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邢目寂然，良久自嘲般的輕笑一聲。

“您誤會了，我跟南嫣，早都已經離婚了。”

霍老夫人像是語塞了一下，旋即又移開視線，掩住話語中的嘆息，輕聲道：“既然已經離了，那你更沒有必要圍在邊。”

“這次流產，如今看來也是命中注定，你們兩個沒什麼緣分。”

厲邢抬起眼，定定地著霍老夫人：“您是這樣覺得的？阿嫣曾經好歹也是我的妻子，您的孫媳婦，如今您覺得沒用了，就這樣想？”

霍老夫人察覺到厲邢的神不對勁，微微蹙眉：“你到底想說什麼？我聽著，你到像是話里有話。”

厲邢移開目，“不敢。”

霍老夫人的表里陡然多了幾分厲：“我看你沒什麼不敢！厲邢，你是不是想說，我冷心冷，對南嫣不好？”

厲邢漠然不語。

霍老夫人怒極反笑：“如此看來，我倒了那個惡人了！難道是我害了南嫣的孩子不？”

厲邢垂下眼，遮去眸底一閃而逝的厭倦和疲憊，淡淡道：“我從來沒這樣說，是您想多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厲邢已經不想再去詢問霍老夫人什麼。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直接質問霍老夫人。

他難以抉擇。

一面是他無辜慘死的父母，一面，是庇佑教導他多年的至親。

生恩和養恩，把厲邢都架在火上烤。

他轉走，卻聽霍老夫人厲聲道：“站住！我還有話沒說完！”

厲邢頓住腳步，眼底已經彌漫起幾分說不出的冰冷。

他轉頭定定地看向霍老夫人，“您還想說什麼？”

“今晚你不許出去住，就在家里待著，我請了人，要在家辦一場辦家宴。”

語罷，霍老夫人頓了頓，語氣不明地道：“讓霍庭深也回來。”

厲邢眸子微瞇，意味不明地反問：“為什麼？”

霍老夫人淡淡道：“說了是家宴。且請了個與咱們份家世相匹配的姑娘來，到時候你們見一見。”

這下厲邢徹底明白了霍老夫人的潛臺詞。

這是要給他安排相親，而且如此正式，連霍庭深這個家族邊緣人都要請回來，足可見霍老夫人話中暗藏的另一層意思。

厲邢下意識地便要說拒絕。

但話到了邊，厲邢忽然想到什麼，生生地將話咽了回去。

他掀了掀眼皮，冷淡道：“好啊，那我讓人通知小叔，他也回來。”

聞言，霍老夫人的表這才和緩了幾分，沉聲道：“我知道，你跟他之前，有了些齟齬。但說到底，你們倆脈相連，不到那種地步，你還是不他的好。”

脈相連？

厲邢聽了只想發笑。

霍庭深可不記得，自己跟他是脈相連的。

有了霍老夫人的金口玉言，厲邢當晚并沒離開厲家，而是派了心腹去南嫣那里看守，以免出什麼意外。

當晚，厲邢趁霍老夫人睡著，進了書房。

這書房是厲邢祖父厲建平在世時常用的，厲建平去世之后，霍老夫人沒有這里任何的裝潢設施，也不許人隨便進來。

厲邢雖然并沒有被止，但他從前清楚，霍老夫人留著這屋子原來的擺設，是為了懷念他祖父。

是而，平日里厲邢也不隨意進看。

但如今，他心里太多的疑和不解，只能看看這里是否有什麼線索。

在祖父的書房里看了一圈，厲邢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倒是在博古架后面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個有些古舊的盒子。

他想打開看看，但卻有些遲疑。

思索的空檔里，書房的門忽然響了。

厲邢神微頓，轉頭看去，只見書房的大門被人推開，霍老夫人正站在門口。

看到厲邢在這里，表卻仍舊平淡無波，像是早都知道了一樣。

“在看什麼？”

霍老夫人緩步進來，看到厲邢手上的盒子，神無異，“哦，這個啊——你知道這盒子里是什麼嗎？”

厲邢的心比平時跳的更快一些，他沉默著搖搖頭。

霍老夫人沉聲道：“這是，霍庭深的出生證明。”

說著，霍老夫人將盒子打開，拿出里面一張泛黃的紙，展開毫無避諱的給厲邢看。

厲邢一時間有些失語。

“厲邢，我知道，南嫣流產一事你心中懷疑庭深，所以對我也有了怨念，是不是？”

霍老夫人說著，面上出幾分疲憊。

厲邢眸微。

他沒想到，霍老夫人居然會這樣理解自己的意思。

不過厲邢面不改，順著霍老夫人的話繼續說下去：“我的確很好奇，我一直以為，您并不喜歡三叔。”

霍老夫人角勾起一抹苦笑。

將出生證明收好，緩緩道：“我的確不喜歡他，但有一件事你一直不知道——”

“更不喜歡霍庭深的，是你的爺爺。”

厲邢眸子微瞇，“什麼意思？”

“你只知道霍庭深并非我所生，只是隨了我的姓，也并不清楚我為什麼對他多有優容，但你這孩子，心里有什麼話從來不問，只會自己憋著，然后去尋找真相。”

聽到霍老夫人如此說，厲邢就知道，霍老夫人今晚是全然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厲邢從善如流，緩緩道：“您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霍老夫人沉默許久，眸變得悠遠，“當年，你爺爺跟一個人發生了關系。那人本就是有備而來，懷孕之后并沒第一時間聲張，而是將孩子生下來后，直接上了門。”

厲邢瞳孔微微放大。

在他的認知之中，祖父和祖母的一直都很好，甚至祖父過世的時候，將自己所有的私產全部留給了祖母，連他父親都沒得到一分一毫。

但厲邢卻沒想到，中間竟發生過這樣的事。

霍老夫人說著，兀自出一抹苦笑。

“我心里怨他，但他賭誓下跪，說自己是被那人算計，他已經想好要將那對母子給理掉。”

霍老夫人說到此，默然許久。

但厲邢卻能聽出這里的潛臺詞。

所謂“理掉”，估計就是要了這對母子的命。

這的確是他祖父的行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