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寬道:“草民不敢!我已經承認了人是我殺的,還能如何?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酒,有些事兒記不清楚了也是有的,何必我?”
俞星臣起,向著周高南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
周高南瞥他一眼,招了人來,如此這般吩咐。
頃刻,一名差役捧著樣東西來到。
周高南道:“既然你說是你所殺,那,你仔細認一認,這是不是你那夜用過的兇!”
那差役將帕子掀開,底下竟是一把淋淋的刀。
段寬只瞥了一眼便忙扭開頭:“是、是了!”
周高南磨了磨牙。
俞星臣坐了回去。
原來方才俞星臣悄悄跟周高南說的是,段寬認兇。
而事實上,留在現場的那兇,并不是此刻拿出來的這把刀刃略寬的小砍刀,而是通細長薄利的解腕尖刀。
如今段寬竟然指認這便是兇,那他先前所說自是一派謊言造了。
周旅帥氣急,指著段寬罵道:“該死的,竟然當堂胡言語,你是不知道這巡檢司是什麼地方,容得你在這里肆意妄為,來人,給我掀翻了打!”
兩個差役上前,水火把段寬夾在中間,翻在地,另外一個上前就要手。
段寬慌了:“我并未說謊……大人!”
這會兒功夫,噼里啪啦,已經狠狠地打了有十幾子,段寬慘連連,可居然還是咬牙不肯說別的。
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就在俞星臣想要喝止的時候,外頭一名衙役跑了進來:“大人,段家的段二爺來了,他說是在出首的。”
周高南揚手制止了還在狠打的衙役:“什麼?”
“段二爺說,那天晚上的案,是他犯下的。”
周高南瞠目結舌,看看衙門外立著的人影,又看看地上被打的段寬:“這是什麼日子,就這麼爭著搶著的要被砍頭麼?傳他進來!”
段家二爺段濟,看著像是個讀書人,他快步進了正堂,著被打的段寬,頓時失聲道:“大哥!”
段寬艱難地扭頭,著段濟,突然緒十分激:“你又來干什麼!我都招認了!”
“住口。”周高南喝止他。
“大哥!”段濟眼中冒出淚來,他撲通跪地,嚷道:“周大人!康家的案子是我做的,請大人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好人!”
周高南心里已經恨上了段家的人,本來康知縣遇害就非同小可,他們家做為頭號嫌疑人,更周高南討厭。
現在老大又招認又反轉,還沒弄明白呢,又跳出個老二來認罪。
周旅帥本來想在俞星臣面前好好把這案子利落的結了,沒想到卻人家看了一場好戲。
“你們真以為巡檢司衙門是好玩兒的,讓本帥在這里逗著你們玩耍?”周高南呵斥道:“段濟,你聽好了,段寬造證供,就算查明他不是兇手,也難逃追責!你如今又趕過來說什麼認罪,哼!開口之前你得三思,要也胡說八道,惹怒了本帥,看本帥饒了你們誰!”
“我……”段濟才要開口,段寬怒道:“你快閉!你真想讓咱們家的人都栽進來!我已經認了,就我一個頂了就是。”
段濟聞言,竟直接伏在地,哭道:“大人明鑒,當知道此事并非我大哥所為……”
“那就是你做的?”
“我、我倒是曾有此心……”段濟突然咬牙切齒。
“老二!”段寬又起來。
周高南道:“給我掌!”
一名衙役上前,啪啪地打了段寬幾個耳。
段寬角流,兀自口齒不清地:“別胡說……”
周高南道:“再打!”
段濟趕忙撲上去抱住衙役的:“大人,求不要再打了。我說,我都說。”
旁邊衙役早干凈利落地捂住了段寬的,他只能瞪著眼睛無法出聲。
段濟說道:“案發的那天晚上,我確實去了縣衙……”
段寬用力掙扎了一會兒,又泄氣一樣低了頭。
那天晚上,段濟本該在家中讀書。
他從角門出了府,當時大門口,段寬也正駕車出門。
兩個人分頭而,段濟一路到了縣衙,他也曾隨家中來過數次,并不陌生,就繞過前門,一直向后。
他知道康知縣這里看門的只是個又聾又瞎的老頭子,而角門這里,因為小廝們常常抄近路出,一向關的并不嚴。
段濟從角門悄悄進,一路向后。
可當繞到后宅那一大片高樹后的時候,他突然聽見書房方向,傳來了康知縣念詩的聲音。
“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段濟是個書生,自然對此并不陌生,知道這是劉禹錫的《浪淘沙》。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他對于康知縣極為仰慕跟尊敬,而且十分欣自己家里能跟這樣清正廉明的康家聯姻。
但誰知……
從那件事后,他心里就充滿了仇恨,今天晚上來到康府,自然也未懷好意。
他是讀書人,力氣不濟,所以,他準備在康家后宅點一把火。
不料竟聽見康知縣念詩。
康曇的聲音還是那麼慷慨激昂,假如段濟不認識他,而只聽見這個聲音,他一定也會心生仰慕親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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