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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三百零一章西楚霸王(三)

不管新朝姓趙還是姜或是任何姓氏,盧升象只知道到時候的廟堂,再無楊隗之流躺在功勞簿上尸位素餐,地方上再無各路趙姓藩王割據,而謝西陲裴穗等人畢竟年,并且有著不悉北邊地理形勢的先天缺陷,疆土廣袤的北莽一旦為用兵之地,那就意味著無數軍功唾手可得,而不是在廣陵道戰事中如此螺螄殼里做道場,更無需理會盤錯的舊有勢力,他盧升象只要扶龍功,便可一舉躍居顧劍棠一人之下,之后未必不能靠著未來一系列北莽戰事后來者居上。可是曹長卿莫名其妙地自毀子局,盧升象在佑關前后的百般忍,就了日后被攻訐為用兵平庸的最佳佐證。

盧升象臉沉,自言自語道:“曹長卿,你該死!”

————

小鎮外的道上由遠及近,塵土飛揚,尤為壯觀,不是千騎以上的騎軍不至于有此聲勢。

一架馬車上,因為道路顛簸,車廂的三位男都有些肩頭起伏,年輕子面容姣好,材高大而勻稱,顯然不是南方人,腰懸長劍,英氣,有游俠氣。年輕男子則吊兒郎當,此時正滿臉諂地跟最后一人溜須拍馬,“先生,你是不曉得唐河李春郁那幫白眼狼如何蠻橫,本世子當初都不敢湊到叛出南疆的吳重軒跟前,真是連一個屁都不敢放,憋屈至極啊,這次虧得有先生在,我才有膽氣去那梧桐鎮闖一闖。”

那個被稱呼為先生的人,俊非凡,雌雄莫辨,何謂風流,他即風流。

納蘭右慈。

他斜眼瞥了一下燕敕王世子殿下趙鑄,“吳重軒不是個東西,你借了他幾千騎就不還的家伙,就是好東西了?”

趙鑄嬉皮笑臉道:“先生說得對,罵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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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右慈手指點著這個如今聲名狼藉的世子殿下,眼睛卻是向那個姓張的子,調侃道:“張高峽啊張高峽,你瞎了眼才會看上這個草包加慫包。”

張高峽,碧眼兒張巨鹿的兒,一笑置之。

趙鑄臉皮厚歸厚,可被納蘭右慈當著張高峽的面說是草包慫包,畢竟還是有些汗,掀起車簾子,探出腦袋,已經可以看到梧桐鎮的低矮城頭,近則是南疆大將張定遠等人和林宮半闕兩位王仙芝高徒。

納蘭右慈閉上眼睛,雙手放在膝蓋上,輕輕拍打。

趙鑄回腦袋,好奇問道:“先生,為何此次非要我來到這個小鎮?說實話,吳重軒我厭惡且忌憚,對許拱盧升象兩人也不太待見,袁庭山那條瘋狗我更是看一眼都嫌污眼,至于靖安王趙珣嘛,我以前討厭的,現在反而還好。”

納蘭右慈嗤笑道:“當然還好了,小小梧桐鎮,那麼多英雄豪杰,數來數去,你也就只能跟這位送死藩王扳手腕。”

趙鑄悻悻然。

張高峽角翹起。

納蘭右慈收斂笑意,沉聲道:“這次來這里,我有四件事要做,罵吳重軒,宴請許拱,晤盧升象,試探陳芝豹。”

趙鑄低聲問道:“難道我真是烏,說中了那盧升象真有狼子野心?”

納蘭右慈搖頭道:“見面之前,不好確定,至于見面之后,盧升象有無狼子野心也不重要了。”

趙鑄嘆息道:“得嘞,反正這些大事我都沒法子摻和,省得畫蛇添足幫倒忙,只好勞煩先生能者多勞嘍。”

納蘭右慈冷不丁突兀問道:“趙鑄,我問你一事,若是以后你登基稱帝,假設屆時北莽已經無力南侵中原,而徐年卻依舊手握西北雄兵,你當如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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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鑄滿臉愕然,話語正要口而出,原本笑瞇瞇的納蘭右慈驟然眼神冰冷,輕喝道:“趙鑄!且先細細思量!”

趙鑄震驚之后,揚起一張燦爛笑臉,“離老皇帝趙禮跟小年他爹的稱兄道弟,跟我和小年之間的稱兄道弟,是不一樣的。”

納蘭右慈冷笑道:“此時你坐在何?”

趙鑄不知如何回答,總不能說我趙鑄當然是坐在馬車上,你納蘭先生不是明知故問嘛。

納蘭右慈眼神深沉,沒有自問自答,而是又有問話,“他年你又坐在何?你當趙禮是一開始就對徐驍心懷殺心?他殺徐驍,他的兒子趙惇殺張高峽之父,難道就真是他們父子二人的本心?難道不是在其位謀其政,不是坐在那張椅子后必須面對的大勢所趨?”

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的趙鑄臉微白,痛苦不安。

納蘭右慈視線低斂,“黃三甲在臨終前不不愿地選擇了你趙鑄,把他積攢下來的春秋家底都給了我納蘭右慈,如今有江斧丁在吳重軒側,雖說王銅山那個自作聰明的蠢貨死得早了些,但是吳重軒這種隨風倒的墻頭草不值一提,哪怕他對江斧丁懷有戒備,但我要殺他輕而易舉。你要是覺得無聊,不妨猜一猜唐河李春郁等人中誰才是死間。趙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大風已起,必然有人扶搖直上,必然有人居高摔落,你已經是半個天命所歸,除了城府深重試圖蓄勢后發的陳芝豹,你其實已經無敵手,所以有些事,你應該要好好思量思量了,趙炳留給你的家底,比如張定遠、顧鷹、葉秀峰和梁越四人,比如那幫不甘雌伏南疆一隅之地的幕僚,你要思量誰是吳重軒的人,誰是朝廷的人,誰跟隨你住中原得勢之后,會因為一己之私生平之恨痛殺北方文臣,誰會借機大肆興起廟堂南北之爭?又有誰會是你趙鑄的張巨鹿?當然,更關鍵的是誰是以后要你殺死徐年的人,或者誰又是要你殺死我納蘭右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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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鑄聲道:“先生,趙鑄不知,不知道啊。”

趙鑄雙手抱住腦袋,似乎不敢去深思那些問題。

宏圖霸業,最費思量。

張高峽眼神悲傷,猶豫了一下,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臂。

納蘭右慈面無表,眼神復雜,不知是憐憫還是譏諷。

他的眼神瞬間趨于平淡,語氣促狹道:“早就看你那副吊兒郎當的作態不順眼了,如何,吃到苦頭了吧?”

趙鑄抬起頭,握住張高峽的手,同時癡癡向這個在李義山、黃龍士、元本溪等人陸續死后碩果僅存的春秋謀士,看著這個南疆幕后藩王的納蘭先生。

趙鑄突然改換坐姿為跪姿,面朝納蘭右慈后緩緩低頭道:“趙鑄知道先生所求迥異于任何一位春秋謀士,趙鑄只求先生能夠做我的元本溪,趙鑄若是真有坐龍椅穿龍袍的一天,可以承諾先生,敢殺先生之人我殺之。

若是趙鑄死在先生之前,臨終之時,必然請先生自行揀選大臣在我病榻,由先生欽定顧命大臣。趙鑄必不讓子孫做當今天子趙篆!”

納蘭右慈哈哈笑,只是始終不再說話。

趙鑄滿汗水,但是如釋重負,他憑借直覺發現納蘭右慈對自己這番話,也許談不上如何滿意,也未必是他真正所求,但是這位納蘭先生偏偏有些不為人知的開心。

納蘭右慈閉目養神,笑意淺淡。全然不顧及堂堂燕敕王世子殿下的尷尬和沉重。

納蘭右慈突然輕聲道:“倘若覺得車廂氣悶,你們就出去吧。”

趙鑄如獲大赦,趕帶著戴上幃帽的張高峽起離去。

義山,當年你我二人聽聞黃龍士說那千百年之后,那時候的很多讀書人莫說面對帝王將相能夠心平氣和地與之平起平坐,便是面對芝麻綠豆大小的員也要丟了脊梁風骨,父母父母,真正是視如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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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之,你憤之。

你以二十年歲月,教你的閉門弟子做英雄而非雄主。

結果你就那麼死去,骨灰就那麼灑落西北關外。

你笑之,我憤之!

我猜得出黃龍士的私心。

他黃三甲算人心,有個游俠兒讓他輸了一次。

他覺得自己死后能夠扳回一局。

他堅信趙鑄會與徐年反目仇。

那我納蘭右慈就讓你和黃龍士都輸一次!

納蘭右慈睜開眼仰起頭,著車廂頂部。

他輕輕哼唱一支家鄉小曲。

有個年郎,他到山中去,背著破書箱。

有個小姑娘,從山中來,帶著蘭花香。

……

納蘭右慈掀起簾子,春風拂面,他瞇起眼向東北方,“曹長卿,你我皆苦,但是你依然比我幸運。”

納蘭右慈突然放下簾子,猛然手捂住,攤開手心后,低頭看著滿手鮮,他喃喃自語道:“無奈皆是年郎啊。”

————

京城南大門外,那條與城道相連接的寬闊道之上,在兩個時辰之前就已經空無一人。

滿城等一人。

等一人攻城。

城上城下皆鐵甲。

這一日京畿東西南北四軍銳全部列陣此地,面對那一襲青,仍是如臨大敵。

有個緩緩而行的青衫儒士,在距離這座京城大概不足半里路程的路上,獨自一人,手捧棋盒,停步坐下。

他并沒有面向北面那座天下第一大城,而是面西背東,盤膝而坐。

黑盒裝白子,白盒裝黑子。

他將這兩盒從西楚棋待詔翻找出來的宮廷舊放在前,相隔一張棋盤的距離,棋盒都已打開。

遙想當年,國師李曾有醉后豪言:“天下有一石風流,我大楚獨占八斗,他曹得意又獨占八分!”

這般人,如何能不風流得意?

他正襟危坐,雙指并攏,前就近的棋盒,捻子卻不起子,他只是笑向對面,好似有人在與他對弈手談。

雙鬢霜白的青衫儒士,眼神溫,輕聲道:“你執黑先行。”

原本萬里無云的晴朗天空,剎那間風起云涌。

太安城高空異象橫生。

隨著那五個字從這名儒士中說出,只見稍遠那只雪白棋盒中自行跳出一枚黑子,劃出一道空靈軌跡,輕輕落在那張無形棋盤上的中心位置。

先手天元。

很無理的起手。

但是更無理的景象在于只見太安城高空落下一道絢爛柱,轟然墜地。

一座雄城如同發生百年不遇的地震。

天地為之搖晃!

包括太安城武英殿在的所有殿閣屋檐之上,無數瓦片頓時掀起來。

青衫儒士雙指拈起那枚晶瑩剔的白棋子,眼中滿是笑意,輕輕落在棋盤之上。

與此同時,第二道柱如約而至。

太安城又是一晃。

城前離鐵甲數萬,竟然還是那一人臨城之人先行攻城。

城頭所有床子弩終于展開一

空中如有風雷聲大震。

中年儒士全然視而不見。

第二枚黑子跳出棋盒,落在棋盤之上,落子生后,安安靜靜,懸停不

,武英殿屋檐岔脊上的十全鎮瓦裝飾,仙人、龍、狻猊、狎魚、獬豸、斗牛等等依次化為齏

城外,威勢雄壯如劍仙飛劍的近百巨大箭矢在空中砰然碎裂。

青衫儒士拈起第二枚白子,落子前聲道:“我恨躋儒圣太晚。我恨轉霸道太遲。”

他并攏雙指重重落下,落在棋盤。

有鏗鏘聲。

太安城出現第四次震

這一次最是靜劇烈。

為許多城外騎卒的下戰馬,竟是四折斷,當場跪在地上。

巍峨城頭之上,終于有數人按捺不住,或劍而下城頭,或躍撲殺而來,或長掠而至。

又有一雙黑子白子先后落在棋盤上。

那襲青衫似乎不敢見對面“下棋人”,低頭向棋盤,“我曹長卿之風流,為你所見,方是風流。”

當第四顆白子靈活潑地跳出棋盒緩緩落下,那出城數人距離他曹長卿已經不足三十步。

曹長卿拈起棋子,這一次不是由高到低落子,而是輕描淡寫地橫抹過去,微微傾斜落在了棋盤上。

有浩然氣,一橫而去。

那數名護衛京城的武道宗師全部如遭撞擊,迅猛倒飛出去,直接砸太安城城墻之中。

祥符三年春的春風里。

西楚棋待詔,落子太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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