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囤雖是個男人，但也扛不住這兩團漉漉的小眼神，于是某一天他就把他夾了準備自己吃的一塊丟給了兩只，然后就招得這兩只更親人了——見天地守著廚房和堂屋討吃。

聽到腳步聲，紅棗回頭看見李滿囤來家立刻笑道：“爹，你回來啦？剛娘煮了茶，我去給你端一碗來。”

經過幾天的試驗，王氏終于試驗出了紅棗覺得最好吃的茉香茶。

丟下話，紅棗就往堂屋跑。

蒙牛和飛熊原本埋頭羊，即便聽到李滿囤進來也只是搖了兩下尾。但現聽得紅棗腳步往堂屋去了，兩只立刻就丟下羊，哼哼嗚嗚地跟著紅棗往堂屋里滾。

紅棗聽到靜，只能轉回來把兩只往回趕。

紅棗前世云養狗時看博主們都說狗狗喂養要定時定點定量。

紅棗尊重科學，也想科學養狗。但現實卻給了紅棗當頭一棒——自從爹隨手丟了塊給狗后，家現在吃啥都避不開兩條狗去。

現紅棗還能堅持定時定點定量投喂的也就一個羊了。紅棗不想連這個唯一也化作天邊的浮云，于是，便就只能回頭趕狗了。

蒙牛和飛熊眼見紅棗跑過來，一點也不躲閃。它們以為紅棗是跟它們玩呢，立刻嗅著鼻子興地奔了過去，然后繞著紅棗的打圈圈。

紅棗被纏得跳腳。“回去！快回去喝！不喝完不許跑！”紅棗用腳輕輕地踢抬兩只的肚子，把兩只往羊缽頭那邊趕。

看著紅棗追趕著狗的輕快步伐，李滿囤心說：去他的裹腳！腳大咋了，腳大才能跑能跳！人的腳生來就是走路用的。這為了圖好看就平白無故地把腳掰斷后拿布纏繞，可不是常說的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嗎？

李滿囤決定了，他家紅棗就這樣，不裹腳！

李滿囤走上前去抱起最重的蒙牛，把它腦袋按到羊缽頭里命令道：“吃！”

然后李滿囤又和紅棗道：“紅棗，你也先別進屋了！”

“你一進屋這兩個一準跟過去。咱先等它們吃完了再進屋也不遲。”

直等到兩只完了，李滿囤又去井邊的水桶里了點水洗了把手，方才進了堂屋。

堂屋里王氏已經把茶盛擱在飯桌上了。李滿囤端起碗一氣喝。

放下碗，李滿囤低頭瞧見紅棗剛在日頭下跑得撲撲的臉頰，不想起李金那張瘦得只剩菠菜葉子大的小臉，很嘆了一口長氣。

“家里的，”李滿囤問王氏道：“這茶還有嗎？”

“有，”王氏答應著拿起碗：“等著，我再去盛。”

“不是我喝。我是想著給金送些去。剛我聽滿園說金好些天都吃不下飯了！”

“金咋了？病了？”王氏聞言立刻關心問道。

三房搬回來好幾天，王氏都還沒打過照面。

“唉，李滿囤嘆氣：“這事兒說來話長。滿園在城里不知信了誰的話，給金裹了腳……”

李滿囤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直把王氏聽得目瞪口呆。就是紅棗也都聽愣怔住了——紅棗是真沒想到沒心沒肺的李滿園還能知道心疼人。

“爹，”紅棗搶先問道：“你說三叔他后悔了？”

“我瞧是。”李滿囤點頭道：“只是事已至此，金沒了回頭路，你三叔才只能閉著眼睛往前淌了。”

“怎麼會沒有回頭路呢？”紅棗急道：“這把腳解開不就行了嗎？”

前世解放后連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都放了裹腳布，紅棗覺得李金這才裹了幾天，咋就不能回頭了呢？

“唉，你不懂！”李滿囤道：“這姑娘家生平最要的是名聲。這金先前不裹腳也就罷了，橫豎我們莊戶人家姑娘都不裹腳，沒人會拿這個說事。”

“但金現既有了這裹腳的名聲，便就只能接著裹，等腳裹了。而且只裹還不行，還得裹好，然后真的嫁到好人家去，不然，你三叔一家都得被人給笑死。”

李滿囤婚后多年無子，早知人言的厲害，故而即便李滿園自己都還懵懂著呢，他卻是旁觀得清楚明白。

剛以為李金能得解放的紅棗默了。

前世子纏足陋習的摒棄是社會經濟發展和思想文化解放運相輔相的結果，所以，紅棗想：這世人想得解放也得社會經濟先出現資本主義萌芽，然后再來場新文化運？

這難度，可有點高。

前世的那個萌芽可是萌芽了五六百年，然后新文化運又運了三四十年。

所以，這破除子裹腳的風俗真的就只能家祭無忘告乃翁了？

“不能吧？”王氏揣度半天還是難以置信：“錢家妹子家常連都不敢殺，如何能對金下這個手？”

家常殺宰魚從不含糊地王氏昨兒不過聽說紅棗涼，當即就覺得心慌。將心比心，王氏覺得錢氏干不來給金裹腳這事兒。

李滿囤一聽也覺得奇怪，跟著說道：“是啊！三弟妹看著也不是狠心人。反倒是滿園平常最看殺豬了，村里不管誰家殺豬他都要去瞧熱鬧。”

“但滿園確是不了金哭，我看著他從家里跑了出來！”

“就是啊！”王氏接道：“三弟一個大男人都不了，錢家妹子那麼文雅的一個人如何能做得了？”

紅棗仔細回想了一下李滿園家的人口，統共就六口人。其中李貴富上學，李桂圓吃，等李滿園再跑出了門，這家里可不就剩下錢氏、鄭氏和李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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