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瘋子攻進城,居然還有閑逸致大搖大擺地在子龍孫們最喜歡去的皇恩樓,品了品仙人沖出產的皇尖六安茶,歇息了半日,然后繼續東進,馬不停蹄殺到璧瓦湖,奪船南下。
趙瘋子由湖江,大隊走陸路,小隊駛船行,堂堂皇皇過了楊州,在長江邊上登船渡江,擺渡不休,終于在韓橋登陸,進了江南地屆。
誰料,楊凌軍‘追之不及’,便在鎮江登陸,截在他們前邊,趙瘋子不以為意,自忖騎兵神速,可以輕易閃過兵,直撲南京,為了不與楊凌大軍沖撞糾纏,趙瘋子迅速向丹方向。
不料大軍奔襲到丹,只見前方旗幡招展,楊字大旗在城頭飛舞,城下萬馬蕭蕭,槍戟如林,軍陣如山,趙瘋子見狀大吃一驚。朝廷的快速反應部隊終于正式登場亮相,雙方就此你追我趕,‘縱橫六合誰敢捕’的趙瘋子被楊凌咬住馬屁窮追不舍,迫得他向常州方向轉移。
太湖邊上的池塘村,臨時中軍大帳中,氣氛十分張。趙瘋子神沉重地道:“我們縱橫河南,楊凌始終束手無策,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忍,原來早早備下了一支強大的騎兵,直到今日才派上用場。
對兵的機能力做出錯誤判斷,關鍵時刻,那是致命的破綻。我們的速度優勢不復存在,他們現在咬住我們,而且總是攔住我們西進的要隘,原定計劃必須做一下更改。”
甄揚戈大聲道:“怕他個球,要不然咱們就迎頭沖上去,和他的干一仗,朝廷的騎兵未必就是我們對手”。
趙瘋子搖頭,說道:“你別忘了,帶兵的是許泰江彬,他們都是邊軍悍將,我懷疑楊凌不聲調了邊軍銳南下參與圍剿。南京城我是志在必得,我故意繞到這里渡江,本意是長途奔襲,甩開河南兵,吸引江南主力,為劉六和楊虎創造條件。
同時,利用我們的騎兵優勢從包圍上來的軍隊隙中穿過去,但是現在楊凌率大隊騎兵堵在我們前邊,先機已失,必須隨機應變。”
他急急踱著步子,忽地停住,對紅娘子道:“崔副元帥,明日正午,是約定的破城之期,我想楊虎和劉六水陸并進,兩路大軍總有一路可以趕到,但是這一戰干系實在太過重大,為防萬一,我率主力吸引楊凌注意,你率四千兵馬,奔襲南京城。
他們的注意力放在劉六和楊虎那里,這一側必然空虛,你務必在正午時分趕到南京城東門。南京城險要無比,城高墻厚,如果奪,只要城中糧草充足,縱有二十萬大軍,打上一個月,怕是也難攻下。
攻城不如襲城,智取才是上策,三路大軍奔襲,約好統一行日期,只要配合得宜,南京城必為我等所得。我早已安排封雷前去奪東城門,如果楊虎、劉六兩路大軍不能及時趕到,那就要靠你守住城門等候我們三路人馬趕到了。”
紅娘子一聽要帶輕騎去南京,既可避開與楊凌為敵,又可去尋周德安報仇,這提議正合心意,于是立即點頭答應。
趙瘋子道:“我率軍引開楊凌,自宜興下去,取道溧、溧水前去助你,我們這一博就是要和楊凌比速度,看是他攔得住我們分頭并進的三路大軍,還是我們先奪了南京城”。
紅娘子道:“秀才放心,我這便啟程”。
“且慢!”趙燧喚住了,沉片刻,語氣低沉下來:“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封雷失敗,沒有奪取城門,那麼不要再做遲疑了,奪不下城門我們本打不下南京,你要毫不遲疑,立即執行后備方案,渡江回去,逃向陜西”。
紅娘子子一震,口道:“你.........那你呢?”
趙燧哈哈一笑,說道:“待我與楊虎、劉六合兵,打不過走便是了,我們三路分兵,猶自可以逍遙,如今合兵一,兵豈奈我何?我們可以打浙江,也可以返回江西、穿越湖廣,甚至殺四川,大明北邊半壁江山我已游遍,再逛逛這南方錦繡山河,想去陜西又有何難?”
見紅娘子猶豫,趙燧哈哈一笑道:“這只是萬一之策,未必便會用到,南京難攻,難在那層堅的外殼,只要打開一道門戶,那便是九城開,尚有何懼?你盡管去吧”。
紅娘子沒有言語,默默地盯了他一眼,略一抱拳,領著自已的人閃出去。
趙燧長長地吸了口氣,對趙潘、趙鎬道:“本來是楊凌魂不散地纏住我們,現在卻是我們要纏住他了。你們過來,咱們三兄弟好好計議一番,和他楊凌就在這太湖邊上,分個高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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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北岸三棵柳,這是一個小地方,地名三棵柳,江邊卻綠柳行,不止千株萬木。苗逵站在江邊垂柳下,看著大江流水悠悠東下,無數條大小船只奉府命令,正橫渡長江,駛向北岸。
一個校尉騎馬自東飛馳而來,沿著江邊柳堤跑的飛快,到了近前那校尉滾鞍落馬,抱拳施禮道:“稟公公,對岸韓橋帶,響馬盜下的船只也被我們繳獲,全部駛回北岸了”。
苗逵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轉走。
那校尉忙道:“公公,北岸沿江船只無數,是否集中管理,都要存集何?可要派兵看守?”
苗逵聞言失笑,罵道:“你這蠢貨,這麼多船哪里集中得下?再說難道那幫旱鴨子還能從對面浮水過來取船不?”
他走上堤岸,行到一株綠柳樹下,停住腳步想了想道:“唔.........可稍作集中,著各地方府派些巡檢民壯去看著,莫被潑皮無賴盜走便是”。
那校尉連忙應是,匆匆返去了。
手下牽過馬來,苗逵翻上馬,向江南岸,發出一聲悠悠嘆息:“殺死匪首者,民可封爵,升三級,若是得了這份功勞,我便蓋過了戴義、張永了,唉!國公爺已是國公,外姓人中已位極人臣,難道還能封王不?何必與我爭功呢?
劉六死在湖口,卻是被矢死,那些兵也死得七七八八,沒法確定是誰的功勞了,現如今就剩下楊虎這顆大福星,卻不知這福氣便宜了哪一個王八蛋!”
苗逵長吁短嘆一陣,不舍地一揚馬鞭,領著親兵向城中去了。
此際,令苗公公垂涎三尺的楊大福星,正陷在萬馬千軍之中,猶如狂濤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隨著巨浪時起時伏、時時現。在他側的白軍士兵們揮舞著刀槍,和兵們戰在一起。
四下合圍的兵越來越多,不通戰陣的白軍又陷在周圍坡地、泥坑、沼澤的不利地段,被兵們漸漸分割幾塊,分而殲之。
還沒有形混戰的地段,兵們前方是長槍陣,后邊的士兵練地拉弓放箭,火銃齊發,滿天飛蝗箭雨,原本戰無不勝的白軍在這片地段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近攻不過去,腳下跑不起來,更可怕的是攜帶的箭矢已經用了,白軍終于嘗到了慘敗的味道。
又是一片箭雨,數百名白軍慘著跌下馬來,有些見機得早,見戰馬陷在泥沼中地面被踏得稀爛,已經不能行自如,不肯再坐在馬背上當靶子,便紛紛躍下馬來,狠狠在馬上刺上一刀,借著馬狂奔而出的機會試圖逃跑。
易晨風揮舞著鋼叉,來不及裹傷的背上一片鮮殷殷,他已經失過多了,眼前一陣陣發黑,縱目四,到都是喊殺的人群,猶如一撥撥水,他們且戰且走,已經距南京越來越近了,可是圍攏來的兵也越來越多,現在毫無疑問,兵確實在南京周圍布下重重埋伏,就是等著他們走出江西,自投羅網的。
可是楊虎現在仍要往南京去,他現在已經不是為了打不打南京,能不能打下南京,而是為了去找到其他兩路兵,合力殺出沖圍,否則只他一路,如今已是人困馬乏,箭盡糧絕,本無力再流竄回江西或攻擊兵力部署更加嚴的浙江了。
“虎哥!”易晨風大吼,可是四下人洶涌,已經不知道楊虎殺到哪個方向去了,眼前一黑,子一晃,他的肩頭又被長槍搠中,邊兩個追隨多年的親兵亡命地向前殺去,他們開了三柄槍,刺死了一個人,跟著一聲慘,左邊的侍衛后腰被一柄長槍刺了進去,槍隨即拔出,鮮汩汩。
右邊那個只是略一走神,四五桿兩丈長的竹槍就從四面八方扎進了他的,易晨風大吼,提韁前沖,戰馬卻猛地一聲悲鳴,兩個趁機竄到馬前的兵已經劈斷了馬,易晨風臉上又是汗又是,模糊中剛站起子,就見面前兩柄乎乎的鋼刀迎面劈了下來,凜厲的刀風后面是兩充盈著殺氣和興的臉。
他率軍突圍,不斷發號施令,周圍激戰的兵已經知道他在白軍中地位不低,他的頭,幾乎代表著同等重量的銀子,誰不興?
吶喊聲、廝殺聲、兵刃擊聲響了一片。空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味,浩大的戰場上,人如螻蟻,即渺小又偉大。渺小在他們隨時可能被這激烈的戰湮滅一死尸,偉大在他們隨時可以決定別人的生死,哪怕那是一個叱咤風云的將軍。
“殺!”海般隆隆作響的喊殺聲狂涌進楊虎的雙耳,他也已經力盡了,兵馬被分割一個個的小塊,四下眼全是一雙雙紅的眼睛,錯鏗鏘的兵擊聲,他邊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而且各自為戰著,本顧不及彼此。
楊虎猛揮鐵,將面前的兵砸得人仰馬翻,這已經不知是他搶過的第幾件兵刃了,鋪天蓋地的兵吶喊著和白軍們戰在一起,這是完全軍伍的刺殺,沒有什麼防守的招式,劈砍,刺殺,再劈砍,再刺殺,簡單有效。
“大勢已去了,去找劉七、趙瘋子,要不然就喬裝改扮潛回太行山去,總有一天我會東山再起”,楊虎飛快地盤算著,一撥馬頭,開始獨自向外沖去。
波浪洶涌中仿佛被刀刃劈開一道隙,楊虎累得汗襟,已經疲力盡,可是兵的力也在急劇下降,仍然抵擋不住他勢不可擋的縱橫沖殺,邊的幾個親兵想追隨過去,可是無數柄長槍和飛箭,阻住了他的去路。
楊虎倚仗一強橫的武功,單槍匹馬殺到邊緣,舉著已經有點扭曲的鐵又砸死兩個兵,順手奪過了一柄單刀,剛剛習慣地挽了個刀花,扭頭一看,只見七個八沖在邊緣的兵張弓搭箭,目標正是他這里。
楊虎大駭,攸地一個鐙里藏,戰馬中箭,長嘶,隨即不分方向地狂奔起來,戰馬奔出片刻,前邊一片灌木叢阻路,楊虎剛剛落馬,就見后邊有人追跑開弓,楊虎急忙一腰,一個魚躍,閃電般躍到灌木叢后,方才立足十多支雕翎箭釘在地上,箭尾猶在發抖。
楊虎一刻不敢停留,貓著腰呼呼地息著,從灌木隙中急竄奔逃,跑到一小溪間,他伏在石上,把頭一下扎進水里,滿頭汗一沖,隨即不待水清,立即捧水狂飲。
火熱的肺腑得到了滋潤,楊虎連氣也來不及勻,就立即向前繼續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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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頭,周德安全甲胄,立在城樓上看著城下進出的百姓。
自從接獲楊凌的將令,南京城已經戒嚴了,城門上全部駐扎重兵,作為江南第一大埠,除非敵人已經戰到近前,被迫閉門迎戰,是不可能完全關閉的。
柴米油鹽、蔬菜食需要進城,供應龐大的城市人口,城中許多東西也需要輸運出城。方才兵們著鼻子送出城的,就是按照周德安命令,將全城馬桶集中出城的車隊。若是早早閉城,是這些馬桶,就能讓整座南京城變得臭氣熏天。
他背著雙手,慢慢踱著步子,說道:“現在每天開城時間集中在三個時辰之,的確有諸多不便,可是大戰在即,總不能大敞四開,等人家攻到城下再關城門吧?關守備啊,南京城里那些皇親國戚、文武員、還有豪紳大族,你那里好生說說,我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危著想啊”。
周德安年約四旬,國字臉,重眉,赫紅臉龐,兩撇威嚴的八字胡,顯得威風凜凜,那壯實的子,厚重的肩背,微微一間都好似蘊著巨大的力量。
關守備笑道:“大人不必擔心,這些養尊優的老爺們是這樣的,他們覺不方便時就責忙你小題大作,他們覺不安全時又責罵你不夠小心。
嗨,在南京為,油水是大,氣的事兒也多。其實天下都一樣,要是在京師,還不是一樣?聽說京師五城兵馬司的巡城使臨到老了大多患上中風的病,全是作是氣太多,憋屈的。”
他低嗓門笑道:“除非混上人家威國公爺那樣的高位,北京城里也橫著走,否則,這當兒,該忍就得忍,隨他們說去,咱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周德安嘿了一聲,搖搖頭道:“南京城外重重包圍,我看三路白匪一路也到不了南京城,來了也是一群落水狗。哼哼,小心看顧著,江南地方雖不方便設置烽火,不過我在南京周圍臨時布設的這些烽火迅號傳遞消息還是既有效又快捷的,但有烽煙火起,立即閉城備戰,告之本”。
“是,大人慢行,送大人”,關守備含笑拱手。
這時兩名軍驛探馬自城下“蹬蹬蹬”地跑上城頭,一見周德安、關守備,立即施禮道:“報周將軍、關將軍,前線大捷!”
周德安容道:“到底如何了,快說!”
一名探馬道:“稟將軍,劉七沿江而下,在太平突遇大風,船只撞傾覆,淹死江中者不計其數,他的殘兵敗將逃上岸上,在采石磯慘敗,據捕獲的俘虜招認,箭殺中有齊彥名和劉七兩名匪首,劉惠只帶兩千多人沿江向回逃跑了,各路兵馬正在圍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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