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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萬山奉朝請

凌薰小聲慨道:“我才知道大人這麼會帶孩子。”

郭渡笑道:“好事啊,以后我們有了孩子,可以認當先生,做他的私塾弟子?”

凌薰微微臉紅,輕輕擰了一下他的胳膊。

老聾兒得知齊廷濟他們來了,在課堂讓那些勉強可看的修道胚子自行煉氣,火速風趕來拜劍臺。

白玄、孫春王他們年紀太小,不認得那些劍氣長城的私劍,老聾兒卻是悉的,哪怕沒聊過天,總是見過幾面的。

老聾兒拱手,與他們客套寒暄起來,半文不白的拽文,旁人聽著還順耳。劍修們都覺納悶,老聾兒何時變得如此健談了?

難道落魄山不是一修道之地,還教說話啊?

曾經在徒弟幽郁那邊,口口聲聲說與落魄山水土不服、門風不契的甘一般,甘供奉,如今覺得自己已經抓到些訣竅了。

到現在還沒能見到貂帽影,郭渡既擔心年輕在青冥天下那邊的況,又比較心急,只因為白景讓凌薰到了落魄山這邊,就去找一次。

凌薰到道的心境,以心聲問道:“不能不見嗎?”

郭渡氣笑道:“怕劍修白景沒什麼,我也怕,但是怕謝狗謝次席做什麼,造化玄奇,機緣一事,天予不取反其咎,別躲!”

凌薰說道:“你的怕,跟我的怕,不一樣啊,你是不知道某些傳聞,便是蠻荒專門喜好嚼修士真作大道資糧的大妖,好像只要一提起的名號,便恨不得上炷香似的。我在跟你認識之前,就曾經遇到過一頭仙人境妖族,殘忍暴,卻自稱只是與那位白景前輩學了點皮,僥幸得手一部殘篇罷了,如果有機會親聆教誨,他早就該是飛升境了。”

人的名樹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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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個老黃歷上邊的靠前名字、道號,一般的蠻荒修士早就沒機會接到了。只有道統夠好,師門長輩境界夠高,或是自修為夠,見聞夠多,才有機會去了解那些不為人知的幕。而且某些事跡,多是口口相傳,真假概不負責的。被白澤老爺喊醒的這些遠古大妖,剛剛現世之時,其實蠻荒天下都不太悉,甚至是毫不知的。如小陌,由于早年在蠻荒天下傳下的幾道脈,幾乎都已經香火凋零,便談不上名氣大不大了。

但是白景不同,道理很簡單,兇名赫赫,在遠古歲月里,每個道號的每次轉手,就都是一段驚心魄的故事。

就算不是后世野修的開山鼻祖,也該是祖師爺之一了。

兇悍的氣焰,蠻橫的實力,險的路數,再加上極高的資質和極快的破境速度,使得被盯上的遠古道士,絕大多數道統,都跟隨道號的更換而徹底斷絕,但也有些在當年就已經開枝散葉較為繁茂的道統,不因一位老祖師的道號消亡而整條道統流散,所以關于“白景”的事跡,便得以一代代流傳下來,以至于越傳越……邪乎。

試想一下,凡俗夫子,獨自走在夜幕沉沉、霧氣朦朧的曠野之上,突然群霧散開,撞見一頭山岳似的龐然大,與之對視,作何想?

那是一種足可讓人窒息的,浩然修士見得不多,蠻荒妖族,卻是幾乎都曾親經歷過。

郭渡見仍是畏不前,只好說道:“就算不放心白景,總要信得過。”

凌薰這才點頭。

梅龕以心聲提醒道:“愣著做什麼,主跟竹素提出幫忙護關啊。”

梅澹無奈道:“落魄山是什麼地方,需要什麼護關。何況竹素功破境是板上釘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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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龕更是無奈,“不開竅的榆木疙瘩。”

梅澹最是無奈。

其實梅澹也知道,很多劍修都覺得自己的師父,是個明寫在臉上的子。但是對梅澹來說,又有什麼關系。

他已經在年輕那邊撈著一顆“定心丸”了,準許他改拜小陌先生為師,在那之后,與師父梅龕就是……道友了。

一位青子以本命水法駕馭一朵白云,急急去往拜劍臺,遠遠瞧見了那磅礴劍意引發的霧蒙蒙氣象,便速速打道回府了。

————

大驪京城人頭攢,熙熙攘攘的街上,陳平安眼中沒有第二人。

他笑著從寧姚手中接過那串糖葫蘆,一起并肩走著。

小陌早就識趣放慢腳步,遠遠跟著他們。

寧姚說起了齊廷濟的提醒,陳平安點頭道:“很有道理。”

寧姚問道:“你這種飛升法,合道路徑,好像也沒什麼可借鑒的經驗,你不趕回扶搖麓閉關一段時日,穩固境界?”

陳平安嚼著一顆糖葫蘆,含糊不清道:“肯定需要一場耗時不短且不能間斷的閉關,只是暫時實在沒辦法啊,又不是在落魄山,可以心安理得當甩手掌柜,一個大驪王朝多個當的,這會兒都盯著我呢。剛參加完慶典了個面,總不能第二天朝會就不見人影了。”

寧姚說道:“也是。”

陳平安笑道:“再說了,過幾天就是劉羨和賒月的婚禮,我們都要當伴郎伴娘的。等這些都忙完了,再認認真真閉關。”

寧姚問道:“天時地利人和,到底該怎麼算?”

倒是可以確定,陳平安沒有單獨合道地利。

陳平安想了想,說道:“勉強能算是天時地利人和兼備吧。”

寧姚皺了皺眉頭。

一幅大驪王朝的人飛升圖,若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攪和進來了,以后想要,可比現在陳平安去落魄山閉關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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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大驪國運一直往上走,將來陳平安卸任國師,還算是契合功遂退天之道也,屬于一種功德圓滿的好聚好散。

可若是大驪國勢在陳平安手上,有天走下坡路了,那陳平安未來的飛升境,必然會到極大的牽連。如果那會兒陳平安已經躋十四境,還好說,折損道力和修為,未必跌境。如果始終停滯在飛升境,任你是飛升境圓滿,甚至是只差半步一腳的十四境,那就有大苦頭吃了。

寧姚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他什麼。已經吃完了冰糖葫蘆,雙指拈住竹簽,百無聊賴,輕輕晃著。

陳平安啃著一顆糖葫蘆,細細嚼著,緩緩說道:“沒法子,之前我是有過一番權衡利弊的,最終得出個結論,既然注定無法為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純粹劍修,不純粹得極端不純粹,也算是一種最接近純粹二字的唯一選擇了?”

寧姚

陳平安笑道:“我不著急,你也別擔心,理由很簡單,我還年輕。”

“還年輕”三個字,就是最大的希所在。

寧姚不知為何,拿竹簽輕輕了他肩頭一下,見他轉過頭,滿臉笑意,也覺稚,便要將那竹簽丟掉。

陳平安叼著糖葫蘆,從手中搶過竹簽,高高舉起,故作驚訝道:“這位姑娘,求姻緣麼,咦,下下簽?”

寧姚故意不計較什麼下下簽,雙手負后,十指錯,道:“假裝道士,擺攤算命騙人錢,你還上癮了。”

陳平安快速吃掉最后一顆糖葫蘆,再提起自己的那竹簽,定睛一瞧,“咦,我這支簽,怎麼是上上簽?!”

他將兩竹簽都收袖中,加快腳步,走到寧姚前邊,轉倒退而走,笑瞇瞇道:“這位寧姑娘,可要想好了,要不要跟那位陳公子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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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白眼道:“油舌。”

一旁有男子誤會陳平安是調戲佳人的流氓,剛想開口詢問一句,姑娘,要不要我幫你教訓一下這登徒子?

就被小陌環住肩膀,拽去旁邊巷弄談心去了。

寧姚看著那張臉龐,曾經皮黝黑的草鞋年,擁有一雙很明亮清澈的眼眸。

他認為。

寧姚遇到陳平安,是下下簽。陳平安遇見寧姚,是上上簽。

但是覺得。

不是這樣的,事實上,是剛好相反的。

如果不是遇到,他這麼多年來,一定不會這麼把日子過得如此顛沛流離,這般辛苦心酸,他境界越高,他背著的那只無形籮筐越重,好像永遠都會是這樣。

寧姚站在原地,眼眶通紅。

陳平安顯然沒有想到寧姚會這樣,他趕停下腳步,有些手足無措,撓撓頭,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愧疚。

寧姚快步向前,轉過,挽住他的胳膊,依偎著他,一起走原路。

“陳平安,就算害得你很辛苦,你也要一直喜歡寧姚。”

“首先,我不該惹你哭鼻子。其次,寧姚這麼想是不對的。最后,陳平安喜歡寧姚萬萬年!”

附近一條巷弄那邊,一高一低兩顆腦袋同時探出,一個戴黃帽一個貂帽。

謝狗喃喃道:“嚯,我總算是確定了,山主夫人不是缺心眼,當年分明就是被山主的話騙了去。”

小陌破天荒沒有站在自家公子這邊,點點頭,嗯了一聲。

————

一座落魄山,已經在兩洲之地擁有兩座劍道宗門,何時就會出現第三座下宗,不好說。

山中,既有悠悠萬年道齡的老怪,小陌和謝狗,也有柴蕪這樣的小怪

白玄和孫春王的練劍資質,其實已經很好,只是被柴蕪過于耀眼矚目的風采給掩蓋了。

峰之巔,天氣晴朗的時候,能看到很遠的地方。

沒有去拜劍臺那邊,裴錢帶著柴蕪來這邊喝酒,一起坐在欄桿上邊,們確實是有的聊的。藕花福地的畫卷四人,裴錢小時候就數跟魏羨關系最好,當然,魏羨也在裴錢這邊最是好說話,一有空就帶著裴錢去街上晃,吃香的喝辣的。小黑炭的思路總是天馬行空的,魏羨的話語總是跟土疙瘩似的,一大一小,反而投緣。

裴錢笑問道:“有沒有煩心事,比如會不會擔心跟孫春王、白玄他們合不來?”

柴蕪搖頭道:“只擔心自己的境界是個花架子,怕去了外邊,隨便到個不是劍修的地仙,就要被收拾得很慘。”

裴錢點頭道:“你是需要找個合適的前輩練練手。”

裴錢一手端碗,一手晃著私藏多年的酒葫蘆,問道:“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師父幾次嘗試為你傳道?”

柴蕪有些茫然,小姑娘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裴錢說道:“雖然我師父很喜歡說自己有個好為人師的臭病,但其實在傳道業解這件事上,師父是一向小心再小心的,絕不勉強自己,苛求他人。”

柴蕪想了想,“曉得答案了。”

裴錢的腦袋,聲道:“好像我們都很像。”

柴蕪紅了眼睛,鼻子,仰頭端碗一飲而盡。

年就是我們的影子。它在低低的地方,長久的跟著。偶爾轉頭,回顧人生,就會看到沉默的它,在看著做不得自己的我們。

朱斂不知何時來到了這邊,憑欄而立,旁邊還站著個叼著牙簽的鐘第一。

先前吃過了一頓盛早餐,老廚子說要單獨找鐘倩出門聊幾句,當時鄭大風幾個就覺得殺氣騰騰,便要為鐘第一護駕。

鐘倩卻是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慌張,小場面。自己可是跟那姓姜的問過拳,什麼風浪沒見過。吃夜宵這個落魄山傳統,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要保持下去。出了院子,跟在朱斂后,一路轉神道臺階,沉默著一起登山,老廚子腳穿布鞋,雙手負后,始終沒說話。鐘倩終于忍不住主開口,說老廚子你打我一頓無妨,絕不還手,但是以后宵夜還得有,再就是打人別打臉……聽著鐘倩越來越心虛的絮叨,朱斂終于笑著說一句,讓鐘倩在游歷路上看護著點他們,不談什麼擔當,良心之類的,就只當是看在幾頓宵夜的份上。

當時鐘倩一怔,之后這個在家鄉被罵娘娘腔的武夫,既沒有斬釘截鐵說什麼承諾,也沒有拍脯說什麼豪言,只說等將來他們回山,老廚子你得專門為他備好幾壇好酒,萬一他鐘倩喝不著了,就余著,給景清他們幾個。朱斂揮揮手,讓他說幾句晦氣話。

到了山頂,恰巧聽見裴錢的問題,鐘倩聚音語道:“老廚子,是咱們山主慧眼獨,早早看出了柴蕪是可造之材,所以就起了惜才之心?”

朱斂笑道:“那你是不是可造之材?”

鐘倩說道:“必須不是啊。”

朱斂說道:“你可以是。”

鐘倩沉默片刻,說道:“老廚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今天的,更不敢讓別人對我給予期,所以他們罵的對,我就是個娘娘腔。”

朱斂走在前邊,搖搖頭,微笑道:“娘娘腔?你懂個屁的娘娘腔。那些面對權勢便諂、低頭哈腰說話的人,一輩子只會為難更弱者的弱者,才是娘娘腔。鐘倩,捫心自問,你也有臉自稱娘娘腔,你配嗎你?”

鐘倩,“老廚子,你是怎麼做到一邊罵人一邊夸人的,教教我。”

前不久從一個袁黃的家鄉晚輩那邊,聽來個文縐縐的說法。

的靈,如鶯雀翩躚枝頭,飛鴻踏雪泥。積淀的知識,如候鳥的遷徙,江河的合龍。

鐘倩覺得朱斂是當得起這番評價的。不過老廚子年輕那會兒,真是如傳聞那般的皮囊,想來也無所謂才文學如何了?

他那張臉,就是最好的書了吧?

他娘的,真氣人,越想越氣人。

朱斂自顧自說道:“強行者有志,這是一句很有力道的言語。一個人唯有了志向和恒心,才能有一番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功業。”

“有些人,并沒有長久怨懟這個世界對他的殘忍和虧欠,恰恰相反,當他們長大之后,還會給予別人更多更大的善意和溫。”

“他們有個共同的名字,‘好人’。當然,別人也會他們‘傻子’。”

鐘倩看著走在前邊形佝僂的消瘦老人,猶豫了一下,問道:“老廚子,家鄉那邊關于你的故事,玄玄乎乎的,都是真的?”

朱斂笑了笑,“水中月,霧里花,浮生事,苦海舟,可憐人,來飄去不自由,什麼真的假的。”

鐘倩說道:“老廚子你是知道的,我讀書,你一拽文我就抓瞎。”

朱斂說道:“民以食為天,知道犒勞五臟廟的宵夜是真的就行了。”

走到了裴錢們這邊,還叼著竹簽的鐘倩,趴在欄桿上遠眺,沒有丟掉竹簽,而是收袖中。

鐘倩沒來由生出一個念頭。

人間有此山,真是上上簽。

裴錢轉頭問道:“老廚子,你就不想跟著小米粒他們一起出山游歷去?”

朱斂笑道:“吾有一樁臥游法,兩腳立定看人間。”

裴錢沒好氣道:“比酸菜還酸。”

老廚子一拍大,屁顛屁顛跑下山去,得趕去后院瞅瞅那幾口酸菜缸的了。

道士仙尉輕輕拍著肚子,打了幾個飽嗝,獨自走下山去。

關于鐘兄弟到底是被老廚子罵一通還是打一頓,會不會鼻青臉腫一瘸一拐,今日起到底有無宵夜可吃……鄭大風溫仔細他們各有押注,仙尉從袖中出幾粒碎銀子,虛握在雙手合攏的掌心,使勁晃了晃,上碎碎念叨著小賭怡,終于是跟著一起押注了。

風起落魄山外,路過蜿蜒如一線的河流,遠觀如土垤的青翠山巒,拂過層層田疇,吹飛鳥的羽,來此山做客了,清風從山門口,涌向山頂,帶著一陣陣山野花木的清香。

穿一件青道袍的年輕道士,迎風而行,拾級而下,雙袖飄搖如祥云。

年輕道士停下腳步,出一手指,輕輕扶了扶別在發髻間的木簪。

整座人間,無數青山,好像都出現虛影晃了一下,跟隨著那支被扶好的木簪,即將跟隨大地,悉數歸于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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