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親手為做的龍盔被人輕易地卸去，在不知究竟挨了多雷鞭後，堅如鐵石的鱗甲傷痕累累。

帝呤困在一片混沌之中，昏死過去，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仍念著“九幽”兩個字。

迷霧散開，昊元在左右的簇擁下，立在牢籠之側，雙眸幽深地看著。

“陛下，如何置？”手持雷鞭的行刑上使上前請示。

昊元蹙眉道：“一百雷鞭才致如此，倒是有一副骨頭，可惜始終是個畜生，又化了人形，留著終究擾方寸的心思，丟進劫雷海就是了。”

“是！”行刑上使躬領命，便要立即置帝呤。

“且慢！”隨昊元而來的穹隆趕上前，小心道：“陛下，一劫雷海，即便是如此巨龍，不消一時三刻，也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了啊。”

“那又如何？”

“陛下，恕臣直言，君對這龍，寵備至，若是來日，他渡劫歸來，發現失了寵，追查起來，只怕……”

“怕什麽？”昊元聲音有些沉。

“只怕會影響陛下與君之間剛剛修複的父子之。”

昊元神略變，他始終不得不顧忌九幽的，“依你之見，如何置？”

“臣以為，所謂殺人誅心，與其將從君邊奪走，不如讓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擺正位置，從而斷了非分之想。”

穹隆一面應對，一面小心地觀察昊元的反應。

昊元思忖片刻，“那你說，如何殺人誅心？”

穹隆咬了咬後槽牙道：“命馴上使，日夜調教，使其馴服，安守類本分，至死不得逾越！”

昊元否定道：“如此巨龍，馴之法，恐怕見效甚微，還是扔進劫雷海為妥！方寸難得與朕重歸于好，不能再出現任何變數。”

穹隆慌忙攔著道：“陛下，不可！”

“你這麽慌張做什麽？難不你也被這畜生所？”

“不是！陛下！一劫雷海就再沒有回轉的餘地了！萬一君回來，鬧著要龍，咱們去哪兒給他弄個一模一樣的來啊！”穹隆腦子飛快地轉著，“不如這樣，既然是披風雷天火之，不如就以雷霆降之！”

“雷霆降之？”

“沒錯！將最引以為傲的變最懼怕的，如此一來，再強再兇，一屆類，也難氣候！”

“好！”昊元甚是滿意道：“行刑上使聽命！”

“臣在！”

“即日起，命你對著混沌囚籠中困執行雷刑，每日一百雷鞭，若稍有抗拒，再加十鞭，若示弱或馴服，減十鞭，以此類推，直至徹底馴服為止！”

“臣領命！”

穹隆心頭一陣，“陛下，每日一百，是不是太多了？剛剛這一百，已經昏死過去了，萬一不小心給弄死了……”

昊元眼有些涼，看了看他，“那你以為，多合適？”

穹隆立時周汗倒豎，連忙改口道：“陛下英明，一百雷鞭，不多不，正正好好！”

昊元這才將目從他上移開，轉起駕，離開混沌囚籠，“穹隆，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朕只是見你一片忠心可嘉，不予追究罷了，你好自為之。”

穹隆跟在他後，便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了。

……

第二日，帝呤從囚籠中悠悠醒來，周鱗甲劇痛，還未來得及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劈面一道雷鞭便轟然而下！

暴怒！

咆哮著召喚了滿風雷，與那雷鞭對抗，可卻被困在囚籠中，對外面什麽都看不見，任何抵抗都無濟于事！

越是掙紮地厲害，那雷鞭打下的就越是殘暴。

怒吼和沖撞，將整個囚籠撼地發出震天巨響，在神域中傳了很遠。

許多人都在猜測，那混沌之中，到底困了什麽了不得的囚犯，竟然能夠無懼雷鞭，鬧得如此驚天地！

瀚天宮中，昊元震怒，又了殺心。

穹隆趕道：“陛下，殺不得啊！”

“那你說怎麽辦！為了這麽個畜生，鬧得瀚天宮都不得安生！”

“該是行刑上使調教不得法，請陛下容臣前往，稍作指點。”

昊元揮手，“去去去去！”

“謝陛下。”

穹隆出了瀚天宮，急急火火趕到混沌囚籠，那裏面正鬧得不可開，四五十個行刑上使，正死死困住囚籠，用不知多雷鞭將帝呤五花大綁，再以極雷往死裏打！

可他們打得越是兇，帝呤就越是暴躁，滿的暴戾被強行緩醒，正抵死掙紮！

“停停停！再這樣下去，要弄死了！”穹隆攔開行刑上使，草草撤了幾道雷鞭。

上的束縛剛一松懈，帝呤立刻轟然將剩餘的捆在上的雷鞭全部掙開，猛地從籠中暴起，整個混沌中，一片劇烈的震撼！

穹隆閉著眼，被的吼聲震得耳朵痛，挖了挖耳朵，“鎮定！小姑娘，見了我還這麽兇，枉我廢了這麽多心思救你！”

“你救了我什麽！”

帝呤滿重傷，卻憑著滿的暴躁和狂怒，在籠中往複逡巡，龍尾將牢籠撼地嗡嗡作響，仿佛隨時隨地都可能破籠而出。

“哎呀，小聲點，我的耳朵！”

“你們抓我做什麽！”帝呤的聲音非但不小，反而更大。

“好了好了，安靜一下，你這樣畢現，只會將自己害死！”

“死了又怎樣！難道他們要我跪下，我就跪？連九幽都從來沒讓我跪過！”

“小姑！你不要再口口聲聲喊他的名諱了，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護不了你了！”

“誰要你救！”

“好！你不要我救是吧！那你就任由被極雷劈死，等著君上歷劫歸來，連你的一片鱗都找不到吧！”

穹隆說著，假裝生氣，轉就走。

提到九幽，帝呤果然就了一些，“喂！你別走！”

穹隆立刻停了腳步，“怎麽？你現在肯聽我說了？”

“你說。”帝呤依然不安地在籠中徘徊。

“哎呀，你這麽大個兒，走來走去，晃得我眼暈，我怎麽說啊？乖，坐下坐下。”

帝呤雖然滿傷痕，卻是傲然俾睨地看了看他，“好。”

安靜下來，“你說吧！”

穹隆滿意道：“果然還是個講道理的小姑娘。”他也盤膝，在籠子外面坐下，“我今天來，并非來救你，而是告訴你自己救自己之法。”

四下裏，所有行刑上使都在盯著他們兩個，他們說的每一個字，都會傳到昊元的耳中。

可是穹隆極為坦然道：“陛下的旨意是，你若是抗爭一分，就每日多加十鞭，而你若是順從一分，就減十鞭，你要知道，這往上，可是沒有邊際的，可往下，卻是減著減著，就沒了。”

“我不怕！”帝呤倔強道。

“哎呀，傻丫頭！”穹隆雖面對著巨，卻心中始終記得那日如一朵白蓮花般出現在他眼前的模樣，不自不覺之間，只將當一個孩子。“一千年的時，才剛剛開始，你真的想等他渡劫回來，連給你收都找不到渣嗎？”

“可是，他們將我關在籠中！他們打我！”

“你要是乖點，就不打你了啊！”

“那是不是我乖了，你們就放了我？”

“這個……，滴鈴啊，其實，如果你乖乖地，籠中一千年，也不是那麽……”

“好了！不要說了！我寧可死，也不會趴下求饒！”帝呤轟地站了起來，振了振雙翼，將整個混沌又撼地直晃。

“畜生！”為首的行刑上使一聲怒吼，揚鞭又要打！

“慢著慢著！”穹隆趕攔了下來，“容我再勸勸。”

“我不是畜生！”帝呤一聲怒吼！

“極雷伺候！”行刑上使下令！

穹隆又趕對帝呤道：“哎呀，其實他說得也沒錯，你的確是個小畜生！”

“我不是！”

帝呤揚起雙翼，龍尾橫掃，那囚籠岌岌可危。

“行刑！”一聲令下，無數道極雷同時落下！

帝呤一聲咆哮，龍息和著天火滾滾噴湧而出！

混沌囚籠，瞬間化作烏有！

帶著滿的傷痕，沖天而起，直飛層雲之上，向著記憶中能回家的方向飛去！

然而，還沒飛到那個地方，驟然通一悸，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爛泥，整只巨龍便如斷了線的巨大風箏，飄飄搖搖墜落了下去。

昊元立在瀚天宮的最高，冷冷看著從天而降，將大地砸了個深坑，回頭對後的穹隆道：“現在，你還想替說什麽？”

穹隆眼閃爍，低下頭，他從天火下逃，已是全狼狽。

“打劫雷海！”昊元下令。

穹隆了，心痛地閉了眼。

……

劫雷海上，雷暴翻滾，生者其，自古無歸。

奄奄一息地帝呤，被幾個力士扛著，從海邊的斷崖上扔了下去，墜了雷暴深。

的沉沒，使本就狂暴的海面更加狂暴，本就震耳聾的雷暴更加震耳聾。

整個劫雷海，仿佛到的痛和的憤怒，瘋狂地翻湧起來。

沉雷暴深的帝呤，被修複了上的傷痛，緩緩睜開了眼。

與此同時，瀚天宮中，昊元也兩眼一凜，“竟然還能活著？”

穹隆嘆道：“陛下，主宰風雷天火者，如何能夠馴服啊！”

昊元的手在寶座上攥了攥，“是嗎？不過是一個畜生！朕倒要看看，這天地間的主宰，到底是誰！”

他從帝位上站起，化作一道，憑空消失在了原地，瞬息之間，出現在劫雷海上。

他形剛穩，那如海雷暴之中，立時掀起百丈波濤，巨龍雙翼鋪天蓋地，著風雷，披天火，向他撲來！

昊元定定立在原地，兩眼盯著，等著近！再近！

最後一瞬！

他一手淩空一攥，另一只向著海面，對著帝呤的影子，也是狠狠一攥！

帝呤又是一陣心如絞痛，巨大的軀當下失去控制，再次頹然摔落在海上。

然而，昊元并未看一眼，而是將向下的那只手握。

手中，有一縷不安的魂魄在竭力地掙紮！

他將那只手送到眼前，看著那一縷從上生生剝離的魂魄，“看來，讓如此不聽話的，就是你了！”

他手中一狠，一縷青煙，那魂魄便消散無蹤了。

“來人，將這畜生重新關進混沌囚籠，遣馴上使悉心調教，朕要在方寸出關之際，送他一份禮。”

昊元悠然拂袖而去，生殺予奪，轉瞬之間，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帝呤被重新關進修複加固過的混沌囚籠中。

這一次，醒來後，再也沒了之前的反骨和淩厲，只是馴服地趴著，兩眼發直，一聲不吭。

馴上使手持雷鞭，立在牢籠外，教訓道：“從現在開始，你當謹記，你只是君上的一只戰龍，可聽清了？”

“是。”乖順地答應了。

“以後若是見了君，當喚君上，可記住了？”

帝呤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應，啪地一聲！雷鞭響起！

渾一個激靈，連忙答道：“記住了！我記住了！”

如此，幾日下來，滿傲骨和不馴的巨龍，便了一只雷鞭下的困，除了馴服，還是馴服。

穹隆立在混沌外，心痛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轉去了劫雷海邊，著滔天湧的雷暴，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想念那只暴脾氣的小龍。

他立在風中，久久不願離去，忽然發覺，有什麽東西，不易察覺地在他腳邊縈繞。

他彎下腰，仔細查看，竟然差點失聲笑了出來。

一縷殘魂！

一縷倔強到，在神域之主的掌中被碾碎，也不願屈服的殘魂！

穹隆將那一縷魂小心攏掌中，嘆道：“滴鈴啊滴鈴，我該拿你怎麽辦？你若在神域，終究誰都保不住你啊！”

那縷魂太弱，輕如薄煙，趨近于無，在他指尖轉，仿佛說話的聲音大一點，就會煙消雲散。

“我知道你想他，不如，我就送你去他那裏，至于能不能找到他，找到他之後又會如何，就看你的運氣了。我呢，也只能幫你至此了。”

穹隆說著，從袖上下一線，給那縷魂纏繞上去，送著，飄飄搖搖向著天際飛去。

——

那方天地，九幽世千年，當歷生、殺、予、奪、、恨、離、合、貪九宗紅塵大罪，方得圓滿。

然而，他還有一個執著的念頭，就是尋到當年從上離的那一縷，找到那追隨的那個人！

第一世，歷生。

他生于皇室卻是天生神醫，苦心專研醫，濟世為懷，無心朝政。

最後，朝中大權被佞臣把持，堂堂國君，形同虛設。

某年，國中大疫，他試過無數方法都無濟于事。

佞臣道：王上當割為引，方顯救世誠意。

他未應，視為無稽之談。

然而，這個傳說漸傳漸遠，最後，民間皆道，國之大疫，皆因王上不願犧牲所致！

衆口鑠金！

而蒼生苦痛！

最後，連他自己都相信這場瘟疫是因他不仁而起，而只有用他的為引藥，才能拯救子民。

已是他竟然真的登上宮牆，揮刀割剔骨，散盡，可最後卻只換來百姓的貪婪，佞臣的獰笑。

他死，一縷魂魄，俯視飲其，啖其的衆生，慨嘆自己一生，生而為王，心懷慈悲，一心向善，最後卻落得滿孤寂，衆叛親離。

而如今，雖歷了生劫，卻又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可到底忘了什麽事，他竟然想不起來了！

……

第二世，歷殺。

九幽帶著上一世對衆生的失而來，生于大歷朝，莽夫之家，名方寸，十二歲從軍。

所謂一將功萬骨枯，他天賦異稟，一路腥殺戮，從不手留，十六歲拜將，二十歲歲封侯，二十四歲封王，挾帝，把持朝政，二十八歲，稱九千歲。

兩年後，帝年滿十四歲，按例當立後親政。

選後當日，方寸已經替他挑好的貴在金殿下站三排。

小皇帝坐在龍椅上，左右幾位太妃作陪，再下首，便是那個嗜殺的九千歲，正在悠然喝茶。

小皇帝對于親政，充滿希冀，興沖沖走下玉階。

他走馬觀花看了一圈，驀地目落在最後一排角落裏的子臉上。

他從未見過如此的子，如此麗，卻刻意藏自己的麗，只立在角落裏，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仿佛生怕被他找到。

他走到面前，“你什麽名字？擡起頭來。”

那子極不願地擡起頭，“蕭若憐。”

這三個字出口，坐在上方的方寸手中茶碗一抖，猛地向下看去。

小皇帝牽起蕭若憐的手，“朕要你！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後！”

蕭若憐想將手尖出來，卻又不敢，正想跟他商量一下，皇上，您要不再看一圈行不行？可又不知怎麽開口。

一只手赫然將牽在一起的兩只手斷開，“陛下，罪臣之，不宜為後。”

蕭若憐擡頭一看，九千歲！

“千歲！不是的，您弄錯了，我爹爹他是……”

“本王不管你父親是誰，即刻削奪爵，你全家男子發配邊疆，子充作奴，至于你，跟本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