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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兩百零五章負劍南渡

龍須河畔的劍爐,氣沖斗牛,打鐵之聲,落在妖族耳中,轟隆隆作響,肝膽裂。

近期龍泉郡,幾乎所有修士的視線,都不自地投向了鐵匠鋪子,山頂新建的亭臺樓閣,兩山之間危乎高哉的索橋,經常會有練氣士扎堆,遙山外劍爐那邊的鑄劍氣象,便是盧氏王朝的刑徒,以及監督這撥亡國民的大驪將士,都在閑暇時議論紛紛,揣測一旦圣人阮邛鑄劍功,會不會惹來一番天地異象。

隨著今天那邊鑄劍聲勢驟然暴漲,加上山上野修妖族的心煩意,甚至還有一些道行不夠的山澤妖怪,哪怕有著此地山水氣運的無形庇護,仍然只覺得置于熔爐之中,煎熬難忍,因此所有人都覺得肯定是到了要關頭,那把神兵與不,在此一舉。

落魄山竹樓,陳平安早已準備妥當,準備正式出發,去往梧桐山的那座渡口,上回魏檗領著他們巡游下轄地界,見過那座梧桐山,整座山頭被削掉,方圓四五里的空地,魏檗當時賣了個關子,沒有詳細解釋修士用以悠然遠游的渡口,那艘大船到底為何

阮秀的臨別贈禮,是一包桃花糕,陳平安當然沒有拒絕的好心好意。其實他先前托付魏檗,去阮邛那邊提起贈送寶箓山給阮秀一事,結果魏檗回到竹樓的時候灰頭土臉,很狼狽,說阮邛聽說后,遷怒之下,打賞給了他魏檗一個字,滾。然后給陳平安的答復字數略多,“讓那個小子有多遠滾多遠”。

陳平安只得作罷。知道這件事想岔了,畢竟真正熨帖人心的好意,可不是一廂愿就能做好的事。所以就暫且擱置,青總說他們混江湖的,恩怨仇,都講究一個青山綠水,來日方長。陳平安覺得這句話說得真是“俊俏且有理”,想著將來總有報答阮家父的時候,就不急于一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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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陳平安還是花了一點小心思,跟青很正兒八經地商量了一番,覺得問題不大,這才下定主意,再次麻煩魏檗,讓這位北岳正神去聘請兩位手藝湛的糕點師傅,等他離開龍泉郡后,就請到騎龍巷的歲鋪子招徠生意,最后讓兩個小家伙跟阮秀姑娘打聲招呼,就說以后想吃自家鋪子的糕點,一律不收錢。

關于南下遠游一事,青都想跟隨,一個是怕沒了陳平安罩著,明兒就給誰一拳打頭顱,等到陳平安下次返回家鄉,就得給他上墳燒香了。再就是已經破開一境的江水蛇,希重返江湖逍遙快活,想要把他在龍泉縣丟的臉面和英雄氣概,全部從外邊的世界找回來。

則是完全把自己當做了小丫環,擔心自家老爺一年到頭沒人伺候,留在落魄山無所事事,會很愧疚。

只是陳平安都沒有答應。

一哭二鬧三上吊四跳崖五下跪,全部用過了,陳平安好說歹說,才讓青繼續留在竹樓修行,好在如今青跟那條棋墩山黑蛇關系不錯,經常跑去吹牛打屁,還強行認了黑蛇做自己兄弟,雖說黑蛇一直沒有幻化人形,但無論是城府還是志向,都不是青能夠媲的,說到底這條背井離鄉的江水蛇,雖然天賦異稟,可年齡擱在蛟龍之屬之中,不過是年而已,還是沒有“家教”、比較頑劣的那種,從未遇到過明師指點和宗門栽培,便是他推崇的那些江湖義氣,在讀過萬卷書的眼中,也會略顯稚任

只不過相這麼久,青還是磨去了許多棱角,加上本心不壞,陳平安對他還算放心,只是叮囑他不許欺負,青拍著脯砰砰作響,大老爺們一個,欺負小丫頭片子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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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俱備。

魏檗指了指二樓屋,笑問道:“差不多了?要不要跟老前輩告別一聲?”

陳平安點點頭,轉去敲了敲房門,“走了。”

腳老人在屋而坐,言語之中帶著憤懣,“不再考慮考慮?”

陳平安搖頭道:“不可以耽擱,必須馬上走。”

老人冷哼道:“孬!”

陳平安無可奈何,轉頭對魏檗道:“我們去梧桐山吧。”

阮秀站在欄桿旁,輕輕揮手。

陳平安還是穿著最習慣的草鞋,懷里抱著棉布包裹嚴實的那柄新鑄長劍,腰間系著朱紅的養劍葫,背著一把槐木劍,再無其它件。

他對阮秀想要說些什麼,只是都覺得多余,便撓撓頭,輕聲道:“阮姑娘,保重啊。”

,微笑著點頭。

陳平安對兩個小家伙叮囑道:“以后就在落魄山好好修行,如果遇到了事,不要沖,山頭什麼的,我們除了買下來花了錢,其余都沒什麼開銷的,不用怎麼心疼。我跟魏山神說過了,實在不行,就運用神通將竹樓搬遷到披云山,你們躲在里邊,不會有事的。而且老前輩會幫著看護竹樓,所以你們不用太擔心什麼。”

這麼婆婆媽媽的陳平安,第一次讓青討厭不起來。

攥著自家老爺的袖子,小臉蛋上,撲簌簌流淚,不舍極了。

陳平安轉頭去,這趟走得太匆忙,沒辦法去泥瓶巷祖宅了,甚至連爹娘墳頭沒辦法去,陳平安若說心頭沒有憾,肯定是假的,但是沒辦法的事,就是沒辦法。陳平安知道輕重緩急。

要知道自己此次出門南下送劍,算是楊老頭,阮邛和魏檗三人聯手布局,其中楊老頭是金香火小人的緣故,跟陳平安,或者說準確說來是跟齊先生做了一樁買賣,要幫著陳平安遠離是非之地,至于其中緣由,何謂“是非”,因為之前就有李希圣“此地不宜久留”的說法,陳平安對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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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檗手按住陳平安的肩頭,“可能會有些頭暈。”

陳平安笑道:“好的。”

經歷過三境的錘煉之后,陳平安每天都在鬼門關打轉,對于吃苦一事,實在是當了家常便飯。

就像一想到今天明天、以后都不用練拳,既有一人之常的慶幸,但更多還是心里頭空落落的。

陳平安向阮秀和兩個小家伙,“走了!”

魏檗和陳平安的形驟然消逝不見,無聲無息,甚至連一陣清風都沒有出現在檐下廊道。

欄桿旁邊,輕聲道:“阮姐姐,我家老爺肯定會想念你的。”

丟了普通顆蛇膽石往里嚼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那是,老爺每天做夢都要喊秀秀姑娘的,死個人。”

阮秀自然不會當真,但還是開心笑了。

————

魏檗和陳平安出現在梧桐山山腳一僻靜山林,魏檗讓陳平安稍等片刻,很快就去而復還,帶了一把奇怪的槐木劍鞘,能夠同時放兩把劍,是一匣雙劍的樣式,讓陳平安將懷中長劍和背后槐木劍都放其中。

于是陳平安就變了背負雙劍的游俠兒,腰間別著一只酒葫蘆,確有幾分江湖氣。

魏檗繞著陳平安走了一圈,笑道:“呦,還真的好看。”

陳平安咧而笑。

跟隨魏檗一起登山。

因為三十拳神人擂鼓式變了三十一拳,多出的那一拳,反而讓陳平安一拳意逐漸變得斂沉穩。

如劍鞘是一樣的道理。

魏檗仍舊是一襲大袖白,陳平安負劍別葫蘆,一個神仙飄逸,一個年俠氣。

陳平安忍了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魏檗,小鎮是不是很危險?”

魏檗點頭道:“試想一下,好多蛟龍同時涌一座小池塘,當然隨便擺頭晃尾,就會掀起滔天大浪。隨便一個浪頭砸下來,就能中五境的練氣士碎骨。你呢,雖然不是某些大佬重點關注的人,但只要在這場棋局里頭,哪怕是棋盤上再不起眼的一枚棋子,還是會生死不由己,所以楊老頭讓你立即離開龍泉郡,是對的。你能夠想得通,不反對,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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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我本來就想出去走走,剛好借這個機會磨礪武道,爭取靠自己找到破境的契機。”

魏檗好奇問道:“竹樓里的老前輩還生著悶氣,是不是你拒絕了什麼?”

陳平安不愿細說,畢竟涉及到老人的私,可魏檗這段時日的奔波勞碌,加上有阿良的關系,以及魏檗的開誠布公,陳平安不介意能挑一些可以說的,輕聲道:“我只知道小鎮來了一個了不得的道教神仙,老前輩說想要送我一場天大機緣,在旁觀戰他與那個神仙的對戰,領悟拳意真諦,能夠領悟幾分就幾分,說不定可以一鼓作氣躋四境,而且還能打下最結實的四境底子。”

陳平安停頓片刻,“我問老前輩有幾分勝算,老前輩很開誠布公,說九死一生都沒有,必敗無疑,因為他如今還沒能重返武道巔峰,哪怕到了,一樣毫無勝算。我當時就很奇怪,既然必輸,為何還要去打這一場架,前輩說他這輩子最大的愿,就是找某位號稱最能打架的道人打上一場,才算人生無憾。既然那位不速之客,跟那個‘真無敵’的道人關系很近,就先打過,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以便知曉雙方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至于幫助我躋四境,贈送機緣,老人也說是順帶的。”

陳平安自嘲道:“我當然有私心的,不敢因為這場架,打出太大的風波,害得你和楊老頭阮師傅白忙活一場,更不希……不希齊先生失。所以我就也跟老前輩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老人生氣歸生氣,但是倒沒揍我,只是罵我的膽子比米粒還小。他罵他的,我勸我的,勸他不管怎麼樣,返回武道巔峰再打架不遲,要不然會不盡興的。老前輩這些是聽得進去的,雖然他上不說,心里多半覺得如果沒辦法全力出拳,才是真正的憾。所以最后他就放棄了打架的念頭,不過沒給我好臉看就是了,之前在竹樓,你也聽到了,還在氣頭上呢。”

陳平安突然會心一笑,“其實老前輩跟老小孩差不多。”

魏檗抹了把額頭的冷汗,這要是打起來,還真就全部完蛋了。

虧得陳平安沒貪那四境的契機,不然魏檗用屁想都知道結局,老人死而無憾,這座破碎的驪珠天,地山搖,抖摟出許多不可告人的,然后就是一場腥風雨的渾水魚,本就是棋局“第一手”的陳平安,絕對沒什麼好下場。

至于他魏檗,大驪國師崔瀺,阮邛,謝實曹曦,墨家許弱,林鹿書院老蛟程水東,等等,注定沒一個跑得掉,全部裹挾其中,是生是死,跟當下的陳平安一個德行,不由己,全看天意和運氣了。

至于三十余座山頭,到最后能剩下幾座,不好說,但是樹大招風,只差一步就是大驪北岳的披云山,則板上釘釘會崩塌殆盡,真正的仙人神通,搬山倒海,可不是溢之詞。

心有余悸的魏檗停下形,重重拍了一下陳平安的肩頭,“陳平安,早知道如此,藥材錢就不收取你半文錢了!”

陳平安愣了愣,隨即笑容燦爛道:“現在還我錢,還來得及。”

魏檗裝模作樣在那里翻袖口。

陳平安就安安靜靜等著他掏錢,半點推的意思都沒有。

魏檗氣笑道:“陳平安,這就沒勁了啊!”

陳平安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間的酒葫蘆,“這就夠了!”

魏檗一把摟過陳平安的肩頭,就這麼登山,“我就說嘛,你陳平安對自己朋友從不摳門小氣的。”

陳平安憋了半天,只憋出皺的“謝了”二字。

魏檗故作閨閣子的幽怨狀,“朋友之間提謝字,多傷,這就跟男之間談一個錢字,是一樣的。”

陳平安恍然大悟。

覺得這個道理得好好記下來,回頭就刻在竹簡上。

以后到了倒懸山見著了寧姑娘,千萬別提什麼錢不錢的。

學以致用。

魏檗如今是路人皆知的顯赫存在,加上真正手握權柄的山上神仙,有幾個如魏檗這麼好說話的?所以人緣極好,就連陳平安都看出那些跟魏檗打招呼的練氣士和開山修士,都對魏檗心生親近,而且發自肺腑。

一路登山,招呼不斷,魏檗沒怎麼停步,但是都會笑著應酬幾句打趣幾句,惹來笑聲不斷。

期間還有一個溜須拍馬不比青功力弱的野修妖怪,死活要給魏大山神領路,結果被魏檗笑罵著一腳踹遠了,那野修毫不惱,反而引以為傲,著白山神的瀟灑背影,滿臉喜慶。

但是臨近梧桐山頂渡口的時候,魏檗輕聲笑道:“陳平安,這種看似很真誠的和和氣氣,其實都是假的,可以不拒絕,但是別太當真。如果我魏檗還是棋墩山的土地爺,想要跟他們說上一句話都難。當然了,能夠這麼一團和氣,終歸是好事。”

陳平安默默記在心里。

梧桐山的渡口邊緣地帶,是一座剛剛建造完工的高臺,以清一的潔白玉石筑造而,已經聚集了數十號打扮各異的練氣士,還有一些裝束鮮亮的婦孺老,后者應該都是買下山頭后、前來觀的仙家勢力,如今便要打道回府了,兩撥人看到了魏檗和陳平安,還是主上前熱絡招呼,魏檗對每個人的姓名、家族如數家珍,待人接,滴水不,讓人如沐春風。

陳平安一直沒有刻意說話,只是將點點滴滴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羨慕和欽佩,這種與人為善和相談甚歡,絕不是魏檗說自己是“北岳山神”可以解釋的一切。

關于陳平安的南下遠游,魏檗用輕描淡寫的語氣一筆帶過,說是陳平安在南邊有個親戚,順便去探幾個朋友,比如南澗國神誥宗的賀小涼,還有風雷園的劉灞橋。陳平安聽得滿頭冷汗,這哪跟哪啊,如果說拜訪親戚是個正當幌子,那麼隨便跟那兩位道姑和劍修攀,陳平安實在是難為,與賀仙師在青牛背那邊是有一面之緣,可他只不過送了一塊蛇膽石,跟劉灞橋稍微悉一點,與陳對和陳松風一起山,劉灞橋的子很外向,還喜歡跟人稱兄道弟,但真實況,恐怕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連點頭之都稱不上,結果魏檗這麼胡吹法螺,陳平安他又不好拆臺,差點憋出傷。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賀小涼和劉灞橋是一洲有名的天才俊彥,尤其是賀小涼那可是一洲道統的玉,僅此一人,跟有丁點兒香火,可就是天大的福緣了。山上山下,誰敢不賣神誥宗朋友的面子?何況還有個風雷園的劉灞橋,所以那些擱在家鄉王朝都不容小覷的人,對其貌不揚的背劍年,一個個愈發熱,甚至還有人主了制作華的名牒,把陳平安臊得恨不得挖個地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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