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一般，雖不是天，但也算不得明。

窗子尚且有一些亮，房間深，便暗了許多。

門口側對著窗子，男子站在門口，不算明亮的線照在他臉上，以直的鼻梁為分界線，半明半暗。

明亮的一面，還殘留著年時的模樣，但昏暗的一面，卻好似藏在神之中，令人難以看穿。

玉萱公主嚇得向后退了兩步，“你……你……你是蕭景深？”

男子看著花容失的公主，好一會，子一矮，跪了下去，“罪人見過公主殿下，給殿下請安。”

玉萱公主太過震驚，忘了說免禮，就這麼上下打量——卻見，男子眉眼修長疏朗、五致纖細，因常年被囚，不見天日，皮白得幾乎能出管。

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只是卻比記憶中的冷漠了。

……當然，從前也不熱，而是抗拒。既抗拒又凄慘，既無助又倔強，讓人一看就想欺負。

但才三年不見，他怎麼長得這麼高？

而且那種“小媳婦”一般的委屈相也沒了！

張嬤嬤小聲道，“殿下，讓質子起來吧。”

玉萱公主這才想起來，“哦對，免禮！我們有三年不見了吧？你這三年吃了什麼，怎麼變化這麼大？不過看你油水，應該沒挨欺負。”

蕭景深起，垂眸，“多謝公主殿下關心，承蒙殿下照顧，并無人欺負罪人。”

張嬤嬤心里想——這質子小時候便長得雕玉琢，像那神仙旁的仙。如今長大，容貌是真俊俏啊！只可惜，命不好。

玉萱公主沒再關心質子的事，“是這樣，本宮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件事想拜托你，或者……我們可以易一下，你幫本宮，本宮也可以滿足你的愿，如何？”

蕭景深目復雜地看著子悉的容貌，淡淡道，“罪人的愿，只怕殿下幫不上忙。”

玉萱公主一愣——幫不上忙的愿？怎麼會幫不上……哦對了！質子不是普通人，他是人質、也算是半個囚犯，如果說愿，肯定是想回家啊。

果然幫不上忙。

剛剛太著急，又忘了明妝的叮囑——寧可說話，也不能瞎說話。

果然尷尬了吧？

玉萱公主輕咳兩聲，緩解尷尬，“如果本宮權力大，肯定會幫你。但……你除了那個‘大’愿，就沒有一些‘小’的愿？本宮記得你之前喜歡讀書來著，要不然你幫本宮，本宮送你書？”

玉萱公主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四周，卻驚訝的發現，這房間布局也變了。

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通頂大書架，書架上面竟然還有許多書，“你哪來這麼多書？”

蕭景深淡漠的眼神終于有了一些變化，多了慌張，“難道北燕律法規定，質子不能藏書、看書嗎？”

玉萱公主一頭霧水，“不是，本宮說什麼了，你就懟本宮？”

說話的同時，大腦下意識分析——質子的作用什麼？是盟約的保障、是臣服的象征。

而且質子接收國也愿意培養質子，畢竟培養一個與自己親近的質子，之后再放回原國，相當于增加了兩國往的紐帶。

如果質子能當皇帝就更好，兩國關系便更切。

這也是蕭景深剛來北燕國，父皇允許他到尚書房與皇子公主一同讀書的原因。

可惜北燕國和東越國關系鬧僵，蕭景深也被原國拋棄，為東越國的棄子、北燕國的囚徒，除非父皇母后主善待他，或者這種特權的公主施舍他，否則外人本不敢對他表現出善意。

他在保護那個送他書的人！

想到這，玉萱公主擺了擺手，“本宮的意思是，你這書架都沒裝滿，怪難看的，等回頭本宮再讓人送一些過來，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蕭景深。

他終于，用另一種眼神，看向公主。

在他印象里，公主自私愚蠢，很好控制。

例如，他被太監克扣吃穿用度，然后發現這公主想找玩，便偽裝一副好欺負的模樣，引公主來戲耍；又恰到好地表現出倔強，激起公主的斗志，引繼續前來。

隨后他發現，公主雖頑劣，但人不壞，只要激發的愧疚心，會補償。

而公主的補償，比宮中分發的例份更安全——宮中分發的東西，本在分發過程中就被盤剝一遍，上面的人因為中飽私囊，便對下面的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到了瑞宮已經所剩無幾，瑞宮的太監又拿一些后，他連吃都吃不飽。

一個被自己國家拋棄的棄子，一個接收國嫌棄仇恨的質子，在角落里死去，再平常不過。

為了能撐下去，為了留一線希，他抓住了玉萱公主：公主讓他做什麼，他既要做好、滿足公主，又要表現得不愿，激發公主的。

每次公主離開，他還要絞盡腦地思考，如何讓公主不放棄他。

就這樣……整整五年。

他也終于僥幸地活了下來。

他以為這樣卑微的生活會繼續，卻沒想到，突然某一天，就不來了。

再來，便是今天，也是三年后。

卻沒想到，再見公主，好像換了個人——容未變，卻不像之前那般囂張跋扈、無腦沖。

他剛剛甚至一度以為，公主看見他的書后，便會吵嚷，把恩人拖下水。

另一邊。

玉萱公主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胎換腦、重新做人！可太聰明了，竟然能猜到另一個人在想什麼。

誰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不就知道“心”了？

所以說，讀書還是有用的，一定要乖乖聽明妝的話，把這些破文章背下來！

想到這，玉萱公主更是斗志昂揚，高傲地對瑞宮的太監道，“你們下去吧。”

勇公公一愣，“啊，這……奴才留下伺候公主殿下吧……”

還沒等其說完，就見玉萱公主惻惻地轉過，眼神狠厲地盯著他，慢悠悠道，“勇公公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才三年，就忘了本宮的作風？沒關系，今日讓勇公公再回味一下本宮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