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過來看看。卻發現這些人面子樹，別的地方很見的，所以就……”

楊儀說著抬頭看向坡上，卻意外地發現有一道影正向著林子里走了進去。

心里突然生出點不妙的預：“旅帥，這里還有別人嗎？”

薛放的心正被方才說“擺夷子”以及跟自己來到云這幾件事攪，沒工夫想別的。

聽楊儀這麼問，薛放才反應：“對了，那姓俞的也在。”

一提到俞星臣，薛放也格外的凝神，他留意到楊儀的表在他說出俞星臣在的那一刻，確實有微妙的變化。

不知為何，這其實并不很明顯的變化讓薛放覺著焦躁。

但楊儀沒給他細想的機會，問道：“聽說旅帥去看了那些尸首？”

薛放一怔：“聽誰說的？”他突然意識到：“周高南？哦……你一個時辰前就到了，那會兒他自然知道，好個老周，竟瞞著我……”

楊儀道：“不關周旅帥的事，是我知道旅帥您在忙，所以不肯他告訴，何況我也有事。”

經過楊儀一說，薛放才知道原來已經去看過康逢冬了。

“那人怎樣？據說他撐不了多久。”

楊儀嘆息：“確實如此，只看二公子的傷仿佛不足以致命，只是一刀，刺的也并不很深，可正好傷到了他的左腎，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只怕無力回天了。”

薛放仔細聽著，狐疑：“你是說，刺在了左腎？”他在自己的上四打量，好似要找“左腎”的方向。

楊儀抬手，在他后腰偏下輕輕一摁：“便是這里了。”

雖是隔著裳，可薛放認識不微抖：“我……當然知道，我一時沒分清左右罷了。”

楊儀忍笑，這時侯不由地又想起在津口他罵自己的那句話：“腎好。”

本來想趁機揶揄一番，但想到他方才已經都那樣了，再提這個，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

好不容易消停，倒也罷了。

薛放道：“這刺的位置有點兒刁鉆。”

“為何刁鉆？”

他忖度著：“咱們上去。”同楊儀一塊兒順著小斜坡往人面子林走去，薛放道：“若說是尋常不懂武功的人，不至于刺到這個地方，普通人都是往肚子，口，或者脖子上招呼。刺到這里……要麼是那些于殺人的殺手，要麼……”

楊儀問：“要麼什麼？”正上坡，對來說未免有點艱難，竟落后他一步。

薛放回探手，掌心向上，楊儀自然而然地把手出去，被他輕輕一拽，輕易地拉到了坡上。

“不好說。但刺中康逢冬的顯然不是殺手，因為若是那些人，他早氣絕當場。”薛放搖頭，就好像眼前隔著一層窗欞紙。

這會兒風又刮了出來，人面子樹的葉子刷拉拉飄下。

薛放揮手掃開，道：“這樹是害病了還是怎麼？為什麼四月里就開始落葉？”

楊儀道：“旅帥有所不知，這種樹，便是在四五月份就開始落葉的，然后才生新葉，開花。”

薛放問：“那怎麼人面子？難不是因為它落的葉子多？給人很大的面子？”

楊儀忍俊不，低頭把自己的花布口袋打開，從里頭掏了掏。

薛放早看見還背著這布帶，此刻見埋頭找東西，約竟出幾分難得的乖巧樣子，更覺可喜。

楊儀卻從包里掏出兩顆圓圓的果子：“這是我先前在樹下撿的，旅帥請看。”

薛放從手中接過：“這是人面子的果子？”

楊儀道：“這人面子樹的意思，其實不是人‘面子’，而是“人面”子，把這皮剝去，你細看。”

薛放將這果子的淡黃外皮撥開，卻見里頭是小核，他盯著那東西，不笑道：“原來是因為這個才起這個名字。”

原來這里頭的果核，竟果然像是個奇異的人臉，兩個大大的眼睛，底下是細碎的幾顆如同牙齒，中間的凹凸宛若鼻子。又詭異，又好笑。

楊儀將他手中的果核拿回來仍舊放進包：“這個在別不多見，所以我收幾個。”

薛放道：“你就是會弄這些稀奇古怪的。”

兩個人步人面子林，樹葉如狂蝶舞，楊儀舉手遮著臉，薛放看一眼，出右臂替楊儀擋在頭上。

“這康知縣倒也是個妙人，書房外種這些，這康家的仆人每天掃落葉都夠的，難道他喜歡看這些糟糟的葉落？”他隨口說。

楊儀道：“也別有一番意趣，閑暇之時在這里走一走，就如同進了山野，自然放松心境，陶冶。”

“？”薛放低頭打量了會兒，只見落葉滿地，走在上面松松，加上這地方時常下雨，腐葉泥，時不時地還有些小爬蟲之類出沒，果真是十足的山林之狀。

“他也不怕有蛇，咬上一口更‘’了，”薛放嘀咕了句，又道：“你知道了吧，他臨死那晚上，還高聲念什麼詩呢。”

“聽周旅帥說了。”

“他倒是跟你快。就是跟我的時候就守口如瓶了，還把你來了的事兒瞞著我。”

楊儀見他又提此事，便道：“旅帥還沒說那些尸首是否有什麼異樣呢。”

這會兒終于出了人面子林。薛放特意往書房方向看了眼，凝神細聽，卻沒聽見什麼靜，他心想：“莫非姓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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