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壽的話音落下，方孝孺心里瞬間慌了。

該死啊！

剛才來翰林院的時候，老夫還向太孫殿下保證諸翰林個個都是國之棟梁……

可剛過門檻，老夫便被打臉了？

打臉來得要不要這麼快？

這個姓袁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讀書這麼多年，不知忠義為何？

氣煞吾也！

可此時，他也容不得惱怒，連忙拱了拱手，一臉慚愧又惶恐地道：“太孫殿下……”

“老臣……”

“老臣治下無方，請殿下降罪！”

朱壽面帶幾分冷笑，怪氣地道：“降罪？”

“不敢，孤可不敢！”

“你方孝孺乃是南北士林的讀書種子，如今更是居翰林院大學士，可謂一呼百應！”

“孤若降罪于你，豈不是落個昏君的罵名？”

聞言，方孝孺整個人都慌死了！

太孫殿下豈不是在暗指老夫挾自重？

不、不啊！

他連忙把頭低到腳跟，哆哆嗦嗦地道：“殿下，臣萬萬不敢有此念啊！”

“殿下明鑒，臣之忠心，日月可……”

可話剛開口，朱壽便不耐煩的大手一揮，冷冷地道：“滾犢子！”

“在這跟孤扯這堆沒用的屁話！”

“翰林院，乃是朝廷養才、六部吏儲備之所，事關重大！”

“若是翰林的屁坐歪了，一個個只知為當而當，下一代的六部吏，豈不全是一坨爛泥？”

“走！”

“隨孤把這幫翰林的屁掰正了！”

“若是掰不正……”

說到這，他轉頭看了一眼蔣瓛，淡淡地道：“蔣瓛！”

“命錦衛隨機挑選一個歪屁翰林，誅一誅其十族吧！”

蔣瓛連忙抱拳，肅然地道：“臣，遵旨！”

“臣這就去調錦衛，把翰林院圍了！”

著蔣瓛毫不拖泥帶水轉而去，方孝孺人都傻了！

誅十族這玩意，還帶隨機挑選的嗎？

殿下這是震怒了啊！

不！

萬一錦衛一個眼瞎，把負真才實學的翰林給宰了咋辦？

他面變幻了幾下，連忙說道：“殿下莫急、莫急啊！”

“這里頭一定有誤會！”

“且待老臣過去，好好治一治這幫混賬東西！”

說罷，直沖一眾翰林而去。

此時的一眾翰林，還在彼此爭吵不休，錢翰林怒聲大罵：“姓袁的，你為了自己的運，憑什麼攔著我等？”

“匹夫尚可濺五步，吾縱讀書，也可揮劍斬了你的狗頭！”

“滾開！”

袁翰林冷笑一聲，說道：“諸位，這就是你們糊涂了！”

“殺了袁某又何益？”

“為吊唁一個死的武將，丟了功名、攤上人命司，值得嗎？”

“難道諸位是想借吊唁之名，為博取一個名聲？”

“莫做夢了！”

“若諸位去了，往后定被諸多文臣所不恥，貽笑大方！”

錢翰林然大怒，罵道：“混賬！”

“你竟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袁翰林不屑一笑，道：“難道不是嗎？”

“袁某以為……”

話還沒說完，方孝孺實在聽不下去了，邁步走了過來，冷著臉怒斥：“夠了！”

“吵吵吵，一個個吵個甚？”

“堂堂翰林，如罵街之潑婦，還不夠嫌我翰林院丟人現眼嗎？！”

眼看方孝孺一臉怒容而來，諸翰林面大凜，連忙起拱手行禮：“吾等，見過大學士！”

“大學士勿怪，吾等只是在為忠義二字而辯駁一二罷了！”

“還大學士莫要生氣……”

錢翰林著這群年長翰林，冷笑一聲，道：“辯駁一二？”

“我看你們是倚老賣老，害人不淺！”

“若是爾等之歪理盛行于翰林院，翰林院上下豈不是烏煙瘴氣？”

“袁朗！”

“你乃國賊也！”

聞言，袁朗渾然不懼，笑瞇瞇地道：“國賊？”

“諸位！”

“袁某可是以一介過來人的份，在規勸你們如何當好翰林以及為之道啊！”

“錢越！”

“你們不激袁某也就罷了，怎麼還如此污蔑袁某的清名呢？”

錢越氣得幾乎說不出來話：“你！”

方孝孺擺了擺手，住他的不忿之聲，看向了袁朗，皺著眉頭道：“袁朗！”

“要是老夫沒記錯，你是洪武十二年進士吧？”

“在翰林院修這麼多年的書，修到狗肚子里頭了？”

“誰告訴了翰林，只為當不為百姓，連一個忠義殉國之人都要詆毀？”

袁朗拱了拱手，毫不覺得愧，振聲說道：“大學士，吾說錯了嗎？”

“若不是為了當，吾等苦讀圣賢書幾十載，難道只為種地？”

“還不是為了當？”

“再說了……”

“誰知道那個濮千戶，是不是為了給自己博取一個忠名、給家族博取一個世襲罔替，故意帶著整個千戶衛所赴死？”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蠢！”

“明知不可敵而率部下赴死，是為！”

“吾沒上奏參他一本已是念在死者為大，如今還要命吾過去吊唁，豈不是辱于吾？！”

一下子，方孝孺瞬間氣炸了肺！

濮全壯烈殉國，可在這廝看來，竟是為了功名利祿而殉國？

該死、該殺！

正要開口怒斥，眾人后忽然傳來朱壽的一聲嘆息，怒其不爭地道：“好一個故意一死博取忠名，好一個博取世襲罔替！”

“想不到，堂堂翰林院，竟比本爺的府上還烏煙瘴氣！”

“袁朗！”

“讀書所求皆為當，視忠烈武將如豬狗，這就是圣賢書教你的道理嗎？”

“你可知……”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也？！”

聞言，袁朗眼睛瞪得滾圓，豁然轉，看向了朱壽，怒道：“你是何人，也敢直呼本翰林之名？”

“翰林院上下，也沒你這號人吧？”

朱壽也不含糊，拱了拱手，微微一笑道：“不巧！”

“在下，乃商賈朱壽是也！”

袁朗上下打量了朱壽一眼，臉上頓時充滿了不屑，很是鄙夷地道：“士農工商！”

“你一個低賤的商賈，也配來翰林院？”

“滾出去！”

“我堂堂翰林院清貴之地，還沒你一個商賈說話的份！”

話音剛落，方孝孺臉瞬間嚇得大變，想也不想，上去便給袁朗一個響亮的大耳！

“混賬！”

“你個混賬東西，怎麼跟朱公子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