚兵數萬，如果小心經營，說不定真能取得天下，可是劉大哥這麼做，民心喪盡，咱們..........？”

“噤聲！”趙燧肅然擺手制止了兄弟，不發一言，默默坐回椅上。他對朝廷腐敗多有不滿憤懣，不過從未想過起兵造反，直至為了家小命，不得不屈從劉六，可是真的了賊伙，他才發現，朝廷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強大，瞧這趨勢也未必就不能取得天下，心真的活了起來。

不過象劉六等人所為，本沒有放眼長遠，所過之只是燒殺搶掠，大逞威，此舉太失民心，這樣下去如何事？要大事，文人、士紳就得區別對待，等到勢力壯大，其中便不乏投機者、有野心者、或迫于形勢者前來相投，現在不分良莠一概搶、殺，只能著這些人堅定地站在朝廷一邊，傾其所有與義軍作對，這樣下去，現在的聲勢也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可是兄弟的提議也斷不可行，義軍剛剛起兵，才不過數萬人馬，就開始自生異心，互相猜忌，那也不用朝廷打了，是自相殘殺，就得灰飛煙滅。然而遷就劉六也不是辦法，他又不肯聽自已良言相勸，這該如何是好？

趙燧站起，在房中緩緩踱步半晌，目微微閃，思忖半晌，他才緩緩道：“這件事，為兄自有計較，你們兩個切記，這種話萬萬不可說出去！永遠也不許，明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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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白軍再次奇襲夏鎮，奪糧船四十余艘，燒大小船只三百有余，然后揮師北上，經棗莊、臨沂、費縣、平邑、蒙、新泰，直撲泰安。

與此同時，河北響馬盜集軍一，避開許泰主力，揮軍南下攻打滄州，雙方激戰近十日，朝廷急調天津、山西諸鎮兵馬，同時許泰大軍也離開霸州星夜馳援。

劉六大軍破城無，四面強敵迫近，于是在趙燧建議下分兵兩路，邢老虎、趙燧帶封雷、劉廿七只率八千騎，一晝夜狂奔二百余里，從許泰大軍隙中穿過去，走青縣、越靜海，殺回固安，虎視耽耽直京師。

京畿為之震，正德皇帝下旨戒嚴，張永急命十二團營、外四家軍陳兵于北京城外，許泰聞訊大驚，又急速回師，不料趙燧只是做出攻擊京師的姿態，到了天堂河還未及京營前鋒便折向西北，沿涿州殺下去，趁朝廷重兵集于滄州和京師之間，奇襲保定城。

趙燧一路過城斬將、燒毀衙、破監砸獄、釋放囚犯，開倉放糧，招兵買馬，而且軍紀嚴明，對普通百姓秋毫無犯，就連被勒索過的士紳們也說他瘋子不瘋，頗有儒者氣象。

趙燧殺至保定時，以邢老虎為奉天招討大元帥，自任副元帥，邢老虎作戰勇猛，不過論智謀遠不及趙燧，所以他才是這支部隊真正的首領。趙燧將軍隊一萬五千人暫分為五營，前軍封雷，后軍管四，左軍劉廿七，右軍馬武，并稱都督。并立起兩面大旗，上書：“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混沌之天。”

這是太祖起兵反抗大元時的戰旗，只不過趙燧把大宋二字換了混沌罷了，他的野心由此可見一斑。山西李華，本是個山大王，見此景眼熱不已，真以為天下要大變了，被手下攛掇，有心做個開國功臣，謀個王侯將相，于是揭竿而起，攻縣城，搶府庫，聲稱造反。趙燧聽說這個消息，立即領兵殺奔山西。而劉六、劉七、齊彥名等人則帶領另一支隊伍東進去了山東。他們繞過滄州，直奔德州，與泰安楊虎遙相呼應，濟南城被夾在中間，岌岌可危。

許泰戰而無功，賊眾反而越發勢大，許泰東奔西走，卻很有可以放手一戰的機會，惱得他暴跳如雷，只好直言上奏：“賊所得皆民間馬，一晝夜數百里馳，而軍馬，無以追敵，請于山東、直隸取給備之。”

直隸山東還有馬麼？直隸的馬能搶的都被劉六搶了，而山東的則全在楊虎手里，大明邊軍和京營中倒不乏健馬，奈何這兩軍隊一個護于京師、一個屏于邊境，兩個地方都是萬萬不容有失的。

正德皇帝看了他的奏折，鼻子差點沒氣歪了：這是打的什麼窩囊帳啊，這都打了好幾個月了，鬧騰的倒歡實，敢兵一直跟在響馬屁后邊吃土，就沒正經打過仗啊。

響馬盜終于走出河北，先襲河南，再取山西，戰火已蔓延開來。劉六大軍撲向德州，如果德州一失，濟南便危險，濟南再一失，山東全部落白軍手中，而這時趙燧再從山西殺回來的話，山西山東兩路大軍往河南一卡，京師就被掐住嚨了一孤地，與整個江山斷了聯系。

當初大明以‘天子守國門’，將京師建于此，為的是抵北方韃虜，可沒考慮過會出現在這種形，如果山東、山西、河南盡落于白軍之手，那就真的大勢已去了。誰也沒想到原本并未放在眼中的兩路盜匪，竟然會有今日威風。

陸完與閣商議，由運河向德州急輸兵馬糧草，此時已經是六七月份，正是多雨時節，所以水速甚快，得以使德州兵力迅速得到補充。

此時，相對于山西趙燧的一萬多人馬，無疑山東才是重中之重。山東一失，南北水運首先便被掐斷，而山東響馬則可以掌握主，北侵京師，南撲中原，西向則可與趙燧合兵。德州北拒響馬，濟南東抗白，故此為天下焦點，人人目注于此。

此時李東已辭去閣首輔大學士之職，但是由于戰事張，所以一直沒有離開京師，閣把這位老臣也請回來，一同參詳戰局。楊一清雖是吏部尚書，由于善習兵法，也邀在列，他的剿匪戰略與楊凌大致相同，但那都是著眼大局，統籌調整，以徹底消滅反的策略，而當務之急需要解決的卻是山東的張局勢。

楊一清聽罷軍介紹，雙眉鎖，半晌方道：“賊酋未必有此目，能早早定下東西呼應、鎖江連舟，扼住京師咽的戰略，他們東奔西走，原本沒有長遠打算，不過這一回無心柳，卻恰巧形了這種有利于他們的局面。

現在趙瘋子去了山西，而楊虎、劉六分別陳重兵于德州、泰安，連日攻城不輟，這與他們往昔不打堅城大阜的習慣不同，我想賊酋應該是也注意到了對他們有利的這個局面。所以才必取下德州、泰安，合攻濟南。

這對我們很危險，不過也是一個機會，響馬盜、白盜一直不與我們正面作戰，我們求一戰而不可得，他們現在想要攻下德州，就必須在此死戰，這就給了我們大舉消滅白軍、響馬盜的機會，無論是為了保德州還是滅響馬，朝廷必須馬上派一員深孚人的將領去山東主持大局。此戰干系重大，勝，就是扭轉攻守之勢的好機會！敗，則陷天子于危地了”。

楊廷和沉半晌，方沉聲說道：“那麼，朝中何人..........可擔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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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水面，天地連于一線。運河水位又增高了，虧得如此，否則響馬盜在運河中投下許多障礙，難免要阻礙水路行程。不過盡管如此，朝廷通過水路往來的船只也大幅減了，因為響馬盜從德州南下，已經占領了吳橋、景縣等地方。

德州，是大運河在山東地境最后一大埠頭，山東西北境最大的一座城。德州城東是衛城，駐扎德州衛、德州左衛的兵馬。城南安德驛碼頭，現在主要是自南方北上的船只至此而返，再向北已是響馬盜的地盤，基本已經停渡。

這里既是南北水運中樞，同時也是濟南至京師的陸路中樞，名實相符的水陸大埠，盡管現在到是兵，一派張氣氛，仍可看出它的繁華。

德州城堅壕深，兵強馬壯，楊虎大軍曾經攻打德州無功而返，現在劉六率霸州響馬盜再度嘗試攻城了，巡邏的兵丁絡繹不絕，各條要道完全進軍事管制階段，由軍隊取代地方府管理一切。

這時，自西卻有一隊兵城，這隊兵統是騎兵，個個材彪悍、勇武非常，清一的長柄馬刀，代表著這支隊伍是專門負責戰場廝殺的兵，而不是派來守城的。

他們的甲胄外，套著明黃的戰袍，僅此一舉，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令所有人肅然起敬。明黃，唯有皇室中人和天子軍才可以使用，這是一支什麼部隊，難道當今天子到了德州？可又不象，如果是天子到了，他應該去北面的皇帝行宮才對。

這支軍隊的纓帽也與眾不同，士兵帽盔上都著一支天鵝翎，偶爾，也可見有人頭兩翎、甚至三翎的，那都是參將、副將級的高級將領，德州衛指揮和先后趕來增援的各路將領濟濟一堂，站在城門口兒畢恭畢敬地等候著。

終于，只見數十匹馬特別的高壯，馬上的勇士軀也更加健碩，腰間甚至配了短火銃的隊伍走了過開，這些人看起來殺氣騰騰、絕對是久經戰場、沐浴過生死搏殺的百戰勇士，他們不是將校，可是每人頭上都是雙翎，顯示著他們與從不同的份。

這時，隊伍中間出現一匹白馬，馬上一員小將，全亮銀鏈子甲，英姿颯爽，目如朗星，肋下一柄青鋒劍輕輕擺，頭上三支天鵝翎在風中飄搖不已，端得是個風流人。

德州衛指揮羅權神一振，立即率領各路將軍趨前相迎，躬施禮軍禮道：“卑職等恭候威國公大駕多時了”。

馬上的小將唬了一跳，急忙一撥馬閃向左邊，羅權不由一怔，隨即見那小將后邊又是一員白袍小將，穿明甲，肋下配彎刀，紅齒白，眉目如畫，比先前那個小將俊了七分，了十分，他頭上也有三枝潔白的翎羽。

羅權心中暗奇：“莫非這位才是威國公爺？也太俊了吧？難怪萬歲爺那麼的喜歡”。

羅權正再次施禮，這位小將軍也一撥馬，閃到左邊去了，只見后邊又出現一個騎黑馬的青年男子，這人一玄織金蟒紋袍，頭戴金翠玉忠靖冠，冠上著五只雪白的天鵝翎。這人腰束玉帶，并未配兵，可是顧盼之間，自有威儀。

羅權見了長吁一口氣：“這個..........一定是威國公，不會再錯了”。

楊凌騎在馬上，扶著忠靖冠，總怕風大把那翎子吹走了，他一邊微笑著命眾將平，一邊腹誹不已：“天子軍就軍，穿明黃袍不就完了麼。還什麼天鵝啊，我這算什麼，五翎上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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