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然什麼也找不到，他們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副統領大人的頭忽然了！這些慶國的銳軍們，哪里會想到刺客遠在數里之外，他們徒勞無功地喊著，憤怒地搜尋著。

搜尋無著，漸漸化了恐懼，這種本看不見的刺客，這種本無法抵抗的殺戮，怎是凡人所能抗衡？

無窮的恐慌開始迅疾彌漫在皇宮的城頭上，所有的將士們無助地搜尋著，有些人更是被這沉默的力的快要崩潰了，瞄準宮城下方眾人的弓箭也下意識里松了些。

慶軍軍紀森嚴，并不可能因為軍副統領的慘死便變一團散沙，在沙場之上，在平叛事中，慶國的軍人不知道見過多種奇形怪狀，慘不忍睹的死法，然而像今天這種如神意一般的打擊，實在是令世俗人不得不往那些詭異的方向去想。

另一位將領勇地怒吼了幾聲，想平伏軍下屬們的緒，同時向下方發達攻擊的命令，然而他的吼聲只維系了幾聲便嘎然而止，因為令城上眾兵驚恐無比的殺意又至，這名將領的腹被轟出了一個極大的口子，肚腸變一團爛，他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倒了下去。

至此，這種恐慌的氣氛再也無法抑止，皇城城頭上了一片……

皇城頭上的變，自然已經傳到了城下，只是那些奉旨意封住四面八方的軍士們并不知道到底發了什麼事，那些瞄準了雪地中待死人們的箭手們覺到自己的手都快酸了，可依然沒有得到放箭的旨意。那些將領們更是皺了眉頭，很是憂慮皇城墻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那樣。

如果是一般的領兵做戰，如果今日的皇宮只是一簡單的沙場，那麼誰都不會傻傻地去等陛下的旨意再去發箭。然而今天畢竟不一樣，萬箭所向，那眾人圈里是小范大人。

殺死范閑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小范大人與陛下之間的恩怨仇，眾人也非常了解，若沒有陛下明確的旨意，誰也不敢這般貿然發箭，然而此時，城下的將領們不知道皇帝陛下重傷，陷昏迷，生死不知。

這種詭異的安靜并沒有持續多久，將在外，面對著張的局勢，必然要有自己的反應，哪怕僅僅是在宮外，慶軍將領也有自己的主權，在箭手之后的史飛大將皺著眉頭注視著雪地正中，發現那些被圍困的刺客，似乎也已經察覺到了宮墻上的異變，開始有了突圍的勇氣和念頭。

但史飛終究是當年單人便能收服燕小乙屬下北大營的厲害人，不知是從哪里產生的心一，讓他沒有直接發出攻擊的軍令，而是經由旁的副將發出，一方面是那種不知名的恐懼讓他做出了這個選擇，另一方面便是史飛就如同慶國的所有文臣武將一般，永遠永遠，不想讓范閑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

這個想法直接救了史飛一命，因為他邊的副將剛剛舉起了手中的令旗，便直接摔到了地上。

不是沒有騎穩馬，也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因為隨著副將的，他下的馬也摔落雪地之中，無數的鮮迅疾染紅了白雪。

史飛眼瞳一，面微白地看著旁的副將，知道先前若是自己發令，那麼自己也已經死了，誰能擋住這種無形無質，不能預判的天外一擊！

史飛也清楚了皇宮城墻上的異究竟是因為什麼，只是……陛下還活著嗎？

……

皇城上下在一片微微嘈之后，便回復了寂清的安靜之中，死一般的安靜之中，慶軍的軍紀果然是天下第一，然而在那天外一擊的恐怖殺傷威脅之下，誰敢擅？所有軍士的面都有些發白甚至發青，他們在等待著陛下的旨意，然而陛下卻再也沒有出現在皇城之上。

又是一聲槍響，劃破了皇宮前廣場的平靜，一名戴著笠帽的苦修士，試圖用自己的悍勇帶沉默的軍士們沖擊時，被準確地擊倒在雪地之中，連一搐都沒有，直接變了一死尸。

死一般的沉默。

又是一聲槍響。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沉默。

又是一聲槍響。

如是者四回，雪地之上多了四死尸，而槍響也沉默了下來，似乎再也不會響起。皇城上下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位能夠完天外一擊的絕頂刺客，是在警告慶國朝廷的所有人，不要試圖有任何舉，但凡敢在這片茫茫白雪上彈的人，都是他必要殺死的目標。

一聲響，一人死，一尸臥于雪，從來沒有意外，這種冷冽沉默的宣告，凍住了所有人的心。

這是一個人在挑戰一個國。

……

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馬兒們都開始有些不安地踢著蹄兒，濺起些許白雪，被圍在雪中的那些強者們似乎也不想強大慶軍繃的神經，沒有選擇在此刻強行突圍。

誰也不知道那些穿掠京都落雪清冽天空的悶響是怎麼回事，那些人是怎麼死的。

全盔甲的葉重冷漠地坐在馬上，他所率領的銳騎兵足以保證兩個來回沖殺，便將雪地里的這些強者殺死，然而他也沒有。雖然以他九品的強悍實力，他能聽出那些悶響出自自己后方，他約覺到，那個天外一擊的刺客并不能籠罩全場，還是箭行死角之類的問題，如果騎兵這時候沖過去，想來那個刺客無法阻止自己。

可是葉重只是沉默而穩定地坐在馬上，此時陛下生死未知，場間地位最高的便是他，他偏生一句話都不說，就如他這麼多年來在慶國朝野間的形象一樣，從來不顯山水，但誰也不敢輕視他。

葉重不的原因很簡單，不是因為陛下沒有下旨，而是因為他知道那些奪人命，宛若天外刺來的事是什麼，那些悶響是什麼。

是箱子，箱子終于再次現世了，葉重微垂眼簾，不顧邊偏將們灼熱的目，就像睡著了一般，其實他的心里已經激起了驚濤駭浪。

當年太平別院之事發時，他被皇帝調到了定州作為后軍，很明顯皇帝并不相信葉重在自己和葉輕眉之間的立場。猶記當年，葉輕眉初京都，便是和當年還年輕的葉重打了一架，葉重太過了解當年的那些人，雖然他從來沒有發表過什麼意見，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那個箱子的事，不了解太平別院的事，以及陳萍萍為何要背叛陛下的事。

葉重的心里掠過很多很多畫面，很多很多當年的人，他也覺得自己有些疲累了，他的目最后變得清晰，落在了雪地中那個年輕人的上，便想起了那個年輕人的母親，帶著那個箱子，在城門口拒絕自己檢查的年輕姑娘。

在這件事上，葉重覺得陛下不對，所以他一昧的沉默，在沒有旨意之前，他絕對不……

死一般的沉默能維持多久？這風雪要下多久才會止息？一個穿著淡黃衫的年郎，便在此時，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皇宮的城墻，站到了城墻的邊上，平靜地看著城下雪地中的范閑。

此時城頭上的軍已經有些了，大部分人都下意識里低著頭，躲避著可能自天外而來的那種死亡收割，所以這位穿著淡黃衫的年站在城墻，竟顯得那樣高，那樣勇敢。

“依慶律總疏，陛下昏迷不能視事，我是不是應該自為監國？”三皇子李承平袖中的兩個拳頭地握著，問道。

他邊面慘白，四瞄的姚太監著聲音回道：“可是陛下剛剛昏迷，還沒有超過七日之期。”

“眼下這局勢能等嗎？你是想看著我大慶的名將大帥都被老天爺劈死！”李承平回頭狠地看著姚太監。

姚太監心里一寒，說道：“殿下，此乃國之大事，奴才本不該多，可是若陛下醒來后，只怕……”

“沒什麼好怕的，將所有人都撤了。”李承平眼睛里的冰冷之意愈來愈濃，姚太監心里的寒意愈來愈盛，這些年里，三皇子雖然在范閑的教育下似乎變了一位溫仁皇子，然而姚太監知道，這位年皇子當年是怎樣的狠毒角，一旦真把對方狠了，記住這份大怨，將來自己怎麼活？

更何況這慶國的江山，將來總是要傳給三殿下的，若陛下此次真的不治，只怕明日三殿下便要坐到龍椅上。

“等他們出了廣場，再行追緝，總能給父皇一個代，在這兒耗死，又有什麼意思？”李承平微瞇著眼，看著雪地里的兄長，先生，沒有流出任何不應該流的緒。

……

摘星樓頂的雪中，那片純白的名貴裘下的金屬管不停地發出巨響，撕裂空氣，收割遙遠皇宮的生命。這些聲音極大，雖然反作用力被消減了許多，可是摘星樓頂的白雪依然被震的簌簌漸，而這些聲音更是傳出了極遠，驚擾了四周街道和民宅中的人們。

京都府衙役早已經發現了這片地方的怪異，只是摘星樓是朝廷的地，雖然已經荒廢多年，但若沒有手續，誰也不能進去查看。加上今還是初幾，年節還在繼續過著，這些衙役們心想或許是誰家頑在里面放春雷，只是這春雷的聲音似乎大了些。

終究還是廷的反應速度更快一些，皇帝陛下昏迷前異常冷靜地說出了摘星樓的名字，廷的高手們從皇宮里悄行潛出，順著皇宮左方的河，直穿山林，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京都東城。

隔著兩條街，還聽見了摘星樓上傳來的巨響，這些廷高手們神一振，強行抑下心頭的張，分四個方向撲了過去，他們相信那個可怕的刺客此時既然還在摘星樓上，那麼定然無法在自己這些人合圍之前逃出去。

然而當廷高手勇敢地沖進了摘星樓的園子，直到最后查到了樓頂，依然沒有發現任何人，只是樓頂上的那厚厚白雪里有一個很明顯的印子，除了這個痕跡之外，空無一，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般，安靜的令人心里發虛。

雪花還在不停地飄落著，廷高手認真地查看著樓頂雪中留下的痕跡，卻發現那個恐怖的刺客竟是一點線索也沒有留下來，那些痕跡雖然明顯，但已經被收拾過，連那個人的形如何都無法看出來。

一位廷侍衛守在摘星樓外圍的一條巷口，他的面微白，警惕地注視著并不多的行人，忽然間，他看見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了過來，他的心里喀噔一聲。

這個小廝是個年，而讓這名廷侍衛疑的是，這個人的外裹著一層厚厚的皮，雖然皮看上去很是破爛，值不得了幾個錢，卻將里面的青布裹的實實在在，只是膝下翻了過來，出了皮的另外一面。

潔白如雪的一面，這是極為名貴的皮，有誰家的小廝能買得起這樣名貴的事？

廷侍衛眼瞳一，第一時間攔在了這名小廝的面前，便呼同伴，不料卻覺眼前一花，接著便覺頜下一麻。這名廷高手靠在了小巷的墻壁，立時斃命，卻是僵無比，沒有倒地。

小廝指尖一抹，取出扎在此人頜下的那枚細針，裹了蒙在上的厚厚皮，似乎是有些畏冷，走出了巷口，轉瞬間消失在了京都的風雪之中……

京都今日風雪大，靜大，然而卻沒有多人知道，被戒嚴封閉的皇宮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史臺叩閽的史們早已經在夜里就被強行押回各自府中，而那些各部的大人們也是被監察院通知，強行留在了府里，便是胡大學士也無法靠近皇城。

這種抑的張與波沒有過多久便傳到了京都南城的那條大街上，這條街上不知住了多家權貴，而所有人警忌猜疑的目都只盯著一家，那就是范府。

范府今日一如往常，沒有慌，沒有悲傷，沒有張，該燒水的燒水，該做飯的做飯。范閑宮與陛下談判得來的果，很明顯沒有反應在府中，府中主母林婉兒并沒有帶著一家大小，趁著這短暫的時間，在皇帝陛下的默允下離京歸澹州。依舊安靜的有些可怕地留在了府里，坐在花廳里，等著那個男人的回來，若他回不來了，那自己離開京都又有什麼意義呢？

“若若怎麼還沒有起來？”林婉兒溫婉一笑，笑容里卻有些淡淡的悲傷，著正在喂孩子的思思說道：“喊了沒有？”

正說著，昨夜才被放出皇宮的范家小姐從廳外緩緩地走了過來，上干凈如常，眉宇間一如以往般冷，腳下的鞋子沒有沾上毫雪水。著嫂子笑了笑，便坐到了桌子旁邊，拿起了筷子，拿筷子的手是那樣的穩定，一抖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