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以前每出一趟皇差，都能天恩浩，得到幾天假在家里歇息，不過現在休息倒是名正言順。雖說皇上允他朝參政，可是他在朝中沒有常職。

你說他負責吏考吧，他不能去吏部辦公；你說他負責剿匪事宜吧，又不好讓他去兵部當差。堂堂的國公爺往那兒一坐，你讓人家一部的尚書大人往哪兒搬？

所以他這公差當的愜意，喜歡了就去拜訪一下，議議公事，不想去了就在家里呆著，誰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楊凌的建議正德皇帝還真當回事了，現在廷十分穩定，杜甫這個人書讀得不多，可是為人憨厚老實，辦事特別認真，皇上下了旨意，他就讓務府把皇宮里每日所耗一切資拉出張清單來，逐項對照，看看哪些可以削減。

這一看可不得了，楊凌所提的，還只是他抬眼就能看著的東西，人們常把賭樓院稱為銷金窟，這一看皇宮大才是真正的銷金窟，每日耗費的銀兩驚人，而許多消耗的資都純粹是排場。

比如皇上的寢宮、書堂等等，皇上不管在不在，東西有沒有過，該更換的天天更換，香、紅燭日日不斷。皇宮里的太監宮們的月例銀子雖然是有定例的，他們無法多占，可是只要和務府的人，平時討要些東西輕而易舉。皇上的庫，用了稟明一聲就得采辦，而采辦起來務府又能撈一筆，這一筆筆消耗省下來，一年就得幾十萬兩白銀。

坤寧宮、安慶宮、中和殿正在整修，遵皇上旨意也暫時停了，再加上削去了年節的大筆預算，戶部總算暫時攢下了點銀子，可把整天著空空的庫房，負數的帳目發呆的新任戶部尚書劉忠樂壞了。

黃奇胤當年奏呈裁減冗員，結果被人貶到三等縣做了縣丞，楊凌的地位與他不可同日而語，但楊凌也不敢大意，現在由皇帝自已提出，并下旨執行，這就容易多了。而且以前劉瑾已經強勢執行過一次，再加上現在的朝中百可不比當年那些欺負老實皇帝弘治的臣子了，所以比預想的要容易的多。

楊廷和知道從京師開始比較困難，先選了南京下手，待那里辦得順手了，也了循例了，再對北京裁員。這一手玩的高明，南京六部的就算想走關系托門路也費著勁兒，等他們好不容易托著人了，圣旨也下來了。

冗員的裁減預計將為朝廷省下了大筆的俸銀，而且此事還產生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消息可放出去，許多混吃等死的兒就產生了危機，平時他們是有事就往外推、或者打腔著不辦，現在是沒事做就發愁，辦事效率空前提高。

這種效率可小覷不得，那時候通不便，訊息不靈，許多事如果不及時理，等到想起來時也不用辦了，不是事已經過時，就是當事人的墳頭都起了青草了。現如今吏治效率的提高，雖然不能量化，但是無形中對整個大明僚機構來說，產生了無法估量的作用。

要說反對的聲音不是沒有，不過現在當權的人有《吏治考法》在那兒管著，他們辦事不利是要到懲辦的，都察院、翰林院的文們生怕自已也為被裁減的冗員，為了盡忠職守每天瞪圓了眼珠子挑那些掌權者的病，誰還敢循私？執行力度一大，辦事效率一提高，被裁減的冗員連反對的余地都沒有，就只能卷了鋪蓋回家之后，站在院子里罵娘了。

那個時候又沒有上訪辦，誰敢鬧事？就算真有不開眼的，東廠、西廠、廠、錦衛如狼似虎，他們可是很久沒開張了。這樣一環控一環，層層監督、層層控制，事進行的很順利。

只有驛站方面清理起來十分費勁兒，別看驛站是個小地方，楊凌管鳴驛驛站時，當時的閩文建閔縣令就說過，這兒許多人眼紅著呢，是個差。正因為它是差，而且是地方供養的，它越地方便越瘦。

現如今要清理驛站，驛站部不愿意，文武員們也大多不同意，因為他們的俸祿有限，那時候通不便，要回趟家，或者家里人往來一趟，耗費的錢實在是太多了，以前占驛站的便宜，現在非公事不許使用驛站，員們不免有些怨言。

可是正德皇帝認準的事，很難讓他改變。他當初認準了劉瑾是好人，就連楊凌這麼親近的人也費盡心機，最后還是用計才除掉了這個佞。以上種種事產生的良好效果，使正德不需多加思考，就認準了楊凌提出的建議是正確的，所以焦芳、楊廷和等人見清理驛站阻力較大、怨聲較多時想暫緩執行，一對皇上提出，立即遭到否決。

幾位大學士一看，也只好著頭皮執行。為了起到效果，他們還帶頭去做。焦黃焦侍讀被紅娘子抓住，在他家里住了好幾天，臨走時倒沒他，只是把府上的糧食全搜羅走了，一俟公娘子離開，他就慌慌張張搭軍驛的車船回了京城，現在焦芳主替兒子補了車馬費、餐費。

梁儲為了以作則，明明夫人不想回娘家，偏就故意安排回娘家一趟，自已找人雇了車馬，派家人隨從，招搖過世的繞北京城走了大半圈兒。員們本指他們出面替自已把這塊福利爭回來，不曾想他們倒帶頭執行了，這下子雖心中不愿，可也沒人敢再提出了。

其實楊凌也知道吏們俸祿太低，當然他們另有收的除外，可清就不同了。比如楊一清，堂堂的吏部尚書，又不多吃多占的，為了補家用，經常幫些大客棧、大酒店寫牌匾，或者哪位富人家婚喪嫁娶，請他寫篇文章什麼的，賺點潤筆費，楊凌看著都覺得凄慘。

今后員俸祿必須得有所提高才行，可眼下這事不能提，得過幾年各項新政產生了效益再說。現在雖有些怨言，用空話安是沒有用的，因為他們損及的是實際利益，不過等到過兩年得到了實惠，不需要你再去說，他們也會明白當初這麼做的正確。

楊凌并沒閑著，這些事他都有參予出謀畫策，不過他的建議也沒有全被閣采用。楊凌曾一時頭腦發熱，提出建銀行、發國債以彌補國庫空虛，并且對鴨子聽雷、目瞪口呆的閣大臣們仔細解釋這兩個新名詞的含義，直講的口干舌燥，幾位大臣甚至包括焦芳，都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興商重利，已經及整個文人集團的最高底限了，居然讓朝廷開辦銀行，甚至向百姓舉債，在他們心中簡直是不可思議，如果提出來的人不是楊凌，早被他們斥之為瘋子了。

楊凌想想也是，現在整個就是小農經濟的國家，商業還沒有完善興盛起來，百姓心中對此全無概念甚至毫不理解，這時候就開辦國家借貸，風聲一傳出去，不是朝廷有沒有信用的問題，而是朝廷信用馬上破產，誰都會認為朝廷已經過不下去了。

哪怕強行推行下去，迫百姓把錢存進去，迫百姓把錢用來購買國債，只要有人傳播些謠言，而朝廷又沒有足夠的金銀備付，借貸來的錢全部投放出去不回來，驚慌失措的百姓們兌卻得不得償還時，恐怕連富紳們都要揭竿而起了。于是這個激進的主意只好作罷。

楊凌相信這些事早晚等夠實現，不過現在要作顯然之過急。北宋年間，由于商業繁榮、商品易發達，民間就已經出現了紙幣，但是并未形規模和全民的信用。到了大明也發行過寶鈔，可是不能足額兌付同面額的金銀，信譽度太低，一經發行，很快貶值，最后淪落的和廢紙一般。楊凌相信隨著大明商業的漸漸崛起，經濟的漸漸發達，信用貨幣將會提早主導貨幣市場，那時這些金融場所也必然應運而生。

楊凌走六部的風聲一傳出去，做的哪個不是人，誰還猜不出皇上這次節流又是楊凌的主意？有遠見的知道這是為了朝廷好，從長遠利益來說，每個員都是獲益的。眼短淺的不免背后詬病幾句。

可他們也只能背后詬病一番，現下朝中可找不出有份量的人來和楊凌唱對臺戲，楊凌又豈能自降份去尋他們晦氣？楊凌偶有所聞，也只是一笑置之，宰相肚里能撐船，他這個國公又豈能沒有一點雅量？

與此同時，楊凌也關注著北方局勢，現如今草原戰局似乎變的錯綜復雜起來，由于戰事深原伯猛可控制的地段，那是在草原腹地，所以無論是朝廷錦衛還是廠探都很難探聽到消息。

吳杰原是錦衛關外的探頭子，那時他以皮貨商份同關外大草原上許多部落族長關系良好，后來他調至關時便藉口老寒病發，要關診治，很久沒有去關外了，現在普通的探難以發揮作用，吳杰便親自出馬，重拾老本行，以皮貨商的份出關了。

楊凌通過廠渠道也沒有打探到火篩、瓦剌聯軍、伯猛可和花當三方的戰況勝負，只好耐心等候吳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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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他經常讓娘、文心們以禮佛的名義去皇庵中探永福公主，自已卻不曾過一面，只從娘他們口中旁敲側擊的知道，永福公主郁郁寡歡，麗容逾發清減，尤其是一緇袍，不著脂的模樣，清清俏俏的，著實人看了可憐。

這一日憐兒帶著盼兒，和盼兒的小跟屁蟲楊大爺又去皇庵，等到回府剛剛進了自已臥房換裳，在書房聽說消息的楊凌就鬼鬼祟祟地跟了來。

院子里一株大樹下，兩個小丫環袖手站在一旁，盼兒領著楊大爺，一人拿著個木頭，正撅著屁在戲弄一個從樹上掉來的乎乎的紅蟲子。

見了楊凌進院，兩個小丫環連忙福禮道：“見過老爺”。

楊大爺見爹爹來了，一仰臉，先嗖地一吸鼻涕，然后笑嘻嘻地對楊凌道：“爸爸，來，看蟲，大蟲”。

他的稱呼與盼兒不同，全是楊凌當初一時忘形，以后世的稱呼教他，這孩子就習慣了，楊凌對別人只說這是某地方言，易于發音，別人自然也無疑議。

楊凌他的頭，說道：“嗯，蟲，陪姐姐玩吧，我去找你姨娘”。

楊凌閃進了房間，見憐兒剛剛換穿了一件家常衫，便在椅上坐了，沉了一下，對說道：“憐兒，永福公主殿下現在如何？”

憐兒在諸之中最是聰疑，機智不在綺韻之下，楊凌關心永福，并未疑心，是因為已經知道永福選了個病駙馬憤而出家的事由，這事是自已夫君辦的，以他的，不把這責任攬在自已上才怪。

可去了幾次皇庵，發現永福公主雖麗容清減，稍顯憔悴，可是言談舉止不象個出家人，倒象個患了單相思的懷春。那思念郎的刻骨銘心味道，楊家眾子中還有誰比會更深？自然覺的出來。

尤其與永福公主散步閑談，永福公主更是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楊凌上引，聽了他的趣事就開心，連一雙眸子都開始發亮，要說楊凌和一點關系都沒有，憐兒可是真不信了。

眼珠一轉，走到桌前先為楊凌斟了杯茶，遞到他手中道：“殿下尚好，想是剛剛獨守庵堂，不習慣這種生活，所以有些心不暢。永淳和湘兒公主這兩天也常來皇庵中陪伴，又有我們在，倒不甚寂寞。

唉！可是誰又能這樣一直陪著呢，高高在上的公主，本不是我們可以攀比的，可是與這位正當芳齡年的公主一比，我們可是幸福多了。”

楊凌一聽，臉霾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茶舉到了邊兒上，又搖搖頭放回桌上，悵然道：“都是我害了人家，一個如花，落得如此結局，別人家十六七的子早就親生子了，我卻害得公主殿下清燈古佛，相公心中有愧啊”。

馬憐兒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抿一笑道：“皇庵宏大，并非只是一座清冷皇庵，在這里又比宮中自由，倒不是清燈古佛、一幢尼庵那麼可憐。至于親生子，公主年紀也不算大呀，和我們比不得的。

窮苦人家養不易，十一二就有嫁做人婦的了。家境稍好些的南方百姓，到了十三歲就嫁兒，十三豆蔻韶齡，其實也還嫌早，有些無聊人便謂之試花；十四歲的孩兒天癸已至，男歡，也還得，便謂之戲花；只有十五歲，方算長，謂之開花。但皇室之中的公主們嫁人多在十七歲上，永福公主十六歲已算是早的了，如今雖磋砣了一年，只要勸得回心轉意，也還來得及。”

楊凌眼睛一亮，說道：“對啊，我就是這個意思，要不然平時讓你們去干什麼？”

憐兒妙目斜睇，心道：“我們怎麼知道你要我們去做什麼？總不讓我們一幫人幫你往家里拐公主吧？”

楊凌見眼神，以為不明白自已的意思，不苦笑道：“你平時冰雪聰明，怎麼現在卻犯起糊涂了？你們常去陪，不妨有意講些坊間趣事、男，讓公主有了思凡之心，不就不會執意出家了麼？”

憐兒咬了咬，忍住笑道：“依我之見，不若尋個年風流、儒雅博才的翩翩年去，說不定公主一見鐘，馬上就來個思凡下界，再也不提出家禮佛了”。

楊凌臉一變，急道：“萬萬不可！”

“嗯？”

瞧見憐兒探詢的目，楊凌瞪了一眼，悻悻地道：“什麼餿主意！這種法子..........這種法子..........。”

馬憐兒覺得有趣，不過相公畢竟已有多房妻妾，又不知正德為人，可不敢料定自已忖度正確，不愿意把這事拉扯到夫君上，一個弄不好，那就是殺頭的罪名，所以舒展了一下腰肢，把那姣好的段兒懶洋洋地在夫君面前秀了一把，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讓我做紅娘，我也有辦法勸，只是這事急不得，我常去庵中走，見針..........”。

剛說到這兒，云兒拈著份子興沖沖地趕了來，在門外喚道：“老爺，有份重要的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