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護衛曲毅披著蓑打雨中行來,眉間藏有一抹憂,
“王妃,山門下出事了。”
這話一出,廳一靜,眾人均豎起耳朵聽了過來。
“何事?”沈妝兒問道。
曲毅回道,“山門前那顆大槐樹被風刮倒,砸了一片馬車,咱們王府的馬車恰恰在其中...”
廳頓時一陣轟然,七八舌圍了過來,
“砸得是哪一片馬車?東頭,還是西頭?”
“砸壞的多嗎?那豈不回不去了?”
一片怨聲載道。
沈妝兒往外瞥了一眼,那雨勢越下越大,哪有停下的跡象,心中泛憂,沒預備著在普華寺過夜,一應用也不妥帖,如何是好?
“待雨小些,你便遣人回京弄一輛馬車來接我,此外,也著人與靈慧大師說上一聲,要他預備客院,以防萬一。”
曲毅道是,躬而退,留下六人侍奉沈妝兒,遣了兩人回程,自個兒去尋靈慧大師安排夜里住宿諸事。
這一耽擱,便到了申時三刻,雨反而越下越猛,這下誰也走不了。
沈兒坐不住了,急忙起與沈妝兒道,
“妹妹,我無論如何得回客院了,我不放心雙雙...”
沈妝兒起來,將曲毅拿來的雨傘中挑了兩把大的,遞給,“你小心些...”
話未落,沈兒瞧見門口急急奔來一人,他上披著一件用綢做的雨,個子清瘦,眉目焦灼卻不失溫和,
正是沈兒的丈夫霍許。
“夫君,你怎麼來了?”沈兒喜出外,
霍許褪去雨上前,先與沈妝兒行了一禮,瞥見王欽在側,也連忙含笑問候一聲,方與沈兒道,
“一早婆子告訴我你來了普華寺,我午后便與長告了假,急來接你。”關切溢于言表。
沈兒喜得跟什麼似的,臉上的焦急與疲憊悉數退去。
“雙雙在客院,我們快些去尋。”
又擔心撂下沈妝兒一個人在這不妥,問沈妝兒要不要同行。
沈妝兒看著這麼大雨勢,雨傘不夠,怕是會淋落湯,皇家媳婦這一點面還是要的,便道,“你們去吧,王府的馬車也壞了,今夜怕是回不了城,我就在此等一等,姐夫來了你便可帶著雙雙安然回去。”
霍許只帶來一輛馬車,坐不下這麼多人。
沈兒踟躕再三,最終被沈妝兒推走,看著他們夫妻倆行至廊廡下,那霍許地將雨披在沈兒上,又親自給撐傘,護著妻子邁雨泊里。
沈妝兒出由衷的笑,眼底還藏著一不易察覺的艷羨,哪怕婆婆不好,至丈夫是的,還有個可心的孩兒,大姐的日子總還有些盼頭。
今日晨起天氣不錯,這場雨又來得急,廳許多人不曾帶雨,王欽著下人分了些雨與旁人,只是還是不夠。
亦有年輕婦人抱著孩子急于回家,哭哭啼啼,或老嫗巍巍,哽咽不止,沈妝兒瞧見便著侍衛撐著傘送人下山,有普通臣民見煜王妃如此寬厚,便大著膽兒與借雨,沈妝兒念著自家馬車壞了,一時走不了,干脆急人所急,最后只給自己剩一把油紙傘。
陸陸續續有人來接,敞廳已散去大半,僅剩幾家要面的宦貴戶。
寧家兩位夫人這廂也都妥帖了,眼見雨勢稍緩,便與王夫人道,
“鶴慶,鶯兒,咱們也走吧。”鶴慶是王欽的字,鶯兒是王夫人的閨名。
夫婦倆齊齊起,又同時往沈妝兒方向看了一眼。
論理該要打個招呼,只是王夫人實在忍耐不過,便與寧三夫人使了個眼,寧大夫人與沈妝兒有過節斷不會拉下臉面,寧三夫人看著長嫂與小姑子,也把臉往旁邊一擱,要不是沈妝兒,也不至于耽擱這般久,才不去熱臉捧人臭腳呢。
王欽默然看著這些婦人,抬腳打算過去,卻被眼尖的王夫人瞥見,趕忙轉朝沈妝兒施了一禮,
“王妃,您不走嗎?”
沈妝兒思緒飄遠,聞聲便回了神,淡聲道,“夫人先行,我再坐一會兒..”
王欽默不作聲瞥了一眼擱在門口的油紙傘,傘并不大,沈妝兒定是擔心了,馬車又壞了,一應定也損毀。
王家與寧家人行禮告退。
王家侍從冒雨從山下小鋪買來綢做的雨,給主子們披上,再護送離開。
從藏書閣往下便是辯經閣,此人跡罕至,也從不許外人進。
沿著后廊步前廊,沿東側石徑前往大雄寶殿,再往下便可出寺。
王欽忽然在前廊轉角停了下來,看著妻子道,
“我突然想起上回與主持論經,還留了一卷經書在此,你先下山,去馬車里等我。”
王夫人不疑有他,笑著道別,與娘家嫂子們一道往東行去。
雨霧繚繞,迷離了他的眼,王欽看著妻子行遠,忽然,掉頭從后門進了辯經閣。
王夫人與長嫂相攙到了山下,普華寺香火旺盛,此地日日皆是人來人往,山門對面那條寬徑上整齊排列十余間小鋪,有小食店,也有供奉香火的祭品店,此刻大雨傾盆,香客急著趕回城或躲雨去了,人煙寂寥,獨獨那間雨鋪人頭攢攢。
廣場東側那顆大槐樹果然砸了下來,一大片馬車遭池魚之災,落英隨同雨水碾泥漿,廣場兩側均積了水,一清一濁,涇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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