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了早飯,李小囡在院子里轉著圈子揮胳膊踢,等阿武巡鎮回來。
雖說阿武每一回巡鎮回來,都是一句沒有,李小囡還是堅持要等阿武回來,聽到阿武一句沒有,再安排其它事。
李小囡心很好。
今天約了晚晴過來接去別業看書。
打算看上一天的書,中午跟晚晴蹭頓飯。
阿武回來的比往常早了一刻多鐘,在院門外下了馬,沒栓馬,牽著韁繩,從院門外頭進來,沖李小囡招手。
李小囡急忙跑出去。
“有生意了!好像還是大生意!”阿武將李小囡拉下臺階,著聲音。
“真的!布呢?”李小囡頭看馬,馬背上只有一幅鞍,沒有布。
阿武每趟去巡鎮都帶著碎銀子和幾串銅鈿,以便有人賣細布時,立刻照價買回來。
“是郭巷鎮孫家雜貨鋪,說是大生意,確實大,說有好幾十匹布,就是,好像哪兒不對,我說不上來,最好你去看看,我跟孫掌柜說生意太大,我得請東家過去。”阿武著聲音道。
“那趕走,過去看看。”李小囡答應一聲,上了兩級臺階,揚聲和梅姐待了句,到茶坊角門上王雨亭,三個人上了馬,直奔郭巷。
阿武巡鎮都是在逢集隔天,跟逢集的日子相比,郭巷鎮上有幾分冷清。
三個人在鎮口下了馬,走過半條青石路,到了孫家雜貨鋪。
“來了來了!”孫掌柜坐在鋪子門口,看到阿武,立刻站起來,探頭往里喊了句。
一個形容憔悴、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從鋪子里出來,渾繃、神張的看著急步過來的一行三人。
“姚掌柜不是說帶東家過來看看?”孫掌柜看看跟在阿武后的李小囡和王雨亭,頭往三人后看。
“東家正在忙一樁大生意,這是東家的妹妹,也能當家作主。”阿武介紹李小囡。
“原來是小東家,真是了不起。”孫掌柜一臉敷衍的干笑。
這麼個小妮兒能當家作主?姚掌柜這是看著不對,隨便帶個人過來,想要糊弄過去?
唉,他已經盡力了。
“是你要收細布?我有細布!”中年婦人一臉一的張,盯著李小囡道。
“是我,細布呢?我看看。”李小囡笑道。
“都在這里。”中年婦人過去兩步,掀開放在鋪子門口半人高的一只舊樟木箱子。
李小囡迎著撲面而來的陳腐的樟木味兒,瞪著箱子里碼放的實實的細布。
細布已經泛起了濃重的黃,李小囡沒敢手去拿,怕細細一細布,細布就會應聲破碎。
“你這細布放多年了?”李小囡指著細布問道。
“你沒講是新布還是舊布!”中年婦人渾繃,立刻懟了回去,見李小囡皺起了眉,立刻指著孫掌柜道:“我都問過了,細細問過了,你沒講!”
“我能看看嗎?”李小囡指著箱子里細布問道。
“嗯。”中年婦人抿著,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李小囡小心翼翼的托起一匹細布,小心翼翼的出一段,看著布邊上杭城織造的字樣,放下細布,看向婦人道:“這是杭城織造司的貨,不是你自己織的。”
“你沒講!”婦人懟的極快。
李小囡看向孫掌柜。
孫掌柜一臉干笑,“你們就講收細布,是吧?別的都沒講,是吧?不信你問姚掌柜,是吧?沒講。”
“這是你的嫁妝吧?家里出什麼事兒了?”李小囡看著婦人問道。
婦人抿著,一言不發。
“你認識?這細布確實是家的?來歷上沒事兒吧?”李小囡看向孫掌柜。
“我們是老鄰居了,是家的,肯定是的,這你放心。”孫掌柜干笑點頭。
“收了吧,照跟孫掌柜講好的價,你幫忙點個數。”李小囡沉默片刻,看向阿武道。
婦人盯著阿武,盯著和孫掌柜從箱子里搬出細布,點了數,看著孫掌柜拿出戥子,稱了銀子,又盯著阿武數出銅鈿,從孫掌柜手里接過銀子和銅鈿,一口氣松下來,眼淚奪眶而出,沖孫掌柜哽咽謝了句,握著銀子銅鈿,垂著頭,過李小囡,連走帶跑。
阿武又付了孫掌柜的中人錢,拿起細布,一匹匹捆到馬背上。
李小囡看向孫掌柜道:“咱們的生意就到這里,以后就不再麻煩你了。”
“姚掌柜!”孫掌柜轉頭阿武。
“這是我們小東家,說了算。”阿武捆著箱子,頭也不回的應了句。
“小東家,這生意不是這麼做的,你們確實沒講,是不是?”孫掌柜看向李小囡。
“我們確實沒講,我們就照單全收了是不是?可這樁生意,你心知肚明,你家老鄰居心知肚明,我心里明明白白,我家姚掌柜也是明明白白,這生意是這麼做的嗎?”李小囡看著孫掌柜,冷著臉道。
孫掌柜避開李小囡的目,往后退了一步,嘀咕道:“人真是,明明沒講。”
李小囡看著他,片刻,轉過,看著阿武捆好細布,王雨亭讓過李小囡,斜了孫掌柜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
孫掌柜袖著手,嘟囔道:“你們又沒講,是吧。”
出了鎮子,王雨亭頭看著那些細布捆著繩子的地方,手指撥了撥,細布裂開了一條。
“你當時就該說不要!”王雨亭再撥了撥另一匹,看著應手而裂開的細布,氣兒不打一來。
“那哪行!確實是咱們沒說清楚,做人就得說一句算一句!”阿武瞪了眼王雨亭。
“不是你的錢是吧?”王雨亭極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不是……當我沒說。”阿武立刻頭。
“阿武講得對,做生意就是這樣,一言九鼎,信用為先,有錯得認,就當是千金市馬骨了。”李小囡垂頭喪氣。
一共二十一匹細布,加上給孫掌柜的中人錢,那二十五兩銀的本錢,這一趟就去掉了整整一半!
現在只有一架織機的本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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