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的院子里一片靜謐，空氣里還散發著極淡的艾草的味兒。細小的水流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嘩嘩的聲音。程洝將指間夾著的煙遞到邊吸了一口，知道周合不想搭理他，也不再說話，就靠在一旁看著。

周合很快洗好了手，程洝這才撣了撣手中的煙灰，放緩了聲音，說道：“晚上沒吃多東西，廚房里溫了粥，要不要吃點兒？”

周合這一天的話都非常的，東西也吃得不多。他毫不懷疑，如果不是顧及著那幾位，恐怕早掉頭走了。

周合并不知道，程洝是如何得知他們的行程的。但在今天，才真正清醒的意識到，的生活里的所有事兒，哪怕是更私的事，在程洝面前，都是明的。就如呆在一間沒有任何遮擋燈炙亮的房間里，無論蜷得再小，所有細微的作，在亮下都無所遁形。

一整天的時間過去，已由最初的惱怒變了麻木。也終于知道，如果程洝想要手的事兒，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擊之力。

抵抗麼？的抵抗反，在他的眼里，大概也只像是小孩兒鬧別扭一樣。

周合不免有些懨懨的，知道抵抗沒有用，努力的讓自己平心靜氣下來。但到底還是沒能靜下心來，將手上的水干，說道：“程總閑得沒事兒可做了嗎？”

的語氣里帶著遮掩不住的厭惡。

程洝不知道是沒聽出來還是不在意，唔了一聲，說道：“剛好最近比較閑。”

他的語氣是一本正經的。

周合這下閉上了，沒再搭理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打算等樓上的鬧騰結束了再上去。

程洝將手中的煙頭掐滅，往樓下右邊兒的房間去了。沒多時里頭就亮起了橘黃的燈來。

周合怔怔的看著，沒多大會兒的時間，程洝就端了一小碗以及一杯子走了出來。他再自然不過的放到了周合的面前，說道：“胃不好就要好好的吃東西，為了和我賭氣再把胃病折騰復發不值得。”

他的語氣是懶懶散散的，說完就在一旁坐了下來。

粥還冒著熱氣，鮮香的味兒在空氣里飄散開來。見周合不，程洝又將放著勺子的瓷碗往的面前推了推。

周合默了會兒，拿起了勺子吃起了粥來。

程洝又把杯子里倒來的溫開水往的面前推了推，然后拿出了一支煙轉到一邊兒了起來。

周合這一整天都沒吃多東西，胃已的有些不舒服。粥熬得很爛，口即化。空的胃里也跟著暖和了起來。

沒有說話，就那麼慢慢地吃著粥。待到吃完粥，程洝掐滅了手中的煙頭，收拾了碗筷，說道：“去睡吧，明天還得早起。”

他說著拿著碗筷杯子往廚房里去了。周合坐了會兒，上了樓。

隔壁的鬧騰此刻已經安靜了下來，周合不自覺的松了口氣兒。閉上眼睛躺在了床上。

今兒已經走了一整天，是累的。這會兒四周安靜下來了，胃里也是暖融融的，躺在床上竟然沒多大會兒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來時外邊兒已經大亮了，院子里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周合知道自己睡過頭了，趕的爬起來，胡的將頭發扎好便拿了巾牙刷下樓去洗漱。

確實是起得有點兒晚了，大家都已經開始吃早餐了。

因為人多，早餐準備得比晚上的烤全羊要簡單許多。主人家蒸了饅頭。大鍋里燒了水，不想吃饅頭的也可以煮面。

程洝不知道是已經走了還是怎麼的，并不見他的影。倒是許銘澤在院子里站著，見急匆匆的便微笑著說：“慢點兒別急，我等著你。”

周合匆匆的笑笑，飛快的洗漱完。然后上樓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下來時大家都已陸陸續續的離開小院上了車，已來不及吃早餐了，便抓了兩個饅頭。打算在路上邊走邊吃。

見慌慌忙忙的許銘澤忍不住的搖頭，說道：“不用急，慢點兒也沒什麼。”他說著拿了周合的水杯，去替接了一杯溫開水。

饅頭很干，不喝水怎麼吃得下去。

兩人匆匆的出院子時許銘澤的同事竟然已經把車開走了，大抵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沒有等，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許銘澤正要拿出手機來打電話，程洝的司機就走了過來。見著兩人微笑著說道：“許醫生周小姐早上好。程總讓我在這兒等兩位。許醫生的同事昨晚聽小趙說了這邊還有將軍墓臨時打算去看看，我先送兩位去下一個景點。”

難怪他們會先走。

許銘澤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不知道他們怎麼會臨時去別的地兒。剛才吃早餐時明明都還沒提過。

那司機像是知道許銘澤在想什麼似的，接著說道：“那邊就只有一所墓，沒什麼別的景點。他們過去拍了照就趕去下一個景點，坐車太久也累的，所以就先過去了。”

事實上也是想著周合和他們一同跑著累。

許銘澤點點頭，向那司機說了謝謝。

司機解釋清楚了，便讓他們倆在原地等著，他去把車開過來。

周合對自己起晚了連累許銘澤沒和大家一起是抱歉的，懊惱的說道：“都怪我起晚了。”

許銘澤笑笑，說道：“直接去下一個景點好的，匆匆來匆匆去也看不了什麼。”

兩人說著話司機已將車開了過來，許銘澤拿過了周合的包，替拉開車門讓坐進去了，這才打開后備箱將東西放進去上了車。

周合說是起晚了，其實現在也還早得很，不過才七點半。

司機發車子，許銘澤看了看時間，對周合說道：“要是困就再睡會兒，過去應該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正好能睡上一覺。”

他的作息時間很有規律，一向都睡得晚起得早，倒是沒什麼不習慣，神也不錯。

周合昨晚睡得不錯，這下就搖搖頭，說了句不困。

程洝手底下的人皮子都利索的，司機見兩人都沒有休息的打算，便給兩人說起了這邊的一些有趣的風俗來。并說這次去的景點，最出名的是景點里的一所寺廟，每天去上香的人很多。聽說很靈，可以去給家人求求平安符。當然也有求姻緣求子的。

許銘澤并不信這些，一笑了之。司機見兩人并不敢興趣，也未再說下去，又說起了別的事兒來。

一路有司機嘮嗑著，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沒多時就到了。本以為先走的程洝公司的人已經到了的，但司機打了電話才發現還沒有。說是他們走的高速出了車禍堵車，應該還要會兒才能到。

既然是高速堵車，這一等不知道得等多久，司機便讓周合和許銘澤先進景區。他不知道從哪兒買來了一份景區的地圖，讓他們先逛著。說是他在外面等其他人，到時候人到齊了他再給他們倆打電話定地兒會合。

許銘澤的同事去將軍墓過來得更晚，而兩人和程洝公司里的人都不怎麼，便應了下來，先進了景區。

景區里最出名的是大瀑布以及大大小小的巖。許銘澤拿著地圖看了會兒便將兩人上山的路線規劃了出來。

先去巖，然后是半山腰的瀑布，最后是接近山頂的寺廟。現在雖是早上，但游客已不，群結隊的。

清晨的空氣好，天氣也好。雖是有纜車上山，但鮮有人坐。都是邊走邊看著山中的風景。

周合和許銘澤也未坐纜車，一路慢慢的爬著。許銘澤對攝影很興趣，拍攝著周邊的景。拍夠了景，提出要給周合拍照時周合微笑著拒絕了，說自己并不喜歡拍照。

許銘澤這才想起，昨天也未拍過照片。多數時候都是幫著他們拍。

兩人走得算是比較快，爬了半個來小時就到了巖。巖里可拍攝的素材更是多，許銘澤手中的相機就沒怎麼停過。

一路往上，待到兩人到達寺廟時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周合早上雖是吃了饅頭，但爬了那麼半天的山早就得前后背了。到了寺廟便去找吃的。

這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兒了，寺廟食堂里大師傅給兩人一人煮了一碗素面。雖是素面，里頭的食材卻非常的盛。大碗面里加了蘑菇，筍子，木耳，萵筍，胡蘿卜做的澆頭，最上頭還加了幾點兒碧綠的小白菜，看著就人得很。

面湯不知道是用什麼熬的，同樣非常的鮮。周合原本就了，這下也不客氣，埋頭就吃了起來。

許銘澤同樣也了，一大碗面沒多大會兒就吃完了。面的分量很足，他比平時在醫院吃得還多些。

吃完見周合還埋頭吃著，碗里的澆頭吃得都差不多，唯獨面還剩了半碗。他忍不住微微笑笑，說道：“吃不完就算了，別撐著了。”

周合卻不愿浪費，搖搖頭，最后竟真的慢慢的將一大碗面給吃完了。

待到吃飽喝足了，這才想起那麼半天沒人給他們打電話。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過來了沒有。

這一路許銘澤的電話像是也沒響過，拿出了手機看了看時間，疑的看向了許銘澤，說道：“他們還沒過來嗎？”

許銘澤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也拿出了手機來，說道：“我打電話問問。”

他很快便撥出了號碼，他的同事也不知道在干什麼，過了好會兒才接了起來。

許銘澤這下便問道：“你們到哪兒去了？現在還沒過來嗎？”

電話那邊的同事好像在打牌還是干什麼，爽朗的笑了起來，說道：“我們坐纜車上的山，現在已經回景區的度假山莊了。程總公司的人也都回來了，大家現在都在休息。也不趕時間，你們逛好再回來吧。好了，不說了，我掛了啊。”

那邊說著直接就掛了電話。

周合是一直注意著的，見掛了電話，馬上就問道：“他們過來了嗎？”

許銘澤多是有些無奈的，說道：“他們坐纜車上山的，早就已經回去了。現在在景區度假山莊那邊休息，我聽見好像在玩牌。”

周合這下不由得傻了眼。

許銘澤將手機放了回去，說道：“不用管他們。”稍稍的頓了頓，他往莊嚴肅穆的寺廟里看了看，視線移到了周合的上，說道：“要不要進去求平安符？”

他這是想起那司機說的話來了。他自己雖是不信，但也尊重別人的信仰。

周合想也不想的搖搖頭，說道：“不用了。休息一會兒下山吧。”

人全都回去了，就只剩下了他們倆人。總不能讓人一直等著。

許銘澤點頭應了好，天空中的太火辣辣的，他稍稍的想了想，說道：“等我一下，我過去買瓶水。”

他說著不等周合回答便去買水去了。

周合在原地站著，視線移到肅穆的寺廟里，一時忽然就心痛難忍。忽然想起了戚姨來。

那時候，盡管不好，也堅持每年都上山，給和戚京然求平安符。盡管每年都堅持，最終卻什麼都沒能保住。落了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周合的心里抑得厲害，將視線收了回來。就那麼怔怔的發著呆。

許銘澤回來時仍在發著呆，瘦弱的背影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他的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從初開始見面，的上就一直帶著類似的悲傷。有時候盡管是在笑著的，但笑容里也是空的。

許銘澤站了好一會兒，這才上前。周合這會兒也回過了神來，回頭沖他笑笑，說道：“回來了。”

許銘澤唔了一聲，將水遞了一瓶給，說道：“太大，休息一下再下山吧。”

不遠就有坐的木質長凳，他走了過去，細心的拿出了紙巾了，這才讓周合坐下。

周合說了聲謝謝，坐了下來。的心里有事，找不到說的，于是兩人都沉默著。

休息了十幾分鐘，周合提出回去，許銘澤這才站了起來。拿出那司機給的地圖看了看，帶著往纜車的點兒走。

氣氛無端端的有些沉悶，他試圖找出點兒輕松的話題打破這沉悶。但奈何并不是長袖善舞之人，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見前面走著一三四歲的小孩兒，走幾步就回頭過來好奇的看著他們。許銘澤雖是不擅長和小孩兒打道，但為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逗起小孩兒來。

周合一直都喜歡小孩兒，見小孩兒聲氣的和許銘澤說著話，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來。也逗起了小孩兒來。

小孩兒的媽媽還很年輕，見兒子和他們倆人說起話來便無奈的說道：“他的話可多了，遇到誰都能說上幾句。在家里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不理他他還會生氣。”

周合微微的笑了起來，說道：“要活潑些才好。”

可不是，小孩兒就應該是活潑的。

孩子媽媽無奈的搖搖頭，說道：“他就是太過活潑了。家里收拾好沒多大會兒就是七八糟的。”

雖是抱怨，但眼里是化解不開的溫寵溺。

比起最先逗他的許銘澤，小孩兒是要喜歡周合些的。盡管他媽媽糾正了幾次阿姨，他還是一口一個姐姐的著。

這季節里小道兩邊開了好些不知名的小花兒，小家伙停了下來，摘了一朵就喜滋滋的送給周合。

周合笑了起來，半蹲下接了過來，認認真真的向小家伙道了謝。

小家伙還懂得害，一溜煙就跑到了前頭去了。年輕的媽媽趕的跟了上去。

許銘澤看著小家伙拋開的影，看向了周合，微笑著問道：“你喜歡小孩子的。”

明明那時候上還帶著莫名的悲傷，看見小孩兒就全都融化掉了。

周合也看著小孩兒的背影，笑笑，說道：“可的。”

許銘澤嗯了一聲。兩人在孩子這話題上是說不下去的，他轉移開了話題說起了其他的事兒來。

不過是萍水相逢，原本以為小家伙跑遠了的。誰知道走了沒多遠，就見小孩兒和媽媽在不遠等著他們。見著他們倆揮起了小胖手來。

周合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腳步快了些。

在等他們的時間了，小家伙已經摘了一小把花，給媽媽保管著的。見周合他們走進了，就從媽媽的手里拿過，屁顛屁顛的要送給周合。

周合微微笑著，是想找出點兒糖果給小家伙的，但奈何這次出來什麼都沒有帶，只得作罷。

接下來的時間里，兩人便同小家伙和媽媽一起結伴同行。小家伙的力很好，無論是媽媽還是黎裴遠周合要抱著他走他都不肯，獨自在小道上蹦蹦跳跳的走著。

待到快到纜車那邊時，小家伙媽媽的手機響了起來，便停了下來，講起了電話。

雖是停了下來，小孩兒卻是閑不得的。掙開了拉著他的手便開始往前跑。

他并沒有注意到前邊兒的石梯，腳下一個落空，直接就要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