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回頭，便要罵，卻對上傾城那一對眼，“哎喲，你還不暈！”

砰！

一石頭砸在腦門上，秦月明兩眼一閉，直向後倒去。

傾城扔了染的石頭，拍了拍手上的灰，對後跟著的一個黑人指著正玩得歡的梨棠道：“就是這個小妞兒，給你了。”

黑人將頭一點，便大步走向了梨棠。

獵場上，野馬群被金雕驚了，瘋了一般地撒蹄繞著環形山谷狂奔。

四人淡定自若，一面與上方暴怒的金雕周旋，一面獵殺風雷鹿。

待到那瘋馬群再次繞到主看臺這邊時，忽然有人向另一邊指著尖，“快看！有個小孩兒！”

一直坐在十二聖尊後的顧斂星空茫的雙眼驟然雪亮，那孩子剛才在門口見過，還眼地看著勝楚從蕭憐的車中接出那個孩子，那一定是蕭憐的孩子！

顧不得許多，飛躍起，跳出看臺，在山丘上迎著馬群的方向一面狂奔一面喊：“蕭雲極！你的孩子！蕭雲極——！去套頭馬！”

不說還好，這樣一喊，忽然一只泛著紫芒的暗箭直刺領頭的那匹大白馬的部！

白馬一聲長嘶，比剛才更加瘋狂，直直向著梨棠的方向沖了過去！

梨棠小小的子，立在被馬蹄踐踏得稀爛的地上，只知道大地一片瘋狂震，無數煙塵向滾滾而來，幾乎都看不到那煙塵之後是什麽。

後的看臺上全是人，卻沒人敢下來救！

若是貿然跳下去，被馬群踏過，自是要搭上自己卿卿命的。

然而，頭馬傷，幾近癲狂，就不懂得要拐彎！

此時的馬群的沖擊之勢，已無視環形山谷的阻礙，眼看著就要從梨棠的上踏過，直沖向上面的看臺。

人群開始，驚慌失措，人的尖聲，不絕于耳。

混中，有人高喊一聲，“千淵太子來了！”

千淵棄了自己的馬，從狂奔的馬群上飛踏而過，躍上領頭的白馬，雙手揪住馬鬃，狠狠向一旁扯去。

天生的野馬，從未經過訓練，加上屁劇痛，哪裏肯聽他擺布，頭馬一面狂奔，一面瘋了一般要將背上的人甩掉。

千淵拔出月刀，向著頭馬右又是狠狠一刀紮下！

那頭馬吃痛，這才向左側偏移了些許，帶著馬群，有了拐彎的趨勢！

可即便這樣，那個已經被嚇傻了的小小人兒依然躲不過偌大馬群的踐踏！

長大了眼睛想看到滾滾煙塵之後到底是什麽，已經不懂得害怕，不懂得哭。

忽然，梨棠漂亮的一雙大眼睛盛了滿滿的笑！

一道紅影淩空飛渡而來，將卷起，飛快的滾到山谷一側，將死死的抱在懷中，背向馬群。

與此同時，瘋馬群從蕭憐後呼嘯而過，跟著千淵座下的頭馬，順利繞過，去了山谷那一頭。

所有看臺上做好了逃跑準備的人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小命得保！

等到煙塵漸散，蕭憐才放出懷中的小人兒，“棠棠，可有哪裏疼？”

“不疼！”梨棠搖了搖腦袋，忽然擡頭，看向後頭頂，還沒等開口，頭頂一聲凄厲尖嘯！

那領頭的金雕居然襲，巨大的影籠罩下，一雙利爪直蕭憐後背而來。

這一爪若是落下，縱然鋼筋鐵骨，也非死即殘！

一切都來不及了！

蕭憐已經抱了帶著梨棠一起死的準備！

卻是一道白閃過，絳獵裝，白發翻飛，秋慕白橫出一劍，刺在金雕的巨爪上，金雕吃痛，翅膀一偏，轉了個彎，奇襲落空！

蕭憐拎起梨棠扔進秋慕白懷中，“帶走！”

說完揚出殺生鏈，正好迎上再次撲來的巨爪！

那殺生鏈金一現，剛好纏在了雕爪上，金雕振翅，向高飛去，就帶著蕭憐一起飛了起來，越飛越遠，直直向著存放獵的海崖方向飛去。

朔方這邊所有的人，在人的尖聲中全都傻了眼了！

國師呢？

國師呢？

國師不見了！

太子一人被帶進了金雕的巢，必死無疑啊！那是要被活著撕八瓣的啊！

蕭蘭庸慌慌張張，“快！去給朕把國師找來！誰快救救朕的太子！”

紫殊尊湊向溫庭別，“尊上，要不要將雕兒喚回來？”

溫庭別悠閑地喝了口茶，“那些雕兒，有時候脾氣不太好，本座與它們相，向來都是商量著來，每日新鮮的食伺候著，如今蕭雲極殺了它親族，只怕誰都幫不了他了。”

他眼若有似無地看了眼遠正長了脖子看熱鬧的傾城，傾城有所，回眸對他嫣然一笑。

下面山谷中，千淵制服了頭馬，卻不見了蕭憐，轉便要下崖去找，以清見了，顧不上什麽秋獵規則，直接跳了下去將他攔住，“你瘋了！那些是金雕！站在你面前，比你兩個還高，那下面是千丈峭壁，你拿什麽跟那群畜生鬥！”

千淵聲音不高，卻很堅定，“鬥不過，也要鬥！”

啪！一個耳！

“混賬！你若是死了，我怎麽辦？王朝怎麽辦！”

千淵一手中的月刀，“再攔我，先殺了你！”

說完翻上馬，直奔海崖邊緣而去。

一場狩獵，到了這一步，就變了狗畫本，十足十的看頭！

所有人都等著看千淵太子如何與雲極太子上演純純的兄弟。

千淵騎著馬一路奔到懸崖邊，正要下去查看，忽然崖下傳來一陣金雕響徹天際的長嘯！

接著便是巨大的翅膀扇的風聲。

六只金雕，緩緩從崖下飛起，領頭的那只雕背上，正得意洋洋地坐著蕭憐。

“日月笙，這麽快就想我了？”一聲俏生生的笑，著雕，飛掠而起，直撲環形山谷上空。

六只金雕幾乎是耀武揚威一般在看臺上空掠過，驚起尖聲一片，之後又擊向長空，盤旋一周後，再次俯沖而下，剛剛好在十二聖尊正前方的空地上呼啦啦落了下來。

蕭憐從金雕背上了下來，向前走了幾步，猛地回頭，指著它們六只，“以後不準淘氣哦！”

那些巨大金雕，居然齊齊向垂下翅膀，俯低頭，形似行了跪拜的大禮。

紫殊大驚，看向溫庭別，“尊上！萬朝宗，……，木……，這個……”

溫庭別立即擺手，示意他聲，之後慢慢收了手，“此人不能再留。”

紫殊強掩眼神中的慌，“是，尊上。”

一場金雕逐鹿，雖然最後結局是不了了之，卻從頭到尾噱頭十足，未來的三年，只怕提起聖朝秋獵，人人都要嘆上一句千淵太子是如何力挽狂瀾，空桑劍聖如何不計前嫌救于危難，而朔方太子蕭雲極是如何雕歸來的。

——

是夜，朔方的紈绔子弟為蕭憐慶功，口口聲聲嚷嚷著自家太子爺秋獵奪魁，實至名歸，一場酒喝得昏天黑地，直到子夜才散。

蕭憐回了子午宮的住，想到勝楚本來是今晚要走的，可卻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不見了。

邊一直被人圍了個水洩不通，直到現在才落得清淨，便有些擔心。

這時，外面一聲通傳，“八皇子到。”

蕭憐趕起相迎。

“八哥，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蕭譽端著一壺酒，顯然開心極了，“快來，嘗嘗！據說這是東煌才有的如夢令，紫殊尊分給父皇和母後娘娘的，我剛才去給母後請安，隨手賜了我一壺，說是要與最好之人共飲，我也沒有旁的朋友，就想起了你。”

蕭憐眼一閃，“母後給你的？”

“是啊，我聞過了，是咱們朔方的酒沒法比的醇香，若不是惦記著你，我來的路上都喝了，快來，你這次大獲全勝，出盡風頭，賞個臉，陪八哥喝上一杯。”

蕭憐端過蕭譽的酒杯，“母後可說過，這酒是怎麽來的？”

“我也好奇，按說東西兩陸已斷絕一切，哪裏會有東煌的酒呢，所以就隨口問了。”

“那麽母後怎麽說？”

“母後說，紫殊尊前幾日擒了個東煌的細，搜索住的時候抄出了兩壇這酒，剛好他那日與父皇相談甚歡，就送了父皇一壇，也聊表當年未能幫父皇和母後求得蘭陵泉的歉意。”

“哦。”

蕭憐將那酒杯放下，“八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今日實在已經喝了太多，真的不能再喝了。”

蕭譽酒杯已經送到了邊，見拒絕，有些悻悻，“唉，好吧，虧我來時，母後還千叮萬囑，讓我務必與最知之人同飲。”

“還真是關心你啊。”蕭憐不鹹不淡地應了，猜不沈玉燕拐著彎讓與蕭譽同飲這一壺酒是什麽意思。

即便真的已知是子，也沒必要用蕭譽這個閑人來試。

如夢令，如夢令，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與他之外的旁人共飲。

蕭譽見酒喝不又覺得來一趟就這麽走了，沒意思，想了一下，道：“對了，我剛剛去給母後請安之前，在窗下還聽見了一個。”

“什麽？”

“好像是關于哪個皇妹的事。”蕭譽神兮兮看了看門窗，低嗓子道：“聽說啊，皇後娘娘已經有了確鑿的人證證，保不齊是哪個皇妹前些年親手殺了自己的母妃。”

蕭憐的手便是一抖，“原話怎麽說？”

蕭譽歪著頭想了想，“好像就是說那丫頭不了待，親手將娘給勒死了！哎喲，真是慘啊！也不知道是哪個妹妹。”

蕭憐蹭的站起來，“八哥，我頭疼地厲害，想睡了，你還是請回吧，改日找你同飲三百杯。”

蕭譽覺得這一趟跑得甚是沒趣，也只好起，“好吧，那我先走了，這壺酒就存你這兒，等你饞蟲上來了，咱們哥兒倆喝一杯。”

“嗯！好！”

蕭憐草草將蕭譽送出門外，砰地關了門，一顆心狂跳！

們知道了！

這件事，幾乎已經快要忘了，竟然還是被們給翻出來了！

這子的原主，從小備慕皇後待，滿傷痕，又淋上無妄，日以繼夜，痛苦不堪。

恨是個子，恨害得犯了欺君大罪，日夜擔驚怕，恨讓的皇後之位岌岌可危！

一個親生母親，將所有的恨，都用極細的刀刃，一刀一刀刻在兒的上，將捆起來，堵上的，不準，不準哭喊，看著淚流滿面，無聲地求。

有些暗的東西，一旦滋生，就會越來越壯大，這種待，從一開始的洩憤，變了一劑毒藥，一劑令人罷不能的毒藥，一日不服用，便心神不寧。

于是，十二年，那個與白蓮聖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孩，本該是上天垂憐之人，卻忍了十二年非人的待和痛苦。

再懦弱的人，也有生的！

就算是兔子，若是瘋了，也會咬人。

于是，那個所有人眼中小兔子般懦弱的九皇子，終于在一個夜晚盡鮮淋漓的酷刑後瘋了，親手用腰帶勒死了的母後！

之後，淡定地做出慕皇後自縊上吊的假象，又哀慟地哭了七天七夜，幾乎昏死過去。

沒有任何人懷疑到上。

本以為這一頁從此翻過，沒有了母親的待，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頭頂上失去了皇後的庇佑，就暴在敵人的爪牙之下。

開始後悔為什麽要弄死慕皇後，死了，沈玉燕扶正，就了一頭任人欺淩的羔羊，幾個皇兄說打就打，說罵就罵，連父皇也再沒看過一眼，是個孩兒，只想和其他名不見經傳的公主一樣過上描畫繡花，胭脂水的日子，而那樣的日子，哪怕只是一瞬間，也從來沒有過。

于是，原本已經瘋了的心，猶如沼澤中爛的骨，只要再稍稍踏上一腳，就徹底變爛泥。

十四歲那年，被幾個蒙面的黑人灌下整整一瓶南月春，扔進寧妃休息的小院中。

絕、驚恐、恥，一切的一切，讓終于撞了桌角，了卻了一切。

的確是一走了之了，卻將一個爛到不能再爛的攤子，留給了魂兮歸來的蕭白蓮。

這些在後來三年中慢慢想起的事，一旦提及，便猶如芒刺在背，令蕭憐坐立不安。

該來的，遲早要來。

用了的子重活一世，就要替還清所有的罪孽。

子午宮的另一頭，沈玉燕正在梳晚妝。

蕭萼已經摘了面紗，屏退左右，親手替摘珠花，“母後啊，那如夢令中真的加了料啊？”

沈玉燕憂心忡忡地看著這個有些缺心眼兒的兒，“是啊，加了無無味，引人狂躁的好東西，而且手抖了一下，有點放多了。”

“可是母後，蕭憐雖然是個賤人，但八哥人還是好的，對我也不賴，你這樣整他，將來八哥就沒法做人了。”

啪！

沈玉燕將手中的鐲子往妝臺上狠狠一摔，“婦人之仁！蠢貨！如此榆木腦子，要你何用！”

蕭萼嚇得一哆嗦，“嗯嗯，我是說，他們兩個是親兄妹，他們倆若是喝了那酒，這麽一滾，這事兒一旦傳出去，父皇還不被氣死？”

沈玉燕的眼睛頓時涼了下來，“不這樣怎麽拆穿蕭憐是個的？不這樣，怎麽把從太子的位置上拉下來？氣死？你說，若太子不是太子，皇帝又龍欠安，這朝中，誰說了算？”

蕭萼想了想，“啊！我知道了！國師！”

啪！腦袋挨了一下。

沈玉燕一陣頭疼，“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草包！”

——

蕭憐定定坐在桌邊，盯著蕭譽送來的那一壺酒。

手指在桌案上輕輕的反複敲啊敲。

此番回朔方，只怕要歷經一番周折了。

想得出神，不知不覺間，門開了，一襲黑之人，面極為憔悴，卻含著笑，正倚在的門口，兩眼彎彎看著。

“勝楚？你來了！你怎麽樣了？”連忙起迎了過去。

“無妨，”勝楚淺淺笑意，與平日一樣，甚至比平日更，“白日間在獵場上忽然發作，迫不得已離場，你與棠棠……”

“沒事，我也沒事，我出去應酬了一番，早早跟著秦月明睡了。”蕭憐看他臉蒼白，當下心疼，“你可好？今晚確定要走嗎？”

勝楚在桌邊緩緩坐下，“天亮之前，必須走了，如今的毒素越積越多，僅靠新鮮的幽曇已無法維系，必須回東煌另尋他法。”

蕭憐就有些急了，“原來你還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解毒？你……，你被折磨這個樣子，又這樣淡定，我以為你一切早在掌握之中！”

勝楚就笑得更迷人，甚至有些妖豔，“憐憐這是心疼我了？放心，你的楚郎死不了，只是欠下的債，早晚要還清。”

他不能告訴，他到底欠了什麽債，更不能讓知道，他為了能讓魂兮歸來，到底向魔鬼獻出了什麽！

蕭憐想到慕皇後的事，喃喃道：“欠下的債，早晚要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