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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也姓陳

“一飛升兩仙人。”

劉老嗤笑道:“不跌份。”

劉蛻低頭看著劉老,笑道:“老子這輩子最見不得手偏要的貨,見一個就要收拾一個,好,很好,記得等會兒千萬別卵!”

至于為何陳平安沒有讓小陌或是白景出手,直接宰掉劉老,以及陳平安跟書簡湖的那段過往,劉蛻都無所謂,拜碼頭,不得遞一份投名狀?

崔東山豎起大拇指,“劉宗主說話就是氣,這輩子就沒慫過誰。”

不遠就是花神廟,先是花神們齊聚,再是異象橫生,姜尚真嘆道:“我們山主還是一如既往的憐香惜玉。”

那邊的百花旖旎,這邊的劍拔弩張,近在咫尺的數墻之隔而已,就是生與死的分別,人間悲歡果然并不相通。

高冕竟然原路折返了,看了眼院的景象,說了句到底的話,“就當順便宰個金丹境,諸位別嫌棄臟了手。”

如今只是金丹境修為,高冕沒有聽到這邊對話容半個字。但是老江湖的眼力和經驗都還在。

崔東山著眉心,笑道:“哪敢吶。我可是先生的得意學生,先生又是你們劍氣長城的故鄉人。別說高老幫主是個金丹,便是個全無修為了的廢,擋在劉老跟前,杵在原地長脖子讓我殺,我也是萬萬不下不去手的。”

姜尚真笑道:“朋友義氣這杯酒,是滿滿當當的,可惜家鄉是只空碗。嚯,莫非這就是書上講的墻里開花墻外香。”

崔東山唉了一聲,埋怨道:“這話說得傷人了。”

劉蛻居高臨下,冷笑道:“原來如此,難怪陳要多跑一趟村妝渡,原來是見同鄉。”

高冕神黯然,沒有反駁,老人也沒臉反駁。

劉老二話不說,直接一袖子將高冕回原位,后者當場暈厥過去,形如被一陣大風裹挾,飄去了門房那邊的前院,如醉漢坐階朦朧看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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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手中酒杯輕輕一磕桌面,杯中酒水然一空,卻在高冕那邊結陣,護住了這位老金丹。

接下來一場生死相向,拳腳無眼,法無,總不能連累老朋友再跌境。

劉蛻以心聲問道:“崔宗主,周首席,這廝是在做戲,還是真使然?”

姜尚真笑答道:“劉老就沒幾個朋友,高冕能算一個,還真不是演戲給我們看的。”

劉蛻點頭道:“那我就給他一個痛快。”

崔東山埋怨道:“被你們倆這麼一搞,真像反派。”

劉蛻不得不承認,跟陳平安相,自己是極有力的。跟這兩貨待在一起,卻是無比輕松。

崔東山使勁一拍掌,也不知是提醒劉蛻可以出手,還是催促劉老可以上路了,嚷嚷道:“開工!”

在書簡湖混,野修無論境界高低、師門道統,沒有一兩手絕活水法神通是說不過去的。

比如作為劉志茂大道本之一的那部《截江真經》,在青峽島閉關苦修多次,有些時候劉老都替他著急,想要現指點幾句。

崔東山腳底魚缸里邊的那些金魚,驟然躍出水面,頃刻間天地隨之起幻象,崔東山雙袖下垂,環顧四周,是座小天地。

那些原本手指長短的金魚,在此方境界之,恍如天地間能夠承載山岳游海的巨,條條魚須飄晃,帶起陣陣金

姜尚真同樣幻境當中,湖水如鏡面,姜尚真雙腳及平鏡,一圈圈漣漪往外擴散,遠四座島嶼之巔,懸停有四張碧綠的符箓,竟然是于玄鎖劍符的某種旁支?以早年寶瓶洲修士的底蘊,尤其是書簡湖的野修,可買不著這種有價無市的好東西,除非是神誥宗、云林姜氏這樣的名門正派、豪閥族,才有機會珍藏幾張,是劉老自己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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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張仿冒鎖劍符,材質參差不齊,畫符“筆意”有高下之別,符箓蘊含神意也有強弱之分。姜尚真見過劉老的字跡,再看那鳥蟲篆的勾畫,云紋的起伏,確是劉老的親筆無疑,都可證明劉老確是一位藏符箓修士的事實。

姜尚真不著急破陣,雙指并攏,在前輕輕一劃,從一本命竅拽出了一截柳葉,砸了好多的神仙錢,再加上一些手段,它已經無限趨于一片完整柳葉了,姜尚真雙指豎起,輕輕搖晃,柳葉縈繞旋轉起來,喂喂喂了幾聲,“崔老弟,聽得見麼。”

“聽不見啊,周兄聽得見麼。”

“我也聽不見啊。”

“這麼巧啊,真是好心有靈犀的兄弟。”

“劉蛻只是派了一副神來這邊對付劉老,行不行啊?劉老別的都還說,他是幾千年以來,寶瓶洲第一位上五境野修,負氣運,跟這種人打架斗法,很棘手的。可別里翻船,害得劉蛻升境又跌境。”

“比氣運?忘了劉蛻是幫助扶搖洲‘天荒解’的修士了?在寶瓶洲,劉蛻有衰減,劉老有加,大上,剛好打個平手。”

“劉蛻這種個,我很中意啊。以后顧璨跟他爭搶一洲道主的份,咱們幫誰?”

扶搖洲山上山下都是好勇斗狠的風俗,桐葉洲的中五境修士是跑了,扶搖洲卻是幾乎打了。

“簡單啊,咱們哥倆兩頭押注,不把蛋放在一個籃子,你幫劉蛻,我幫顧璨。”

“我謝謝你啊。”

他們幾乎同時破陣離開幻境,劉蛻那副獨自坐在桌旁喝酒,忍了忍,沒憋住,往酒杯里吐出一口水。

整條胳膊都了焦炭,僅僅是舉杯的作,便有灰燼簌簌飄落,劉蛻臉上有點掛不住,實在是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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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真疑道:“劉老人呢,化作劫灰啦?”

劉蛻神狠,罵了一句娘,說道:“在京畿邊緣,已經被我真追上了,放心,跑不了。”

一些個山上攻伐手段,再稀奇古怪,匪夷所思,劉蛻還能對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論箱底的手段,劉蛻何曾了。

只是那劉老故意擺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勢,祭出一件本命寶,勢必將大驪京城花神廟地界夷為平地,至于死傷如何,他劉老命都要沒了,還顧及這個作甚,總要讓劉蛻吃不了兜著走,要麼去文廟功德林讀書,最次也要讓劉蛻這輩子都別想踏足寶瓶洲。

劉蛻便只好轉攻為守,就只是這麼個轉瞬即逝的空當,便給劉老抓住機會,憑借一門類似立地尸解的旁門“蛻殼”遁法,配合地法,竟是連魂魄帶一并走了。

崔東山察覺到院的一玄妙道韻,一卷袖子將那殘余道意凝為一粒金,雙指捻,金綻放出縷縷的浩然正氣,崔東山驚訝道:“這都行?好家伙,竟然用歪門邪道的路數,學那儒家圣賢,仿造出了兩個本命字。天才,劉老真是個天才!一定要好好請教請教。”

劉蛻點點頭,將那杯猩紅酒水一飲而盡,“看路數,是先拆字再合字搗鼓出的本命字,很假,但是管用,被他請神降真出來一文一武兩尊金甲神靈,分別矗立于文廟和武廟道場,好像就是你們大驪王朝家家戶戶張的那兩位門神。想來這廝不知何時,煉化了好些破敗不堪的州縣文廟武廟,雙方聯手,威勢不弱,我確實是大意了,不小心便著了道。”

說到這里,劉蛻強行咽下一口翻涌至嚨的鮮,“他娘的,稍后老子非要活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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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蛻向他們,“已經是私人恩怨了,你們可別攔著。”

姜尚真笑了笑,沒說什麼。

崔東山笑瞇瞇道:“非要攔,又如何?”

劉蛻瞇眼道:“那麼朋友誼就淡了,盟友關系依舊不變。”

就在此時,劉蛻驟然臉大變,大罵一句我干他娘,原來劉老這廝竟然扛一記道法,又跑路了,卻不是往別地逃竄,而是直接去了千步廊那邊的……國師府門口!

的劉老神態自然,徑直坐在門口,一道道影倏忽間將他圍困起來。與此同時,京城某些蔽陣法也已經開啟,劉老坐在臺階上,雖然那些陣法的凌厲氣息,使得這位狼狽逃竄的仙人境宗主如芒在背,劉老仍是語氣平靜,撂下一句,“若要我死,勞煩國師親自手。”

“人死卵朝天,也要留個好聽些的后名。”

“陳平安,我知道你真就在此地!”

京城戒嚴,一座座大陣都已開啟,追殺到京畿之地的劉蛻真,竟是無法跟隨劉老城,不敢,也不能。

崔東山輕聲道:“崩了崩了。”

姜尚真,狗日的劉老,直到這一刻,姜尚真是真起殺心了。

一個黃帽青鞋的青年,擺擺手,與那些大驪宋氏供奉說道:“都退回去好了。”

他們豈敢掉以輕心,實在是沒辦法離開。被一個真境宗劉老跑到國師府門口了,就意味著皇帝陛下一定要問責了。

結果下一刻,一個貂帽就掐住劉老的脖子,驟然將其高高提起,再以袖中短劍,從后背心刺,將他捅了個心涼。

貂帽拔出短劍,又攮了劉老幾劍,拔劍快出劍更快,頃刻間劉老便已經負重傷,最終被隨手丟了出去。

一路翻滾,劉老想要起,他頭頂皇城上空出現了一道云海漩渦,一凝為瀑布狀的濃郁劍意轟然砸向劉老

云海環,天垂大瀑。

小陌說道:“可以了。”

謝狗咧咧,實在是饞,的道心有一種食不果腹久矣的

小陌以心聲提醒道:“不要半途而廢。”

謝狗點點頭。

已經將朝服換青衫便服的男人,走出國師府,笑問道:“劉島主,鬧哪出?”

劉老掙扎著坐著,面朝國師府臺階上邊站著的男人。

等到大驪國師親臨此地,那些皇室供奉就默然離開。

聽到那個已經多年沒聽見的稱呼,劉老沉默片刻,笑道:“陳賬房,要殺要剮都隨意,何必故意辱人。”

謝狗一聽這個就不樂意了,你擱這兒怪氣我呢,侮辱你?嚼了你!

小陌只好手拉住的胳膊,貂帽好像掙不開,朝那邊蹬,在京城閑逛還是學了些方言的,“踹死你丫的。”

陳平安問道:“國師府好像比宮柳島好見些?”

劉老以反問作為回答,“昔年宮柳島不容易登島,如今國師府就容易進門了?”

陳平安點頭道:“也對。”

破敗不堪,上好多個窟窿的劉老,盡量穩住一副道,喟嘆道:“若說風水流轉是常理,是不是也過于快了點?”

陳平安說道:“也看對誰而言。劉島主變劉宗主,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已經是好多人的下輩子了。你我都難辭其咎。”

劉老不知為何,竟是驀然大怒,破口大罵道:“老子的書簡湖,關你屁事?!”

謝狗停下作,覺得劉老的這句話說得有嚼頭。

小陌心中贊嘆不已,不愧是書簡湖坐頭把椅的,真聰明。

宅子那邊,崔東山將高老幫主一路“扛回”后院,再打散了劉老設置的那道陣法。

崔東山也沒心嬉皮笑臉了,正說道:“書簡一部書,關于劉老這個章回,算是翻篇了。高冕,你也回吧。”

高冕站起,將桌上一壺酒喝完,默然拱手抱拳,便轉離去。

崔東山突然喊道:“高老幫主。”

高冕疑轉頭,白年也沒有下文,好像只是打聲招呼而已。

老人卻是豁然開朗,心中塊壘盡消,轉頭離去。

姜尚真看著老人的背影,也有些唏噓,離別之際,崔東山喊他高冕一聲高老幫主,大概意思是說,不談過往,只說至寶瓶洲的高冕,很不錯吧。姜尚真便難免想起了荀老兒,說走就走,將那些和揪心都一并帶走了,一句話都不與外人言。

崔東山笑向劉蛻,“劉盟友,還有機會補救補救,當回朋友麼?”

劉蛻笑道:“畢竟虛長幾歲,喊我劉老哥便是。”

突然意識到不對,劉老好像也被姜尚真稱呼為劉老哥的?劉蛻忍不住嘀咕一句,真晦氣。

崔東山說道:“劉兄只是丟了點面,劉老卻是結結實實吃了大虧的,不如一筆揭過?”

劉蛻說道:“他以后只要走在路上,見了我就繞道走,我就當沒他這個人。”

姜尚真會心一笑,對于他們這種人而言,肯給出這個承諾,已經算是很有誠意了。

崔東山再次飄向魚缸,雙指并攏指天,“老弟一定幫忙把劉兄的話帶到!”

“虛驚一場,雖心有余悸,總歸是無事了。柳暗花明,即便路途艱辛,終究可歇腳了。”

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崔東山站在水缸上邊,一邊念叨一邊出拳走樁,時不時來個金獨立。這種人,出門沒挨揍,沒怕打死,也是奇跡。

昔年兜兜轉轉鬼打墻一般,哪怕繞再遠的路,窮盡才智人力心力,都注定過不去的奇絕天塹,竟然如履平地。

劉蛻突然說道:“說句不好聽的實話,一座山頭也不是擁有藩屬、飛地越多就越好。多了,人心一雜,容易反累贅。陳劍仙既然志在十四,絕不會止步于飛升,那就多加要留心了。世事古難全,月忌圓水忌滿,總是缺一點,才是最好的。”

姜尚真點頭道:“高見。”

崔東山附議道:“誠然。”

一座落魄山,已經擁有了兩座劍道宗門,很快就會擁有第三座現的宗字頭仙府,就算不是臭椿道人的金甲洲斜封宮,即便不是改姓姜、換名字的那個真境宗,也會有別的宗門頂上。江湖上,有帶藝拜師,然后揚名立萬的。山上,舉宗投靠,也是談。

桐葉洲青萍劍宗的創建,是必然事,南婆娑洲的龍象劍宗的投靠,也是一樁好事。唯獨第三座宗門的有無,是把雙刃劍。

落魄山到底有無第四座藩屬宗門的家業,就要看第三座宗門在數百年之的氣數升降了。

上古時代,就有數位大修士通過合縱連橫的大手段,嘗試過打造出一座宗門數量超出四個的道場。

但是除了于玄的桃符山,無一例外,都是暗淡收場的結局。而獨占符箓二字的于玄,山頂也有個說法,于玄道力再高,一人道心如香爐,載不無數道心的繁雜香火。那麼多的宗門山頭,數以萬計的譜牒修士,何止是肋,完全是于玄在合道路上的拖累。

就像臭椿道人說的,他在斜封宮,也是一言堂慣了的開山祖師……崔東山一愣,咦,怎麼有個“也”字?!

若非如此,臭椿道人能夠一言決之,更換宗門譜牒。落魄山收下一座人心渙散的斜封宮作甚?街頭斗毆,人一多嗓門就大嗎?

要知道修道之人,在一座山上祖師堂敬過香,名字了金玉譜牒,可不是什麼簡單事。天地祖師與自己的道心,都在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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