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靈均不曉得“滿魄”這個道號,溫仔細這種百花叢中過的風流人,又豈會認不出撤掉障眼法、艷重三洲的聶翠娥?
鄭大風怒道:“何必為了一個子與兄弟反目仇?”
溫仔細了下,“我總覺得看我的眼神有些悉。”
鐘倩彈飛牙簽,雙手袖,挪了挪屁,斜靠著竹椅,白眼道:“一個個的想屁吃呢。”
溫仔細了個懶腰,翹起二郎,冷不丁來了句,“想來天底下最能蠱人心的神艷鬼,還是大道長生。”
說實話,如今的溫仔細,男之心已經很淡了,不過是故意調侃鄭大風而已。到了落魄山,好像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才知武道的天高地厚。時不時去花影峰那邊聽課,聽老聾兒傳授劍道法,便又曉得了何謂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此等機緣,可遇不可求,要珍惜!
落魄山那邊,暖樹幫著小米粒準備行禮,如果不是京城這場萬眾矚目的慶典,山主要當大驪國師,右護法就已經跟著景清一起闖江湖去啦。
一只斜挎棉包,裝有符箓和神仙錢,還有幾本其名曰兵書的小冊子。掌律長命去京城參加慶典之前,打算送一袋子金銅錢給小米粒當禮,右護法盛難卻,仍然只收了一顆,將其收“祖師堂”,嚯,愈發兵強馬壯了!
還有一只稍大的包裹,裝瓜子和小魚干,小巧的果脯、糕點盒,針線包等雜,以及那金葉子和碎銀子滿滿當當的錢袋子。小米粒先前的積蓄,一點都沒有調兵遣將,不必跟著主帥一起外出。因為都是鐘倩、溫仔細他們幾個送來的“兵力”,言之鑿鑿,說是行走江湖,錢是英雄膽,可惜他們如今也窮,手頭委實是不寬裕,所以只能略盡綿薄之力了。
這場當面送禮,把小米粒樂得合不攏,連連抱拳晃,謝謝。鐘倩和溫仔細也抱拳還禮,禮輕意重,右護法客氣客氣。
當天那頓夜宵格外盛,只因為是小米粒親自帶路去的老廚子那邊,大概這就江湖兒的禮尚往來,得講個面兒!
今天暖樹又往包裹里邊添補了幾樣件,比如兩雙新制的布鞋,稍薄一些,夏天也能穿。
暖樹輕聲問道:“米粒,真不要攜帶一件方寸?”
小米粒坐在一條雙腳剛好可以踩在地面的嶄新竹椅上邊,是裴姐姐前不久親手打造的,先前那條椅子,就養老去嘞,不忘封了它一個響當當的名號。黑小姑娘搖頭晃腦,咧笑道:“家當夠多了,剛好裝下,我要那玩意兒做啥子麼。誰借給我用了,擱我手上,就是虛頭腦的擺設唉。”
小米粒正說道:“暖樹姐姐,別皺眉頭啦,好人山主說過每個人的兩條眉頭,都是風水哩。放心,景清可是連北俱蘆洲那麼遠的地方都去過的,到了外面,我們倆相互幫襯,與人為善,哈,人見人花見花開!”
暖樹有些無奈,聲道:“好好好,你們都是老江湖。”
心大好的青小噼里啪啦摔著兩只袖子,走出花影峰,一路晃到集靈峰的山門口那邊。
見那道士低頭看書又看得神了,陳靈均說道:“仙尉啊,又看書吶,你這是要科舉趕考啊。”
仙尉剛要說話,陳靈均說道:“荊蒿荊老神仙,還記得吧,要請我去他山頭喝酒呢。”
仙尉立即一驚一乍,道:“嚯,好大牌面!竟然能夠讓一位老飛升主邀請做客?景清你別是吹牛不打草稿吧?”
陳靈均唉了一聲,埋怨道:“你跟荊老神仙只是打過照面,畢竟不,也不知道酒桌上邊皆兄弟的江湖學問。有些事說出來,你只會更不信了,桌上劃拳,我贏多輸,荊老神仙都說我劃拳功夫是一絕,這次不就讓那親傳弟子親自出面邀請,洲至此呢,盛難卻,我這次出山游歷,定要去流霞洲,與老神仙好好喝上一頓。”
仙尉捧場道:“那必須啊。”
陳靈均頓時啞然,一下子氣焰全無,過了牌坊,拾級而上,撓臉不已,咋辦,剛下定決心不去流霞洲和青宮山的,這會兒牛皮都跟仙尉吹出去了,去還不是不去?一路愁到了山頂,一屁坐在臺階上,呆呆無語。
白發子更早一步回到這邊,與小米粒通風報信,個頭差不多的倆耳報神,正在頭接耳,竊竊私語,什麼?這還沒出門游歷呢,流霞洲江湖上都有景清老祖的震天響名號啦?啥?因為一位漂亮的仙子姐姐,溫宗師已經跟鄭師傅打起來了,鐘第一想要勸架,攔都攔不住?哦豁,咱們好人山主出門一趟,就當上龍象劍宗的新任宗主了?
小米粒突然一跺腳,顧著跟矮冬瓜聊天,要耽誤巡山了!
到了神道山路那邊,看見景清在那邊發呆,小米粒飛奔過去,“景清,想啥呢。”
陳靈均回過神,指了指那條山路,笑道:“當年我和暖樹,就是跟著老爺走這條路上山的。”
小米粒哇了一聲,高高舉起大拇指,“善!”
大驪京城,陳平安走到皇帝宋和邊。
年輕國師轉頭看了一眼,來時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