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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四百一十一章北莽壓境拒北城

年輕聲道:“數十年辛苦砥礪武道,一宗師修為,何其不易。”

嵇六安突然氣笑道:“說到了武道境界,王爺這是罵我嵇六安幾十年都活到狗上去了?!”

年愣了一下,隨即連忙擺手,笑瞇瞇道:“嵇先生看破不要說破嘛。”

嵇六安瞪眼怒視。

就在此時,嵇六安迅速轉頭去,驚駭發現窗外倒掛著一位

朝徐年向院門口方向指了指。

聲道:“我知道了,不用擔心。”

沒過多久,腰間懸佩兩劍的桃花劍神鄧太阿緩緩走書房。

嵇六安站起,與鄧太阿點頭致意。

天下劍林,歷來秀木良材層出不窮,可是在上一輩劍神李淳罡去世后,便只有眼前這一位,可以被當之無愧譽為最秀于林。

嵇六安既然用劍,無論是否自負倨傲,無論江湖份高低,都應當對這位相貌平平的中年劍客報以尊重。

鄧太阿淡然還禮之后,直接轉頭向年輕藩王,問道:“茶就不喝了,你就說跟北莽什麼時候開打?需要我出現在何?”

年語不驚人死不休,“可能要勞煩你兩次出手,第一次很快,就這幾天。第二次,也許只有你我二人,戰場會更遠一些。”

鄧太阿語氣古井不波道:“帶來兩柄劍,足夠了。”

說完這句話,鄧太阿就轉離去,嵇六安也向徐年告辭,跟上桃花劍神的腳步,詢問一些劍道困

聞道有先后,業有專攻。

鄧太阿如今無論劍道,還是劍,皆可謂是天下劍士的頂點。

最重要的是嵇六安雖然僅是指玄境修為,卻有從未現世的箱底三劍,自認威勢可殺天象境高手,而鄧太阿一直被公認為天下指玄造詣第一,猶勝人貓韓生宣!嵇六安如何能夠不心,不想討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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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這一天,還有雪廬槍圣李厚重等諸多江湖頂尖大佬進拒北城,徐年卻沒有面,連客套寒暄都省了。唯獨聽說某位目盲琴師城后,徐年親自走到藩邸大門口,昔年曾經生死相向的兩人,一起走向議事堂。

年好奇問道:“薛姑娘可是有話要幫蘇或是趙老夫子轉告?”

背負琴囊的目盲子搖頭道:“蘇對北涼的愧疚,我來償還。”

年停下腳步,“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死在涼州關外,蘇一輩子都抹不平的憾,誰來彌補?”

薛宋一如既往地語氣清冷道:“我只知道,蘇活得不開心,我能做到的事卻沒有做,我這輩子也不會開心。”

年搖頭沉聲道:“薛宋,我勸你回西蜀,回到蘇邊!”

薛宋同樣搖頭道:“我絕不能讓他繼續覺得‘百無一用是蘇’!”

口道:“你有沒有想過蘇到底想要什麼,又是最想要什麼?”

薛宋轉頭,目盲的輕輕“向”這位年輕藩王。

年頓時無言以對。

自己那些不為人知的所做之事,與這位看似不可理喻的執拗子,有什麼兩樣?

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苦笑道:“那就留下來吧。”

薛宋點了點頭。

兩人繼續前行,徐年突然說道:“這會兒,餅肯定在胡吃醋。”

薛宋會心一笑,角翹起,滿臉溫

年哼哼道:“薛姑娘,你竟然能看上餅這種家伙,真是……”

年輕藩王沒有繼續說下去,薛宋笑道:“王爺是想說瞎了眼吧,可我本來就是個瞎子啊。”

年有些尷尬。

年如遭雷擊,停下腳步,

薛宋皺了皺眉頭,沒有轉,就已經后出現三充沛氣機,其中一磅礴氣勢更是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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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年輕男上都有目驚心的跡。

一名手持鐵槍的中年男子,向徐年和薛宋大步走去。

年緩緩轉向本該在懷關的那三人,徐偃兵,吳家劍冢當代劍冠吳六鼎,劍侍翠花。

徐偃兵微笑道:“別擔心,懷關連外城都還在。”

年如釋重負,但是臉依舊凝重。

徐偃兵解釋道:“是褚祿山要我們三人回拒北城的,他說留下其余吳家劍士八十騎就足夠用,我們三個在那邊天干瞪眼,意義不大,還不如回到拒北城。”

年正要說話,吳六鼎已經不耐煩道:“褚胖子什麼子,你姓徐的又不是不清楚,他要是下定決心要趕我們走,我們恐怕在懷關連一口飯都吃不上,褚祿山其實說得也沒錯,關鍵時刻傳遞諜報,有我們劍冢八十騎就差不多了。”

徐偃兵瞪了眼口無遮攔的年輕劍冠,后者悻悻然閉

徐偃兵低聲道:“褚祿山說老嫗山必然我北涼大勝,接下來流州邊軍就該一路向北直取西京,北莽中路大軍只能加快速度進攻拒北城,來一場比拼看誰更快攻破老巢的賭博。褚祿山還說拒北城只要能夠堅守到冬雪消融,那他的懷關就能支撐到明年春夏之。”

年松了口氣,“既然他這麼說,那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年讓人領著吳六鼎和劍侍翠花以及薛宋去三堂廂房住下,自己則與徐偃兵去往書房。

徐偃兵在進書房后,沉聲道:“褚祿山最后說了句話,讓王爺切記一點,如果還想讓我們北涼邊軍笑到最后,那麼大雪龍騎軍與兩支重騎軍,就絕不可用于此次戰事!”

年黯然無言。

說一千道一萬,褚祿山無非只是不希北涼鐵騎的最后底子,都死在救援懷關的路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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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煜親自為齊仙俠送行出城,白蓮先生不擅騎馬,便坐上一輛馬車,齊仙俠騎馬隨行。

馬車在那條河的渡橋以北停下,白煜走下馬車,齊仙俠牽馬而行,兩人一起走到這座木橋中段。

齊仙俠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來拒北城擔任涼州刺史,不留在涼州?”

白煜雙肘撐在橋欄上,托住下向緩緩流淌的河水,平靜道:“一方面是留在涼州刺史府邸,就要仰人鼻息,被坐鎮清涼山的副經略使宋明死死住一頭,與其在一盤必輸的棋局上近廝殺,打得兩人都滿泥濘丑態畢,還不如換一副棋盤。當然,這個理由很牽強,只是用來說服自己的,連你這種場門外漢都未必愿意相信。事實上,我之所以選擇跟隨新涼王來到拒北城,除了希冀著為比宋明更被視為心腹一位從龍之臣,亦有私心。”

齊仙俠皺眉道:“私心?”

白煜稍稍轉頭,滿臉笑意,笑問道:“知道什麼書生意氣嗎?”

本就不佳的齊仙俠冷哼一聲,沒好氣道:“我這種莽夫,可不懂你們讀書人的抱負!”

白煜眨了眨眼睛,“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齊仙俠板著臉不說話。

白煜不再刨問底,重新向那條河流,只不過向后撤退一步,雙腕抖袖,正襟而肅立。

“一個時代,一個國家,大概終究需要某些人在某些時刻,毅然決然站出來,站在某個位置,就站在那里!一步不退!”

“只要站在了那里,便是責無旁貸,便是當仁不讓!”

“戰場上,虎頭城的劉寄奴,薊州橫水城的衛敬塘,是如此。廟堂上,張巨鹿更是如此!”

“如今就到了新涼王徐年!”

白煜瞇起眼,向遠方,“我不管徐年出于什麼目的出于何種初衷,最終選擇站在那個地方,反正我白煜只看結果,不問原因!所以,我也選擇站在這里。是非功過,容我死了,再由你們后人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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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煜大笑道:“我可不喜歡后世描繪這場氣回腸的戰爭,不喜歡后世讀書人將那部書翻來覆去,竟發現到頭來無一位讀書人死在此地!”

齊仙俠輕輕嘆息。

白煜突然傷道:“以前并無太多覺,如今我越來越發現,那些中原朝堂之上衙之清談之中,流出對北涼的譏諷,那些居高臨下的指指點點,是何其可憎。”

齊仙俠突然翻上馬,沉聲道:“走了!再聽下去,我怕自己也走不了!”

白煜哈哈大笑,“走吧走吧,滾回你的中原去!”

齊仙俠果然一夾馬腹,策馬離去。

白煜沒有一直目送齊仙俠離去,反正本就看不真切,就不徒勞費神了。

白煜猛然手一拍橋欄,高歌道:“大風起兮!壯哉我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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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笑稱為北涼武財神的王林泉在見過兒王初冬后,笑著離開清涼山梧桐院。

只是四下無人時,王林泉笑意淡去,這位在青州便富甲青州在北涼便富甲北涼的老人,只剩下滿臉疲憊。

徐渭熊私下向他說了一件事,他作為王初冬的父親,無法拒絕,但是作為徐家老卒,良心難安。

曾是王妃吳素邊劍侍的趙玉臺輕輕推椅,與徐渭熊一起來到聽湖畔,這位面部覆甲遮掩容言又止。

徐渭熊輕聲道:“姑姑,我不會去拒北城,你也別去。”

趙玉臺聲道:“為什麼?”

徐渭熊雙手疊放在膝蓋上,著那座名天下的聽湖,平靜道:“我們去了,只會讓他分心。既要背著我們幫我們安排退路,還要每天假裝在我們面前強歡笑,多累啊。”

趙玉臺雙手抖。

徐渭熊歪過腦袋,輕輕枕在趙玉臺的手背上,“姑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幫他照顧好王初冬,去中原找個山清水秀遠離戰火的世外桃源,好不好?”

趙玉臺艱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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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院,以一部《頭場雪》天下奪魁的年輕文豪正在絞盡腦,因為剛剛答應要為某人寫一部不輸《頭場雪》的傳世佳作,寫西北狼煙,寫邊陲戰事,寫那些慷慨赴死,寫那些壯闊畫面。

為他正名,為北涼發聲,一起流芳百世,不可以任由后世史肆意潑臟水。

略顯消瘦憔悴的陸丞燕坐在旁邊,忙里閑,幫這位大名鼎鼎的王大家磨墨。

王初冬突然抬頭苦著臉道:“陸姐姐,太久沒寫文章了,都不知道如何下筆了。”

陸丞燕聲笑道:“文章本天,妙手偶得之,別急呀。”

王初冬哦了一聲,繼續愁眉苦臉推敲開篇。

陸丞燕緩緩起后,王初冬的腦袋,“慢慢來。”

王初冬驀然展一笑,握拳頭使勁揮了揮,“放心,我一定會文思如泉涌的,到時候攔都攔不住哦!”

陸丞燕微微一笑,“到時候我一定要第一個翻閱。”

等到陸丞燕走出屋子后,一直給所有人天真爛漫印象的王初冬,突然流淚不止,如斷線珠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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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途經腥氣始終沒有散去的老嫗山戰場,一位臉雪白的年輕將領艱難起,掀起簾子去,久久不愿放下。

那位爛陀山菩薩此時坐在車廂,負責防止他傷勢加重,需要不斷向他渡平和氣機。

謝西陲著那座北莽尸全部棄之不顧的戰場,輕聲道:“兩萬僧兵,雖說大多都屬于爛陀山其他勢力,可是你的三千嫡系也在其中,更是你這位六珠上師的全部家底,想必你也猜到為何我要去那條廊道了吧?”

一頭青幾乎及腰的菩薩漠然點頭。

謝西陲苦笑道:“這是一箭三雕之舉,我不得不做。既能盡量阻截北莽援軍,還能讓原本肋的僧兵步卒在流州為一支奇兵,最后當然是能夠以此消耗西域底蘊,無論北涼是贏是輸,都只有好,勝了,傷筋骨的爛陀山為了追求利益,多半只能繼續派遣僧兵趕赴北涼,北涼徐家輸了,以后北莽要想順勢南下攻打中原,北莽便最失去了兩萬僧兵。說來說去,都是北涼占便宜,你們爛陀山只能被牽著鼻子走。”

冷笑道:“你謝西陲這位罪魁禍首,要是當時死在那條廊道里,如果流州邊軍也跟著大敗,我會毫不猶豫摘下你的腦袋拿去北莽請功。”

謝西陲笑道:“讓你失了。”

謝西陲說完這句話,就不得不放下簾子,重新躺回去,很快沉沉睡去。

繼續閉目養神,無悲無喜。

默念一段經文,超度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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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南褚北董,兩個天底下最著名的胖子正在對峙。

董卓策馬來到前線,抬頭向懷關外城城頭,兩萬多喪失份從草原裹挾此地的罪民,蟻附攻城。

手握十四萬私軍的董卓本不奢這兩萬人馬能夠攻破懷關,甚至連拿下外城都不去想。

董卓在耐心等待冬,等待一場鵝大雪的到來。

在此之前,用兩萬不得不送死的士卒去消耗懷關守城兵力,很劃算。

兩萬人馬,僅是董卓跟那位老婦人不花一兩銀子討要來的,他一旦用老丈人那支耶律家族的家底,還能夠從草原大悉剔手上再借來兩萬青壯。

除此之外,董卓已經傳話給河西州持節令赫連武威,你要是在冬之前打不下茯苓柳芽兩鎮,我借兵幫你打,別客氣,我董卓破天荒大方一回!

以能征善戰聞名草原的老將赫連武威聽聞此話后,連回復都懶得做,大舉攻城,晝夜不停,力度遠勝懷關攻勢。

董卓習慣牙齒敲擊,如同世間最小聲的擂鼓。

褚祿山站在城城墻上,同樣遠眺攻城大軍。

褚祿山披鐵甲,氣勢凜然。

這位北涼都護面無表地十指錯,輕輕互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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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太子殿下耶律洪才沒有乘坐輦車,而是披金黃鎧甲,騎馬位于大軍正中,舉目四顧,草原鐵騎綿延而去,沒有盡頭。

據說歷史上那些中原君主駕親征,都要乘坐八駿牽的巨輦,只是草原從不興這一套,不過這位太子殿下覺得以后主中原,可以適當改一改祖宗規矩。

他其實沒有想到那位自己發自肺腑畏懼的皇帝陛下,竟然當真愿意讓自己手握實權,而不是當一個擺設傀儡,四周那些只聽命于自己一人的怯薛軍,就是明證!

雖說耶律東床和春捺缽拓跋氣韻這兩人的出現,稍稍有些礙眼,但終究無關大局,只要自己步步為營,那兩人就興不起任何風浪。一個爺爺是三朝顧命元老,一個父親是北莽軍神,背后的靠山確實嚇人,可比得過自己嗎?

他眼角余無意間瞥見旁一同高坐馬背的子,正是他的妻子,名義上的太子妃。

如果說他對一開始還相當敬重,還算坦誠相待,甚至很多時候都是自己的主心骨,是需要他仰視的存在,那麼等到那位己人悄然出現后,夫妻之間便愈發生疏起來,幾乎從相敬如賓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

想到那位注定無法公之于眾的人,北莽太子殿下有些小小的憾和愧疚。

但是比起江山社稷,比起一座從未有過草原雄主徹底收囊中的中原,如何抉擇,顯而易見。

誰讓北涼那個姓徐的年輕人,和所謂的三十萬鐵騎如此不濟事,即將為自己的階下囚?

北莽太子,第一次如此滿腔豪氣,恨不得放聲長嘯。

我麾下有四十萬騎軍!

一座孤零零的拒北城,如何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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