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在心中暗暗罵了自己兩句,餘瞥見青禾憂心忡忡的模樣,又不由笑道:「雖說此事是意料之外,但遠壞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哪裡值得你這般愁眉不展?」
青禾立時活泛起來:「公主這麼說,是有應對的法子了嗎?」
蕭窈未置是否,只道:「我須得再細細想想。」
青禾連忙點了點頭,收拾了湯盅,輕手輕腳端著漆盤出了門,不再打擾。
朝臣當庭柱而亡的消息是瞞不住的,便如水油鍋,立時炸開來。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本就易惹得浮想聯翩,消息輾轉經過幾人之口,添油加醋,便不知傳什麼模樣了。
從東宮到世家,無一清淨。
乃至建鄴街頭巷尾,都有打啞謎似的,議論此事的。
相較而言,蕭窈這個當事之人反而是最清淨的。
傍晚日暮西斜,湖中映著天際錦繡似的雲霞,浮躍金。倚在窗邊看了會兒,才取了張花箋,準備同崔循講講這幾日的閒話,門外響起青禾的回稟。
「別院方才傳話過來,說是家君請公主移步。」青禾的聲音有些發飄。
畢竟公主與崔翁不睦,今晨出了這樣的事,傍晚便被過去問話,怎麼看都像是問責。
蕭窈眉尖微挑,也覺八沒什麼好事。
但崔翁畢竟是的長輩,平日見著,也得規規矩矩稱一聲「祖父」,總沒有撂著不理睬的道理。
便放了筆,起往別院去。
仍是那片悉的湖泊。蕭窈到時,崔翁恰釣上來一條魚,侍立在側的老僕忙上前,將鉤上的魚取下放竹簍中。
崔翁才端起茶盞,餘瞥見,頓了頓:「公主倒沉得住氣。」
蕭窈走近些,不疾不徐道:「事已至此,我總不能抹著眼淚來見祖父吧。」
「你還有心思玩笑……」崔翁有些失語,飲過茶才又開口,「坐吧。」
蕭窈聽這話勁不似要責問自己,在一旁竹椅上坐了,好奇道:「祖父喚我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崔翁深深看了一眼。
他雖居於別院不問世事,但消息比誰都靈通,早朝才散去不久就已經得知那場變故。此番將蕭窈找過來,也是想問可用自己出面收拾這爛攤子。
哪知蕭窈毫不見慌,更沒有要他老人家幫忙的意思。
「今日早朝之事你應知曉。」崔翁挪開視線,淡淡道,「琢玉臨行前,恐你不知天高地厚,求我照拂。」
蕭窈這番說辭將信將疑,若無其事笑道:「多謝祖父記掛。不過此事我自己能應付,還是先不勞您老出手了。」
崔翁面和緩些:「你可知趙琛捨命相搏,是為何?」
蕭窈頷首:「他們想我放權。歸結底,無非是為了我手中的宿衛軍。」
京口軍被拆兩,一支由齊牧率領在會稽平叛,主力銳則被崔循帶走馳援湘州。如今建鄴數得上的兵力,便是手中攥著的宿衛軍。
「腦子倒還不算糊塗。」崔翁皺眉道,「你不該給他們這個機會。哪怕是令人殺了趙琛,也好過今日,由他這樣死在大殿之上。」
蕭窈道:「是
我思慮不周。」
崔翁似是沒想到非但沒頂,甚至還能這樣順遂認下,短暫沉默後,竟為找理由:「罷了。你是見的太。便是琢玉,當年也是吃過虧,才漸漸像模像樣的。」
蕭窈眨了眨眼:「他未曾同我提過。」
崔循本就不是喜歡追憶舊事的人,又在意的看法,自然不會提那些「蠢事」。崔翁深知自己這個長孫怎麼想的,沒穿,只道:「待他歸來,你自問他去就是。」
又道:「若何時何事為難,告知我。」
時至今日,崔氏與早就是榮辱與共,不開干係。
哪怕知道崔翁此舉更多是出於利益考量,蕭窈看著這位鬚髮花白的老爺子還是順眼許多,笑盈盈起告辭:「多謝祖父。」
別院外,慕愴正等候著。
蕭窈習慣他沉默寡言的子,平日也不會閒話,只是想起崔翁方才的話,心中一:「你跟隨在他邊多年?」
慕傖愣了愣:「十四年。」
「那你應當知道許多事。」蕭窈饒有興趣問,「同我講講,他這些年最難招架的,是什麼事?」
說罷又補了句:「不準推。他應當沒命令不準你說。」
崔循曾同講過,自己當年為了說服桓大將軍,被桓翁拉著喝酒的舊事。蕭窈原以為自己也會從慕傖這裡聽到這樣的事。
可慕愴猶豫了會兒,卻道:「是當年剛領兵時……」
縱然當年崔氏已有頹勢,可到底是閥閱門第,崔循為族中長公子,生來便是錦玉食。他不似那等手無縛之力的紈絝,能騎馬、箭,也練過些強健的淺功夫,但卻並未見過真正的戰場。
千辛萬苦拉扯起後來的京口軍,同叛軍周旋時,崔循曾犯過大錯。
他低估了陳恩的殘忍,也低估了信眾的狂熱,為救一鎮令麾下一營出兵,卻被所救下的百姓背刺,導致腹背敵,死傷慘重。
對著滿地鮮、焦的戰場,不將士都撐不住,吐的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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