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襄州

天上掛著大太，路上裳襤褸的難民如同螻蟻般繼續前行。

從今年的三月開春到現在，北地大半年都沒什麽雨下，地裏的莊稼枯萎，地面 開裂，裂開出一條條隙。

今年的秋，北地許多州府都顆粒無收。

地主家的租子年年上漲，朝廷的賦稅年年上漲，上好的年份，農民了租子 、給了賦稅，勉強還有一口飯吃。上年不好的年份，地裏的糧食無幾，佃農 不起地租家的租子，還不起朝廷的賦稅徭役，家中能吃的吃食都被人搜刮走了， 附近的樹樹皮都被人挖掘了，地裏沒了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多的人活活死。

上面還有地主家的奴才日日來催租，惡吏日日來家中搜刮，家中一點值錢的東 西都被人搶走了，一些人家中無值錢的東西抵押，家裏的丫頭小子就被人拉走去抵 債。

不是沒有人試圖反抗，但是這些人最終都死在惡奴吏的手中。

老天爺不讓人活路，地主不給人活路，貪污吏不給人活路，這一座座大山 在人們的心頭上，這曰子實在是過不過去了，一些人家趁著夜黑暗，一家人收拾 了行囊舉家逃亡。一開始是一戶人家收拾了東西開始逃亡，變得了兩戶三戶，甚至 是整條村子都舉家搬遷，而後變了一條看不到頭的隊伍。

若非實在沒有辦法，這些一輩子都是過著黃土朝天的日子的百姓們也不會舍棄 原本的家園和土地，舉家跟著隊伍流亡。

隨著流民越來越多，一路上地裏能吃的草樹皮都被人刨去吃了，路上越來 越多的人倒下，死在了路上，人們臉上是麻木的表，不知道下一個倒下的會不會 是他自己。

人們似乎不知道要去往何，兩慣的擡起落下，跟著前方的人走。

懷中抱著嬰兒的婦人雙目無神，小嬰兒發出微弱的哭聲，到後面沒了聲息。

“你家婆娘懷裏那個小的已經斷氣了吧，我拿這個大的跟你換小的。“路上的 男人早就注意到婦人手中抱著的嬰兒，一等嬰兒斷氣，男人就抓著一個半大的小子 扔了過去，與婦人邊跟著的漢子換，“我這個大的換你那個小的，你也不虧。

小子上穿著破破爛爛的服，著腳丫子，的瘦骨嶙峋，雙眸無神，并不 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幾個男人看著地上的小子，目兇，裏面出。

“給我。“另一個男人搶過了婦人懷中的嬰兒，往對面的男人扔了過去。婦人 發現懷裏的嬰兒不見了，呆滯的眼神先是一愣，而後出一聲尖，“不要，不要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對面的男人接過剛死掉的小嬰兒，抱著就跑了。

“你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婦人在後面追，摔倒到了

地上。

荒年代裏，易子而食也不過是常態，人沒了東西吃，不想自己死，就開始 吃人，總也要想辦法活下去。

他們日夜兼程，趕了七日七夜的路，路上幾乎都沒怎麽停歇，終于在第八曰進 了襄州的境。

“前面是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騎在馬背上，看的比較遠一點，李問遠遠的就 看到了那邊人群的。

這一路上過來，他們途徑一些縣城，李問一路上見過一些地方上的員，在了 解了一些地方上的況了後，他都是要求地方員盡可能的先接納和安排一部分的 難民。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去往襄州，襄州那一代的災才是最嚴重的地方，因而路 上他們不便在其他的地方停留太久，因而他只是留了一部分的銀糧下來，他安排了 一兩個人留下來協同地方的員理這些事，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他們這一路上帶著賑災的銀糧前來，路上遇到了好幾起盜匪或是難民來搶東西 ，都被趙向毅帶著護衛斬殺驅趕走了。好在一路上有驚無險，他們這裏面的兩千護 衛都是挑選出來的兵，不是一般的盜匪可以得了的，不過還是有幾個護衛因此 而傷了。

越是靠近襄州這一代，路上的難民就越多，他們都是盡置的避免與難民起任何 的沖突。

“大人，這裏過去襄州城不到三四公裏的路，前面就是襄州城了。”

“哦，我知道了。”李問看到前面的，遠遠的就聽到凄厲的哭聲，他想到

前面去看看是怎麽回事，他下意識的就看向邊的男人。對上年看他的眼神，趙 向毅就知道年是想過去前面看看，只好說道，“走吧，我與你過去瞧瞧。”

“你們慢點走，我與趙指揮到前面去看看。”

李問代了一句，就與趙向毅離了隊伍，帶著十幾個人往前面去看看。

聽到馬蹄聲響起，行走的百姓們下意識的停了下來，看向來人。

“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給我……”從地上爬起來的婦人往搶了嬰兒的男 人撲過去，男人被撲了一個踉蹌，罵了一句，“瘋婆子，孩子死都死了，你還要來 幹嘛？”

李問勒住了韁繩，馬停在搶了嬰兒的男人的面前，他聽到了婦人的話，說道， “你把孩子還給

“你把孩子還給！ ”李問厲聲說道。

見這些人一個個騎著馬，男人礙于對方人多勢衆，就只好把死嬰扔回去給那個 男人了，嘀咕一聲，“又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就是一個死了的孩子。”算他倒黴

I

嬰兒掉到地上，包裹的被子散開來，李問看到裏面是一個面發青的嬰兒，想 來是早已經死了的，婦人作輕的抱起了嬰兒，裏哄著，”乖寶不怕，不怕， 阿娘在這裏，阿娘在這兒……“

“別看了，咱們走吧。”趙向毅驅趕了馬上前，抓住了年的手。

李問的嚨滾了滾，心頭像是堵了一口氣似的，難的很。

他看到剛才那個搶人嬰兒的男人上前，從另一個男人的手裏拉扯過一個半大的 小子，兩個人似乎還發生了爭執。李問不是不知道荒的年代裏面裏，會發生易子 而食的事，但是從歷史文獻中看到和親眼所見完全是兩碼事，不說是在這個落後的 時代裏面，就是在現代文明的社會裏面，都會發生人吃人的事。

其實人才是這個世上最殘忍的，荒年代裏面的人吃人，也不過是常態。

“大老爺，給一口吃的吧……’’

“大老爺，發發慈悲，給我們一口吃的吧……”

“我們走吧。”知道他們不便在這裏停留，他們後還帶著賑災的銀糧，要盡 快的進襄州城去，不然半路上引起暴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李問勒住了韁繩，調 轉了馬頭，與趙向毅說道。

他們一行人騎著馬趕回了後邊的隊伍裏面。

襄州城的城門已經關閉了，難民們被阻隔在城門之外，難民們撲過去用雙手砸 城門，意圖讓城門打開，放他們進去。

他們的隊伍到襄州城外，見到城外等著無數的難民，這過去的一路都被難民擋 住了，他們無法過去。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要是讓這些人知道他們這邊押送的是賑災的銀糧，會 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沖突是在所難免的。

“我們現在是要怎麽過去？”李問看著前面那麽多的難民，很是頭疼的問道。

“等裏面的人打開城門，派人出來接我們進去。”趙向毅從後邊拿起一把弓箭 ，把紙條綁在箭羽上，對準了上邊的城牆了過去。李問看到男人的一箭，要不 是這會兒地方不對，都要誇他一句了。

城牆上的守衛看到箭羽，摘了下去，給了他們的將領。

守城的將領展開紙條一看，忙的往知府大人的府上跑了過去，“大人，大人， 朝廷派人送糧食來了。”

“快，快帶人去迎接他們進城。”襄州城的知府呂興邦一聽說朝廷賑災的隊伍 來了，臉上一喜，忙的讓人去迎接人進城。

早在城外的難民越來越多，他就讓人把城門關了起來了，城外的人無法進來， 城中的人也無法出去。但是城門一直關閉著，等城中的糧食耗盡了，他們這些人也 只能死在這裏面。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朝廷賑災的銀糧到了！

城門從裏面打開，一隊握著大刀的士兵從城裏面出來，把守在城門意圖進去的 百姓往外面推，領隊的將領喊道，“都讓開，誰敢撞上來，被怪老子的刀劍不長眼 了！”

“後邊，後邊，大家快來，這裏拉的都是糧食。”

“大家快來……”

一聽到有人喊，前面的難民都往後邊湧了過來。

“該死的！ ”李問咒罵了一句，還真的是怕什麽來什麽，高喊道，“大家都走

開，都走開……”

趙向毅帶著人把年護在了中間，兩千多名將士把銀糧護在了中間，這些的 眼睛都綠了的難民們知道這裏面護的都是糧食後，都不要命似的往後邊湧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