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終于破涕為笑。
自家小姐好似每次說到那位殿下,心便極好了。
寡婦眉頭果真舒展了幾分,角含笑說道:“我這弟弟呀,從小就長得好看,家里牡丹種植得不多,每次花開,我都會拉著他去賞花,摘下來戴在他頭上,比姑娘還俏。可惜過些日子就要下雨,不知他是否來得及這花期。”
小丫頭拿袖子了臉,天真道:“菩薩肯定會保佑小姐不下雨的呀。”
寡婦輕聲呢喃道:“小丫頭哪里懂無風雨打散有風流的苦。”
聽不真切的妮子好奇問道:“小姐說了什麼?”
寡婦調侃道:“說了你也不懂。”
似乎怕這小丫鬟還會做傻事,寡婦聲道:“等我這弟弟到了江南道,你便知曉那些個平日里眼高于頂的高門士子富家子弟是如何不算個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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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是紫黃貴人扎堆的天師府,山腳只有一對師徒相依為命的破敗老道觀。
做師父的老道人為了這個閉關弟子能夠上進,可謂是磨破了皮子,起初老道士箱絕技的大夢春秋,這連四大天師都不得法門的道統,那徒兒怎麼都不學,聽都不愿聽,直到老道士某天冷不丁開竅,拿著北涼世子殿下的書信故意說是徐年在信上說了,希黃蠻兒學一學這門可一睡五百年的春秋道法,結果事真誤打誤撞了,癡兒徒弟當時就豎起耳朵,真正用心去學“夢春秋”。
背誦這門法門口訣不難,難在如何運轉氣機,大黃庭求厚,夢春秋卻是反其道行之,求薄,練至玄妙巔峰,幾乎氣機全無,只剩“一氣”,老道士之所以重徒弟徐龍象,不遠千里低聲下氣去求北涼王,正是因為徐龍象天生神力,生而便是恐怖的金剛境界,若是學夢春秋,真正是互濟,如虎添翼,龍虎老道趙希摶何曾不希山上出現第二個齊玄幀齊仙人?至于徐龍象是否出自天師府,趙希摶完全不介意,這輩子當面或者背后說他離經叛道的天師府上人還了?
以前是徐龍象不肯學,當師父的老道士很頭疼,可現在趙老道還是頭疼,那小子走火魔了,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半睡半醒之間,這春秋大夢簡直就是祖師爺給徐龍象量打造的。老道士原本還能陪著徒弟蹲著看螞蟻或者看溪水,即便說不上話,好歹還算有個聽他嘮叨的伴,如今老道人完全無事可做,太無聊了,只得掐指算著那世子殿下什麼時日能來龍虎山。
在龍虎山輩分極高脾氣極怪的老道人蹲在青龍溪畔發呆,在發愁怎就看不見乘筏覽景的貌小娘子呢。
那從不說話的徒弟破天荒走出道觀,蹲在一旁。
無比欣的老道士嘿嘿笑道:“徒兒啊,終于出來口氣了?”
預料之中的沒有回應。
老道人自顧自說道:“我輩求了一輩子的道,總看不太真切,覺著云遮霧繞,到頭來看你,才知這個道的不可道啊。”
徐龍象只是雙目無神向溪水。
老道士慨說道:“他日下山前,為師帶你去見一個老前輩,你若能撐下一百招就夠了。”
黃蠻兒不知何時摘了一片樹葉,遞給師父。
老道士接過了樹葉,卻苦笑道:“你這徒兒,為師可不會吹哨子。黃蠻兒,是想你哥了吧?”
癡傻的徐龍象竟笑著點了點頭。
老道心有戚戚然,“差不多山上有山楂的時候,你哥就到了。”
這老道雖說聽了北涼世子的勸告,下山時都要好好裝扮一番,還特意跟徒子徒孫們借一柄鐘馗桃木劍什麼的,可在山上還是邋遢得一塌糊涂,腳上草鞋還是自己編織的,上道袍更是破爛不堪,沾了無數塵土。
這時,黃蠻兒低頭,出枯黃手臂,拍了拍老道士上的塵土,輕輕拍去。
這一生為了一個道字,無妻無子更無孫的老道士愣在當場。
瞬間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