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山上門派,終于有了個符合仙家氣派的名稱。
對此高冕倒是不反對,只是覺得可惜,泯然眾矣。
遙想當年,風雪廟魏晉,為山上劍仙,偏喜歡騎驢醉酒走江湖。
寶瓶洲修當中,也有一個極有名氣的,便是無敵神拳幫的赫連寶珠,鄭大風就對有獨鐘。之前寶瓶洲山上的鏡花水月,要比桐葉洲甚至是北俱蘆洲更出彩,只說落魄山那邊,陳靈均他們幾個,都是好這一口的。想當年陳平安第一次接鏡花水月,就要歸功于陳靈均。
不過據大驪諜報顯示,赫連寶珠除了是高冕的親傳弟子,還有一層蔽份,實則出竹籃堂,跟公孫泠泠一樣,都是櫻桃青一脈。
陳平安便有些猜測,老道士正是五位“私劍”之一。果不其然,那老道士也猜出了陳平安的份,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寧姚,須笑道:“正好。見不見高冕倒是其次了。”
陳平安終于想起為何看到那個道,會有一種悉,因為與龍虎山外姓大天師梁爽有關。
老道士確實灑,自曝其短一句,“說實話,我跟高冕,哪里配與你們面對面說話,得了便宜便不賣乖,就此作別。”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以心聲說道:“道長,你這位徒弟,恐怕有一樁宿緣,與龍虎山道士梁爽有關。”
老道士愣了愣,看來是聽說過“梁爽”這個名字的,笑道:“果真有緣,自會相見。”
老道士帶著徒弟飄然下山,那道與甘興依依惜別。
在舊山神廟,陳平安開始著手解決甘興的患,辦法很簡單,讓已經躋十四境的小陌負責遞劍,將甘興那些死氣迫到一氣府之,再由他陳平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吃掉”!如今的陳平安,天地混沌一片,最宜煉化此不過。人如廟宇,神不在鬼就來。頃刻間,那些與小道甘興魂魄糾纏不休的死氣,便被陳平安轉移到自天地。甘興其實并無任何知覺,不過陳劍仙說無礙了,便跟著師父一起與他稽首道謝。
陳平安了一禮,提醒道:“甘興,這荒廢的山神廟,與你有道緣,以后等到你自己攢了些錢,記得重新修繕一番。”
很容易就找到了在附近居于村野的高冕。
高冕材矮小,貌不驚人。老人更像個落草為寇的劫匪,上了年紀,劫不道了,便找個地方退養老了。平日里有事沒事,就喜歡拿個撣子,撣那青衫長,噼里啪啦拍一通。
今天見著了陳平安跟寧姚,高冕當時正蹲在院子里兜著一捧花生,看著滿地走的茸茸小崽子。難得有客登門,站起,高冕神復雜,醞釀片刻,笑呵呵說道:“扶搖洲那邊,有個老朋友,早先每隔十幾年都會通個信,后來就是打那場仗了,他沒走。”
“也曾當面勸荀淵不要舍命不舍財,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荀老兒不聽,沒法子的事。”
“就不問問看,我當年為什麼要離開劍氣長城,躲來寶瓶洲這邊?”
“也不問既然知曉了你的份,為何不與你這位劍氣長城相認,拜個碼頭?攀個親戚?”
“我來寶瓶洲,是半個同鄉,你去劍氣長城,還是半個同鄉。呵,我們真是一整個的同鄉了。”
大概有些人生宛如喝快酒。
聽到這里,陳平安終于開口笑道:“就只是跟一個金盆洗手的江湖前輩,曬曬日頭,扯扯閑天,順便跟前輩說句,還在江湖里邊的晚輩們,人都不錯,出息不小,以后會越來越好,讓他不要擔心。”
“后生,喝得酒麼?”
“我一個在劍氣長城賣酒賣出天大名頭的,前輩這話問得過分了,是醉了還沒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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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多越多的劍仙,出現在大驪京城。
芒種日。天蒙蒙亮,陳平安走出人云亦云樓,獨自走在寂靜的小巷中。
一國首善之城,早已萬人空巷,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他的現,都想要親眼目睹大驪王朝新任國師的容貌。
當他走出小巷的那一刻,附近人群先是屏住呼吸片刻,隨后霎時間轟然雷,響聲連綿不絕,仿佛整座京城都在震,好像整座寶瓶洲都醒了。
道路兩側,大驪武卒依次排開,鐵甲錚錚。
一輛馬車停在小巷外。
附近一個了眼睛,兩位哥哥滿臉漲紅,則有些迷糊,啊?真像!
馬車在轉街主道之前緩緩停下。
兩撥劍仙在此等候,一起走向皇宮。
為首者,陳平安。
寧姚,十四境。小陌,十四境。謝狗,飛升境圓滿。裴錢。米裕,仙人境。邢云,柳水。柴蕪。姜尚真。
齊廷濟,飛升境。陸芝,飛升境。邵云巖。高爽,仙人境。郭渡,道凌薰。金鋯,竹素。黃陵,仙人境,佩劍三窟。宣。梅龕,弟子梅澹,道號震澤,仙人境。
就像一座嶄新的劍氣長城。
今日人間劍氣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