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海雲上是被綁了手腳,堵了,扔上了一艘巨大的全副武裝的商船。
勝楚親自送行。
被捆蟲的海雲上,正在一跳一跳地企圖跳下甲板逃走,勝楚視而不見,對傾城道:“此別必是經年,海上風霜摧人老,三公主正值青春好時,全部付海上,有些可惜,不過倒是可以迫使海雲上落淚,以鮫珠研磨敷面,以保護容不老。”
“哈?他還有這個功能!”傾城兩眼發亮,手,“弄哭他,我擅長啊!”
勝楚回手抓了正從他邊跳過,準備逃跑的海雲上,也不管他怎樣嗚嗚著抗議,直接扔進傾城懷裏,“此番聯橫四海,共謀深淵海國,為憐憐和兩個孩子複仇,就全靠你們二人了,萬諸事小心,給本座活著回來。”
傾城道:“尊上放心,您和師父教我的蒼生嘆,我每天都勤練習,保證不給您丟人!”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外不可過分張揚,使用蒼生嘆之人,修為越高,威力越大,不到危難之時,不用為上。”
“傾城明白。”
“好了,十七艘戰艦,兩萬水師,各璃重寶,都已付,剩下的,就看你們兩個的了。”
海雲上被傾城夾在手臂下面,一面嗚嗚地,勝楚敲了他的頭一下,“你已有心之人日夜相伴,還有什麽不滿足?”
海雲上對著他翻白眼。
勝楚假裝沒收到,又深深看了兩人一眼,便轉下了船。
等他走遠了,傾城拔了海雲上裏的布,海雲上立刻哇哇,“敗家娘們!吃裏外!”
傾城擡手就又將那布塞了回去。
“嗚嗚……!”海雲上搖著頭掙紮。
傾城看著勝楚的背影,有些傷,“天下無敵,坐擁萬裏江山又如何,沒了心之人相伴左右,他真的很可憐。”
十七艘用勝楚的與憫生換來的東煌海王艦,經過改裝,披重甲,備齊重型嘯天火炮,而表面卻是一支奢華的商貿船隊。
黑的風帆緩緩升起,大碼頭長號相送。
海雲上弱弱的抗議聲便立刻被淹沒在水手起錨的號子聲中。
勝楚立在木蘭樹下,看著船上如芝麻大小的傾城正在向著他這邊使勁兒揮手告別,不由得替的天真嘆息。
海雲上還有數百年悠長的命可以消耗,而,卻不過人生百年,加上海上風霜,只怕活不過四十。
如此花兒般的人,從此人生已看到盡頭卻不自知。
他派海雲上出使海上諸陸,尋找能夠合縱連橫對付深淵海國的盟友,就是因為,這個使者,可以活得足夠長罷了。
“給你一百年的時間,但願能活著回來!”
——
十年後。
又是三年一度的神都秋獵之時。
子燁的駕,正前往神都途中,可那轎之中,卻沒有人。
“棠棠,你等等我!別跑那麽快啊!棠……”微服的帝,一只手拿著糖葫蘆,一只手拎著桂花糖,眼睜睜看著一道水的影,一蹦一跳,歡地消失在視線中。
又跑了!
這小媳婦到底何時才能追到手!
他都二十多了,至今後宮空無一人,就在等著梨棠公主及笄,可怎麽長得這麽慢!十年了,還娶不到手!
子燁去神都求了至尊無數次,可每次勝楚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搞定,追本座的兒要靠本事說話,本座沒閑心理你的閑事。
但每次看到他鎩羽而歸,他那神分明就是赤地幸災樂禍!
朕要是能拐走那個父狂魔,還用來求你老人家?
子燁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蘆,“媽蛋,說什麽吃糖葫蘆和桂花糕,朕就轉個的功夫,就跑了!”
秋慕白抱著桃花劍,立在他後不說話。
“喂!慕白,你說朕要怎麽做才能把這小丫頭追到手呢?”
“搞定至尊。”
“等于沒說!尊上沒了媳婦,就天天盯著兒,朕每次提親,都像是要搶他寶貝一樣!”
子燁又狠狠擼了一顆山楂,忽然眼前一亮,“你說朕如果再給至尊找個媳婦,他會不會就不會再盯著棠棠了呢?”
秋慕白仰頭著天上的雲,裏蹦出兩個字,“找死。”
子燁討了個沒趣,不過想想也對,往那廣木蘭神宮中送人,的確是最好的作死方式!這十年中,的確有個國君試過,不過後來,那個人連同他那小國就一道沒了。
“走吧,天快要黑了,趕在太落山前住進館驛,朕怕黑。”
秋慕白:“……”
帝的駕到達流風城時,天已晚,這裏是一個神都附屬的小國上秦的地界,即便是空桑的帝,也不好太過張揚,所以出于禮貌,大隊人馬駐紮在城外,只有駕和親隨了城,前往館驛。
子燁的馬車剛進城門沒多久,就看見前面的人群驚著倉皇逃竄,對面一輛馬車上,車夫驚,“讓開!馬驚了!都讓開!”
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坐在馬路中央哇哇大哭,母親卻被人群在中央沒辦法沖出去。
子燁一看,我靠,危難時刻方顯英雄本!
“慕白!上!”
秋慕白白了他一眼,剛要,卻因著這一個遲疑,功勞被人搶了!
有人從天而降,一襲灰袍,戴著一只糙的鐵片打造的面,遮了上半張臉,如一支箭般紮在那孩子前不遠,迎向狂奔而來的馬車,向那匹馬迎面一拳!
了驚的馬揚起前蹄,一聲慘,之後轟地癱在地,死了。
灰人飛將因著巨大慣力飛出去的車夫揚手抓住,之後轉看那孩子,也不說話。
孩子的母親這才從人群中沖出去,抱起孩子千恩萬謝。
灰人見孩子沒事,轉要走,卻被車夫一把抓住領,“你這個人怎麽回事!你要做英雄沒人攔著你,可你打死我的馬怎麽算?賠錢!”
灰人由著那車夫拉拉扯扯,腰筆直,卻始終一聲不吭。
子燁給秋慕白使了個眼,秋慕白又對馬車外隨侍的人遞了個眼,侍者麻利地過去,“你的馬多錢,我們公子替這位壯士賠了。”
他說完看看那灰人,天漸沉,如今走了近看,好像也不算是很壯,可那一拳卻是實打實的排山倒海,毫不含糊。
子燁的人替灰人打發了車夫,那人也不道謝,只是看了一眼他們的馬車,轉自顧自沒了人群中。
子燁從車窗看出去,嘆道:“明明是個英雄,卻懷才不遇,如此寥落。”
秋慕白道:“陛下,此番神都秋獵,正缺個極發力的人手來護送陛下奪取神花冠。”
子燁兩眼一亮!“慕白,我覺得你真是越活越聰明了!”
秋慕白臉唰地了,“陛下真是越長大越會說話了。”
可這是,那灰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子燁親自下了車,找了個老頭問,“大爺,剛才那個戴面的英雄,你知道是誰嗎?我想結他。”
“英雄?”老頭兒笑,“那不是個英雄,是個傻子。”
“傻子?”
“是啊,很說話,無名無姓,住在破廟裏,除了每日蹭飯,其他時候,都在街市那邊兒看免費的戲。”
“傻子看戲?”
“嗯,都看了快十年了。”
子燁跟秋慕白對視一眼,角微,“你覺得傻子去搶龍珠,行嗎?”
秋慕白道:“看他救的姿態,并不傻,大概是士高人,有些怪癖,我們過去看看。”
“好。”
這會兒,小城中最熱鬧的一條街中,華燈初上,夜市已經開始,兩個人大老遠就看到那個戲臺,走過去時,也沒費吹灰之力,就看到了那個穿灰的傻子,正坐在馬路對面的臺階上,癡癡地看著對面戲臺上的表演。
那出戲,講的是木蘭芳尊與聖的故事,將劍劈神都,七年離散,神都秋獵,朔方稱帝,水沒神皇殿,都簡了一番,倒也演得有幾分意思。
子燁算是幾分知的人,看了一會兒,就指指點點,嫌那個演芳尊的人太醜,嫌那個演聖的人太呆,演梨棠的小孩兒太胖,之後抱怨為什麽沒有他堂堂帝的戲份!
秋慕白一只眼睛盯著灰人,一面勸他,“算了,一個小地方的戲臺子,哄哄老百姓,逗幾個小錢兒罷了,陛下不要認真。”
子燁不忿,“不行,這次秋獵,朕得跟他們國君說說,演的這麽差,被芳尊知道了,會被滅國的。”
秋慕白:“……,您還是看看那位吧,他好像已經看哭了。”
子燁這才想起那灰人,發現他直愣愣地著戲臺,面之下,腮邊竟然掛著晶瑩的淚珠。
那臺上的子正唱著,“海上明月生,披楚來”,將勝楚的名字,融到了唱詞中,雖然唱的糙生,可細聽之下,詞曲倒是有十分的婉轉哀傷。
講得正是聖被海皇擼走,日日夜夜坐在窗前,盼著芳尊來救的節。
子燁和秋慕白都是很有教養的人,覺得這個時候打擾人家十分不禮貌,就只好再等等。
這會兒有個看膩了的,一邊轉一邊罵道:“什麽破戲,都唱了十年了,還有這麽多人聽。”
這人走得匆忙,差點撞到子燁,看見他不看戲,卻看傻子,笑話道:“你外地來的吧?沒見過傻子看戲?”
子燁假裝憨厚地笑道,“還真沒見過。”
“那傻子,天天來看,天天哭,戲班的老板看在他天天哭的份上,引為知己,不收錢。”
一旁的大娘話道:“要錢也沒錢啊,那傻子,每天只吃一頓飯,這幾年才學會給人打工賺幾個銅板,前幾年,就為了吃的搶吃的,整條街的人都被他揍過。”
子燁:“……”要說你們整條街的都揍傻子,我還可以說上兩句,現在你們整條街都被傻子揍,那我就不說什麽了。
等到那咿咿呀呀的戲終于唱完散場,傻子用袖抹了抹眼淚,起要走。
秋慕白上前禮貌地打招呼,“這位壯……”
他話到邊,卻愣住了,這位壯士量不高,可這“”倒是發達得很!
子燁也看出來了,懟了懟秋慕白,“的?”
秋慕白不聲地點點頭,“這位姑娘,請問怎麽稱呼?”
灰人茫然看著他們兩個,好像這麽多年,從來沒人這樣和悅地問過是誰。
擡頭看了看戲臺上還沒收拾利索的道,一面寫著大大的“勝”字的旗正被卷起來。
“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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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明月為誰生,披楚撒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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