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駿是在晚上八點十二分于建筑公司的一個即將竣工的高樓自殺。
那棟樓是和金誠合作的項目,二十三層的高樓還未通電梯,也就是說,為了死,謝駿走在沒有任何安全設施的簡易樓梯上,一步步攀到天臺再一躍而下,足見死意有多強烈。
消息傳來應該是一個多小時后,謝時暖記得正在寫作業,廖紅娟接到了電話后極為短促的哀嚎了一聲,嚇得謝時暖從房中走出。
但廖紅娟掩飾的很快,自如的站起,拿包,告訴,要出門辦事,而要好好做作業,不給陌生人開門。
謝時暖乖巧的應下,沒有覺察到一丁點異樣。
直到幾天后,廖紅娟接放學,帶著逛夜市,們從街頭吃到街尾,平常廖紅娟不許多吃多喝的垃圾食品,這次也允許了,快活的吃完了最后一炸串,心滿意足。
廖紅娟突然問,時暖,還記得五歲時我告訴你有關死亡的事嗎?
“我當然說記得,滿意地點頭,又問我,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對不對?”
“我說對,然后,說……說我父親就走到了這一天。”
謝時暖眨了眨眼,憋回眼淚,“阿野,我明白每個人都會有這麼一天,但為什麼,他們那麼快就走到了,甚至連平均壽命都沒達標,他們這一生沒做過壞事,大部分時間還都在苦,苦吃得差不多了該福了,上天卻要宣布結束了,這公平嗎?”
“不公平。”
沈牧野果斷道,“但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鐵律,我們誰都沒法改變,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謝時暖吸著鼻子。
“天命就是糟蹋好人嗎?”
沈牧野想了想道:“嚴格來講,應該是平等的糟蹋所有人。”
謝時暖笑了一聲,震得眼淚掉下來,沈牧野手抹掉。
“等你調整好心,我們就回療養院,接下來,如果是好結果,萬事都好,如果是壞結果,小暖,面對伯母,你得表現好些,讓舒心的度過最后的日子。”
謝時暖抓住沈牧野的手蹭了蹭眼淚,可惜眼淚越蹭越多,干脆撲進他懷里,蹭到他上。
哭的沉默安靜,只肩膀一聳一聳的,把他的襯衫前襟變得潤溫熱。
沈牧野輕輕的摟著,說不出什麼心。
好一會兒,悶聲道:“你現在又啰嗦又婆媽。”
“沒辦法,對著個容易沖的笨蛋,只能如此。”
“喂!”謝時暖仰臉,“誰笨了,面對這種噩耗還能這麼快冷靜下來,我很了不起了!”
“是,小暖很了不起。”
這一仰臉,沈牧野的神被盡收眼底。
他皺著眉滿臉肅然,眸卻是溫的,帶著點莫名的悲戚,謝時暖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沒來由的覺得,他悲的并非廖紅娟,而是別的。
他像是背了很重的擔子被得難,又像是即將被行刑的死刑犯,有些悲壯。
怎麼看,怎麼古怪。
“我臉上開花了?”
男人的聲音打斷了謝時暖的胡思想,回過神,喃喃道:“阿野,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沈牧野角一僵:“怎麼這麼問?”
“直覺你還想和我說些什麼。”謝時暖頓了頓,“是不是我讓你幫我查的小紅有消息了?”
沈牧野眼皮微垂:“有。”
“誒,等等。”謝時暖向他后,咖啡館的落地玻璃外有悉的風景,眼睛一亮,“阿野,那是我的花園誒!”
花園是個臨街小公園,就在胭脂家苑旁邊。
“原先很小的,就是圍著棵古柏修了個花圃,夏天的夜晚,附近的人都會聚在這里喝茶聊天吃西瓜,還會放天電影。”謝時暖拉著沈牧野進了公園,“現在擴大了好多啊。”
沈牧野打量這個站在前門就能到后門的公園,難以想象它以前該有多小。
“聽起來就是個乘涼的地方,怎麼就是你的花園了?”
“我家小的很,小時候,不論是練琴還是和小伙伴們玩,我都是來這里,有時在學校過得不開心,或是和我媽吵架也會來這里,久而久之,這就是我的基地了。”
謝時暖幾步走到古柏前,哎呀了一聲:“阿野,它居然有一千歲!”
古柏的前掛著個牌子,沈牧野糾正道:“九百九十八歲。”
“四舍五就是千歲老人了。”嘆,“我以前練琴總是對著它練來著,算不算打擾老人休息?”
“沒事,它活這麼久,一定聽過更難聽的琴聲,早習慣了,沒那麼脆弱。”
謝時暖果真一記眼刀飛來,沈牧野笑著拉過的手裹在掌心。
“大度點,別柏樹爺爺看笑話。”
“哼!”
兩人齊齊向那棵樹,默契的同時沉默,午后微風吹拂,垂落葉片紛飛。
因噩耗攪的難的心,終于,恢復了正常的跳,謝時暖想起得知謝駿死亡的那個夜晚。
手里半杯檸檬掉落在地,漸出污濁的一灘水,哭著喊著要去見爸爸,又指責廖紅娟為什麼不早告訴,非要在這麼開心的時候告訴噩耗。
廖紅娟道:“開心過你就會知道活著有多好多珍貴,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的離去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那時不懂也本不想懂,和廖紅娟冷戰了好幾天,直到謝駿做完了法醫鑒定被拉去火葬場。
時隔多年,突然明白了的用心良苦,一直在教如何對待別離,好像一早就知道他們一定會早早別離。
一早就知道?
“阿野,你查小紅查出什麼了?”
“查出,小紅只是高中以前的名字,上高中后,謝玫。”沈牧野著那棵樹,“或許你還想問,廖阿姨的小紅和這個小紅有沒有關系。”
“我可以保證,是兩個人。”
謝時暖心中一驚回過頭。
“你查到我媽了?”
“如果是說水云間的小紅的話,查到了。”沈牧野也回過頭。
謝時暖聽出端倪,奇道:“難道你不認為那是我媽嗎?”
“那張照片和廖阿姨有差距,而且,就我看,廖阿姨的格不太像是會在水云間做的那麼風生水起的人。”
“可如果不是,難道是?不,不對,小紅改名了。”謝時暖搖頭嘆,“上一輩的事真復雜。”
沈牧野盯著,沒有錯過任何一微表,他道:“小暖,你對這個小紅耿耿于懷,是不是懷疑你父親和有不該有的關系?”
謝時暖一僵,片刻后,沉重地點頭。
“嗯。”
“你父親已經死了,不論是不是有關系還重要嗎?”
這也是謝時暖這段時間不斷問自己的問題,重要嗎?按理說不重要,但心里總有一個聲音在說,很重要,很關鍵,小紅就是一把鑰匙。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謝時暖抬眸,“阿野,你覺得僅憑陳石,能置我爸于死地嗎?”
一縷冷風刮過脊背。
“……”
“其實我一直在想,陳石只是貪污,他這種人最重要的是保住位,雇兇殺人一定是下下策,但不雇兇,我爸那種人,要怎麼才會絕到自殺?”
“你懷疑,小紅在這里面出了力?”
謝時暖剛要點頭,手機就響了起來,接著,沈牧野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前后相差不過幾秒。
兩人同時出手機。
來電顯示上,人名不同,但都指向同一個所在。
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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